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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的邀宴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很欢快的步子,是个少年。
梳着童子头的铁砚,停步在沁馨阁正门外的走廊上。
“铁砚见过郡主。”少年十分恭敬的行礼,笑得真诚,弯着一双龙眼盯着皎儿猛瞧。(看来是她脾气太好)
“不必多礼。”少年笑得无比真诚,却让某人心里发寒……
“谢郡主。今日王爷尚未回府,酉时三刻世子在淩心小筑设宴为郡主接风洗尘,请郡主赏光。”
“……”那冰娃娃不是向来都懒得搭理旁人,皎儿记得凤之清与他说话,他都没吭过声,与他吃饭不是只剩下饭菜磨牙的声儿了……
烨然见她不作声,便道:“请郡主稍作歇息,酉时二刻,自有轿子来沁馨园迎接。”
皎儿泛起一丝苦笑,今日还真是不安生。
烨然与铁砚行了礼便往外走去。
皎儿独自在底楼环顾,沁馨阁面阔三间、进深二间,共有两层,屋内的摆设十分雅致,简明。
没一会儿,女子轻柔的脚步声传来,萍儿先行回来了。
她领着皎儿到了二楼房里,她说先前备好给郡主沐浴的热水,有些凉了,请她稍候,她再取些热水来。
床榻上有一身粉红衣裙,很亲切的色彩,自离开镇南王府后除了在京城里扮过丫头时穿过外,许久不曾穿过。
萍儿很快就回来了,轻巧的拎着一桶热水,她的功夫也不弱呢。
萍儿调好热水退出房,守在她门外。
皎儿沐浴更衣后,便和衣在床榻上稍作歇息。
酉时一到,萍儿在门外唤她。
皎儿应声,两个姑娘一同进来,萍儿撤去浴桶,翠儿上前要给她梳妆,皎儿让她无须繁复,翠儿依言而行。
皎儿未行笄礼,尚未用簪,翠儿梳了个少女的双寰低垂髻,用了几朵小巧素雅的珠花点缀。
如墨一般过腰的长发留出耳下部分自然垂下,其余分到两旁,各结了发髻,发髻后留出一缕结成双寰低垂而下汇合于颈后,藏于垂发之下。
额前留有少许刘海,分梳两侧,空出前额,正要用胭脂点缀,被皎儿叫住,示意她不用如此。
梳妆完毕,萍儿进来道铁砚已到院内等候,皎儿随着两人下楼,却见焦白迎面过来,他换了身深色的衣裳。
“妹妹,要往何处去?”焦白看着打扮过的皎儿问道。
焦白沐浴更衣后睡了一会,听见院子里有人进来,虽说这院子隐了二十余人,但那都是侍卫,并不放在心上,可进来的人却是带着轿子,她要出去?
“……”他怎么起了?这人……
“我去去就回,你用了晚膳,早些休息吧,明日也好有精神。”
焦白尚要说些什么,却被门外少年的声音打断。
“郡主,请上轿。”正是铁砚。
皎儿看了焦白一眼,道:“莫要跟来,这里终是王府,不可随意胡来,戌时,我就回来。”
焦白心里苦笑,她总能看穿自己所想,却看不清他的心。
初见淩心小筑
院子里的轿子是竹子做的,没有顶盖,很轻便,有两名大汉一前一后抬起,出了沁馨园。
铁砚的性子跟烨然一样,他提着一盏灯,指着路上的亭台轩榭、假山池沼、花草树木、近景远景说个不停。
这东半个王府后院远比烨然所说的更静,何止是“人较稀少”,根本除了他们四个人,没瞅见过一个人,一盏灯,只有风中的味道透出信息,这看似宁静的地方,周围何止隐藏着十几二十人。
好在过了花园便见着了灯火,只是那灯火——在湖心?
