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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去年受过伤,除了赶路的那些日子外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自己的体力可不如从前了,改明儿真得好好锻炼锻炼。
凤之淩闭目略作调息,微喘着睁开凤眸,松开指尖轻笑道:“莫生气了。”
皎儿瞪他一眼不作回应,径自回自己座位前先喝口水减减口中燥热……
门外传来铁砚脚步声,皎儿闻声放下茶盏低头扫过自身衣裳,不可否认凤之淩的书房地上其实也是极为干净,但见无碍回身归坐执书,抬眸见那人正薄唇上扬笑看着自己,方有几分淡化的双颊不禁又浮上绯红,依然分不清是羞还是怒。
右眼跳灾
铁砚进到屋内,一双鹿眼故作无意地一扫,他素来眼尖心活只一眼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喜在心里却不点破,只等回头禀王爷。
皎儿尽管满心“愤恨”却也只得仍旧在此耗时,直到给凤之淩煎好了汤药才离去,回沁馨园的路上方绝不对,原先是因他足疾不知何故“倒行逆施”这才亲力亲为,这会儿他自个儿都认了,还忙前忙后的干甚么呀,他不要康健随他去就是了!
皎儿如此一想更是来气,进到沁馨园时脸色自然十分难看,安柯儿与百里鸿正等她用膳,安柯儿大腹便便站在沁馨阁门栏内并未出迎,百里鸿笑颜上前却见她难得一副气鼓鼓的神情甚为不解,转念一想,莫非是二人吵了嘴。
“郡主,王爷派人送来好几身夏装,据说是请青州城里最好的裁缝做的。”百里鸿试探性地撬她的口,探探虚实。
“……”皎儿闻言更是蹙眉,凤煜辀莫非还让她在此留过整个夏日不成!
若果真如此,届时再让安可儿一留,岂不是真要给她接生?
百里鸿见自己说了话反而更糟忙闭口不言,边往里走边给安柯儿使眼色,这日晚膳便极为清净,三人用过膳便各自回了房。
翌日起皎儿不再给凤之淩煎药,只诊过脉便早早回来,当然隔两日便要施针,凤之淩便只于针灸之日方与她多处些时辰。
尽管皎儿如此回避,凤之淩而今似乎并不计较,隔三差五送来梅花茶、时令果品,茶叶只送三四天用的,果品则是一两日的份。
凤煜辀亦是常送来些补身的名贵药材,甚至姑娘家用胭脂水粉,这对父子如此殷勤皆是借口于安柯儿,皎儿不得说甚么,本就沉静的沁馨园一时间更是成了无忧无愁滋滋润润的安乐窝,转眼半月已过,若非端午节至,已然不知时日过。
五月初五,沁馨园里,安柯儿有着身孕不便食糯米,这日一早颇显哀怨之色懒得帮忙,百里鸿自幼使刀弄剑厨房女红皆是懂个皮毛,有她帮忙只会越帮越忙,片刻不足便被两个丫鬟赶了出去,皎儿则借口天气渐热不便动手亦坐等现成。
三人聚在厅中饮茶说话,安柯儿与百里鸿说笑着,却见沉默的一人忽而蹙起了眉,二人对视一眼不禁心道:又在发呆!
“皎儿,好端端的又皱眉作甚么?”安柯儿推了推她关切道。
“没甚么,方才右眼跳了跳……”皎儿舒眉随口一答,转眼无事人般抿了口茶,将安柯儿的惊呼置若罔闻。
计谋天下
洪德二十四年二月初二,凤煜辀接到正于西门关镇守的大将军冷傲天回书,凤煜辀等这封回书已足足过了五个月,所幸回书内容并未让他有所失望,冷傲天愿共诛昏君。
原来凤煜辀去年八月初向江南发出密信与凤煜轩相商自立一事时尚不曾送信于冷傲天,直到中秋夜截下萧妃密书,八月下旬得江南回信后才发信于他。
洪德二十四年四月末,凤煜辀密信于宁远将军百里信,烨然带回回书,结亲固盟。
凤煜辀辖内有七十二州,仅有十万将士,而这恰恰也全是因要抵御北方关外游牧族入侵才得以持有,因自开国以来单单北谷郡便终年驻守着三万将士,而安平郡、青郡,作为北谷郡邻,各置两万备军,这使当年遗诏宣读之后凤煜珲也未敢有轻动,最后由六部九卿细商奏请凤煜珲设下北国上限十万军兵之数,否则今日凤煜辀手中恐怕远不如拥有八十一州与五万军兵的凤煜轩。
然而凤煜辀手中的十万,除北谷郡、安平郡、青郡七万精兵之外,其余三万散于另外七郡太守手中,尽管已共事二十余年,仍难保其间无愚忠者一心朝廷效忠,起事之初先须内定,而北门关更缺不得边军,如此一来可用之人实际不足半数。
凤煜珲拥有四十万大军与一百二十二州土,以不足五万对抗四十万,纵是加上凤煜轩五万人也显然以卵击石,凤煜辀何来把握?