皎儿微微目测,这湖东西约莫二十余丈,南北约莫三十五丈。
湖心当中是一处用围栏围起宽约五丈,长约十丈高地,高地四周有坚石护着。
北侧有一处房屋,南面是一片树林,林间留有过道,隐约可见两侧每隔五尺悬挂着灯,从南一路通到透出明亮灯火的屋子。
然而,湖岸四周却并没瞧见能达湖心的桥梁,这距离少说也有七八丈……
“郡主,湖中便是淩心小筑,您可坐好了。”
耳边拂过秋风,铁砚的声音落在了身后,轿子离地而起,前后两名大汉抬起轿子踏着湖水朝着湖心而去。
这平东王府还真是卧虎藏龙,轿夫、丫鬟、童子,个个身手不凡。
轿子落在树林外,南边约莫南北一丈长的空地上,旁边,烨然抓着铁砚也落了地,同时现身的还有曦晨和非雨。
下了轿子,抬头看到高处四个大字“淩心小筑”,字迹秀美灵动。
烨然摘下面具,难得的认真道:“这是王妃手笔……这匾额已近二十年。”
“烨然哥哥——”铁砚出声催促,心下不满他在湖心说起王妃。
“郡主,请。”烨然轻咳一声,对她道。
酉时三刻,天色已黑,这树林在远处看不真切,到了湖心才知,这一片是梅林。
林间的过道很细,两边各挂了十盏灯,约莫有五丈长,只容得下两人并肩,铁砚在前引路,烨然三人跟在身后,众人往里走去。
走过十盏灯,面前突然开阔,眼前的屋子单层,与沁馨阁同样也是面阔三间,屋前是约莫一丈半(五米)的空地,中间那间屋子正对着过道,大门敞开,灯火通明,随着身前的铁砚一个侧身,一抹金色映入眼帘。
屋内,凤之淩端坐在上位,坐北朝南,正对着她,两旁各设四个席位,有四人已落座,一人正是云霄。
铁砚径直上前走向屋内,身后的烨然笑着走在她身旁引她入屋。
……他这般隆重设宴,不知意欲何为?
这屋子没有门槛,没有台阶,应是为他行动方便而为,皎儿由烨然领进屋里,烨然笑着与另二人退到一旁,三人也不见礼,径自落座了。
许是今日作为东家,凤之淩神情淡然,倒也没有过于冰冷,眉间隐了愁云,灯火映在他的脸上,俊美苍白的脸庞染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只是依旧并不言语。
今日,并没有前两次那种莫名的心绪。
皎儿立于厅中待要见礼,才想起,她尚不曾想过如何称呼凤之淩……
皇帝般的待遇
凤之淩打量着她,她一身粉衣,是文昊命人准备的,发髻精致而简洁,脸颊上脂粉未施,正看着他,似有所思。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他已听云霄说过,她始终隐着真容,变换着不同的容颜,瞧不出一丝破绽……十分有趣。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弹指(十秒)的功夫,皎儿露出清浅的笑容,上前柔柔一福。
“淩哥哥,皎儿有礼了。”少女的嗓音宛若出谷黄莺。
众人含笑着看向高坐上的少年,皎儿觉得两旁的人大有一种“看你怎么办”的味道。
反正她是从未奢望过这少年会开金口回礼,好在她并不是迂腐之人,非要人家搭理才起身,面对这么座冰山,脸皮不厚总是吃亏的。
皎儿正要起身,却听少年清幽空灵的嗓音响起:“不必多礼,入坐吧。”
突然有种受宠若惊之感,皎儿回想那日他见了皇帝,一句话不过吐了七个字,今日有幸享受了一回皇帝待遇……
皎儿起身,厅中只剩有一处空位,便是凤之淩左手边第一上位,坐东朝西,空位旁边正是云霄。
桌案上的摆着两双筷子,上座凤之淩的桌案上也是如此,王府规格,正合她的习惯。
她的汗液有毒,沾得量多持久接触肤表,能致命,口中唾液自然也不例外,只是量微,毒不死人,但要是混与其他碗筷一起,只用清水清洗,再用那些碗筷之人至少也要腹痛上半日。
在赤灵山上无须放在心上,山上除了药王谁的身上无毒,除去赤灵山,平日都是用上两幅筷子,一来王府里本就有此规矩,二来花家上下谁也不想无端腹痛。自幼在王府与花家,她的碗筷自有专人用药浸洗。