凤煜辀所凭借的除凤煜轩“置身世外”的暗助,正是梅山天险,以及正在西门关镇守的大将军冷傲天,若此人愿暗助,只消称西蛮入侵无暇分身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留住其手中十万精兵,再于北国施行大凤兵役法征召壮丁新兵,与凤煜珲多数早已戈钝剑锈的将士相比,届时北国将士以一敌三不足为奇。
实际上凤煜辀自动了自立之心已在暗中招兵买马,短短八个月光景,其亲众府中家丁仆役皆至朝廷所设上限,北国辖内武馆镖局三五日立起一处,因散于十郡七十二州,纵有其密探渐有察觉也无可奈何。
这正是凤煜辀中秋夜前自立之策,起事后只消拖延坚守一年,待自己壮大军事固起边防,局势便就此定了,但中秋夜后其心志已不同,此事显然必与其兄凤煜轩共谋,且需冷傲天为己所用起兵共诛昏君,而非暗助。
原来凤煜辀早年身为齐王时,便与当年青年武将冷傲天相见恨晚,一道切磋练武一同论阵纵谈兵法数年,而其兄凤煜轩偏于治世,与冷傲天不曾走得这般近,唯有数次“狩猎之谊”,但这二人皆是凤煜辀至亲挚友,然而如今要让他们共同举事却并非易事。
凤煜辀需凤煜轩在其江南与其共同起事,但连自立尚且不相呼应的凤煜轩,届时无非迫于无奈“置身世外”,如何使其共同举事,凤煜辀中秋夜便已有良策——与江南联姻,使南北一百五十三州结为一家,届时反与不反便已不在凤煜轩一人之意。
聘错了门
联姻本就是自古历代君主为其江山社稷固有的手段,何况凤煜辀先于凤之淩看中了这儿媳,凤煜辀立下“诛一夫”之心后不假思索便想到了此计,此事若成,非但能迫使凤煜轩起兵,或许更可得花家资以钱帛。
而冷傲天虽一身正气,却也非冥顽不灵之人,对那桩太后赐婚致其独女“悬梁”一事深疑太子,文昊曾言那时冷傲天曾派人查探太子一党,但在此事上太子却做得滴水不漏,冷傲天无奈之下只得暂罢。
然而事隔一年有余凤煜辀从牢里二人口中得知此事背后之人实非太子,而是那贱人的义父文太师,为报其子文鸿斌被凤煜轩腰斩之恨文天翔杀人嫁祸,意图使冷傲天与镇南王府结下互灭子女之仇!
凤煜辀只消将此事指向谋害过多名大臣的太子,冷傲天势必动摇心智陈念,大事一举可成!
如今冷傲天已为己所用,又得双阳郡宁愿将军相助守住开封梅山要塞,只消再与江南联姻,凤煜珲再不足惧。
凤煜辀不动声色等待了大半年,撮合之意不改昔日初衷,亦因暗自添了三分政治利益而加重了筹码,此事父子二人皆输之不起。
苍天怜见,眼见春去夏至,再过几月便是秋收起事之机,凤煜辀认为时机成熟。
半月前铁砚来细禀了一番,凤煜辀仰天舒心大笑,正可谓皇天不负有心人。
五月初八,吉时至,一名年届三十面貌俊朗的男子一声令下喜庆之乐在一座客栈院内奏起,不多时随着一个个抬着托着大小宝箱的随从跨出客栈大门,乐声响彻了南桐城大街小巷,巳时三刻,这条浩浩荡荡的十里聘礼停在了花家厚重的朱红大门外。
此时,海棠早已将花子竣送至王府后去了医馆,花锦龙陪老父下过两盘棋正欲出门去商铺,却听副管家木砚上气不接下气疾步来报——门外有人来下聘,花锦龙在花家后堂隐约也听着大街上吹吹打打的喜庆声,先前还道是哪家的姑娘要许人家……
打开大门眼前一片红彤彤且是绵延不绝寻不着尾,花锦龙险些给闪了眼,自家姐出嫁后便不曾再见过往他花家下聘来的,女儿虽说早已过了及笈的年纪,到底早已“过继”给姐姐姐夫去了,莫说她不在家中,就是在家也不曾想过有人会来给花家下聘!
这真要是对方不知情前来说媒也该去王府,眼前这叫甚么事儿?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折了三礼径直前来纳征,这户人家不仅走错了门还错了礼数……
想起去年安家,以及这些日子女儿身在何处,花锦龙不禁嘴角抽搐,如此“简礼”之人不是那平东王爷还能有谁!
说媒不易
花锦龙“怔愣”之际,为首那名男子上前一步拱手笑道:“恭喜花兄——”
薄髯下唇角一勾,花锦龙浅浅回礼道:“老夫混沌,不知苏大人道得是何喜?”
眼前正是当世江南首富且曾享有江南第一公子美誉十余载的花锦龙,苏瑉自接下这桩“喜事”便已料到少不得要碰钉子,尽管自己与此人交往已近十载。
苏瑉笑道:“花兄真是折煞小弟,于花兄面前苏某岂敢以大人自居……小弟今日正是受平东王爷所托,特来向令千金求亲——”
花锦龙摆手断其言,道:“苏大人怕是弄错了,我花家而今唯有一子,并无待字闺中的女儿……早年有一女幼年便已过继,此事天下尽知,如今其姓凤不姓花,论礼法,婚姻大事自当由其养育父母做主,苏大人此行似乎是求错了门!”
果然如此,苏瑉岂会不知这花家小姐早已被镇南王收为养女封为郡主,此事难就难在这一点上,平东王爷欲同自己兄长做亲家,一对新人皆是姓凤,按名分算是堂兄妹,若要结亲岂非遭人非议道是“乱伦”……若非如此,他苏瑉岂会来花锦龙这里寻钉子碰!
此时花府门外台阶下除了下聘之人外更是来了许多看热闹的围观百姓,怪只怪花家上下素来平易近人百姓不惧,众目睽睽之下花锦龙的直言让苏瑉甚是为难,他上前一步笑求道:“花兄,府外嘈杂,何不入府再议。”
花锦龙与苏瑉相识已近十载,十年前苏瑉不过是掌管漕运的一名小官吏,而今已是会桐会稽鄱阳三郡漕运官。
花家经商货物运输不外乎陆路水路,苏瑉时来运转正是与花家有关,花家举家迁来南桐城前一年有一批巨资货物遭水窛强抢,正是苏瑉带领其手下以五人之力智擒水窛十七人,更将花家财物分文不少尽数追回,苏瑉得以受时任的漕运官提携一直走到今日。
花锦龙与苏瑉因此事有了交往,但实际漕运官只管漕粮运输且不曾有私交,既无公私交花锦龙大可拒绝苏瑉此刻所求,但他忽而转念一想,去年前后催了女儿两回却迟迟不归,保不准真对人家有了心,否则何苦耗时半年多去治人家十余年的足疾,徒费工夫!
花锦龙一扬手单单请了苏瑉一人入门,其余人干等在了大街上……围观的百姓愈聚愈多,争相观看,相互拥挤,把整条大街塞了个水泄不通,满街的人群将一里外镇南王府的大门也给堵了。
镇南王府中,凤煜轩得报此事不知是喜还是忧,昨夜他便得知有近百名行踪可疑的练家子分别由四座城门进入南桐城,尽管加派了人手监视这些人行踪,却不曾有何发现,岂料竟是凤煜辀派来下聘之人……显然城中内应已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