除去这三处地方,在外也都是用两幅筷子,在民间看似洁癖一般,实则却是以防同桌之人中毒。用过以后,再用随身备的类似米粒的药丸留在碗内,以便去毒之用。
那时与凤之清同路,未相认时,未用双筷,都是湘儿给她夹菜,之后与凤之清相认,也不再避讳。
半月前到将军府,府里也是如此,想来世人并不知真想,只当是皇家家教规格而已。
入座后,凤之淩并不开口,身旁的云霄倒是立起身,为她介绍起那三位她尚未见过之人。
云霄伸出手掌指着她正对面约莫三十余岁的男子道:“郡主,这位便是世子与我八兄弟的师傅,家师姓罗。”
对面的男子,面容干净,唇边挂着淡淡温和的笑,朝她颔首示意,皎儿回以一笑。
云霄手臂一移,指向了他自己对面的烨然的右侧,不等他开口,那少年便站起身向她行礼。
“郡主,在下文昊,排行第六。”
这人举手投足,果然文质彬彬,又有着一双慧眼,皎儿朝他颔首一笑。
他旁边的少年也站起身,躬身行礼,轻声道:“子骞见过郡主。”
这少年她是见过的,年龄最小,不过比她大了两岁,却有一身很俊的轻功,皎儿朝他笑笑,他立刻红了一张脸。
三人就坐,人员到齐,随着凤之淩身侧的铁砚一声开席,接风宴正式开席。
浅浅一笑
屋子里进来了两名童子,陆续上热菜。
烨然举起酒杯,率先发难,恭维话一堆一堆扑面而来,坐在她这一排最末位的曦晨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着,倒也不为难她喝酒,自顾自的喝的高兴,不多时,云霄和文昊也一并说开了,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是如此吧。
高位的少年时而听着底下欢声笑语,时而优雅的夹着菜,他没有喝酒,甚至没有象征性的摆放个酒壶在桌案上。
少年觉察到看向他的视线,一双凤眸迎上那视线。
皎儿被他逮个正着,尴尬的冲着他讪讪一笑。
凤之淩微怔,薄唇缓缓轻启:“你开的方子甚好,多谢。”
“……”方子?
厅中众人听到他说话,突然静了下来,纷纷看向二人。
原来他已猜到了,皎儿轻笑道:“淩哥哥客气了,不过是普通方子。”
凤之淩闻言,怔了怔,忽而浅浅一笑,身上的气息柔和了许多。
众人见状,纷纷笑而不语。
皎儿心下觉得这平东王府里的人,不止卧虎藏龙,更是喜欢笑而不语又或者嘀嘀咕咕,互相使着自以为十分自然的眼色,这类神情换作女子倒是无妨,男子偶尔用来装饰装饰也勉强可以,但要是常现,可让人竖寒毛……
要不是凤之淩性子冷,整个儿一尊冰娃娃,就算今日作为“东家”,神情缓和些,言辞相对而言多点,也没什么不妥之处,她与他除去见过一面,借旁人送过方子,并没什么接触,要不还真让她觉得他们是在取笑她与凤之淩……
众人依旧笑瞅着两人,当事人却是自顾自的用起饭菜。
不多时,厅中又渐渐恢复了欢声笑语。
凤之淩这厅的角落里有一座铜壶滴漏,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戌时,皎儿早已放下筷子,只静静地听着。
席间云霄避着酒,他伤势初愈不久。烨然喝了许多,脸颊红红的,却尚不至于口齿不清,东倒西歪,酒量不错。
除了罗先生和子骞只饮了一两杯外,其余三人都慢慢地喝了各自桌上一壶酒,脸颊皆透着微红。
皎儿见众人也都已放下筷子,个个酒足饭饱,言语也渐少,时辰已是不早,便起身向凤之淩一福。
“淩哥哥,时辰已不早,皎儿该回去了。”
凤之淩轻轻颔首,侧首与铁砚轻声简短一语,听不真切。
皎儿转身与众人一一示意,云霄起身带她出去,行至屋外树林前,身后脚步声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