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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方明曦蓦地惊醒,侧身面对黑漆漆的床沿呆怔好半晌,揉着额头起身。
她梦到肖砚。
梦里,他带着一队人跑步,是烈日炎炎的夏天,太阳炽热,他裸着上身,汗珠从胸膛滑落滴过结实腹肌,所经之处,皮肤的每一寸都是健康而又悍气的古铜色。
强壮有力,洋溢着激人颤栗的侵略气息。
周娣听到方明曦下床的声音被吵醒,睡眼迷蒙问:“怎么了?”
“没事。”方明曦小声道,“你继续睡。”
她太困,应了声迷迷糊糊又睡着。
有别的室友在,方明曦不好弄出太大动静,小心翼翼下床给自己倒水喝。保温杯里有水,只是她渴得慌,燥得头皮都难耐,来不及去准备那些。
她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凉水入喉,却还是压不下那股莫名的燥热。
身体里蹿起细小而又难以抵抗的火苗,一点一点燃着各处。
小半瓶矿泉水很快空了,方明曦从保温瓶里倒了一杯。
窗外透进月光,她端着杯子送到唇边,不知怎么忽地想到肖砚平时沉稳平静的面庞,和跟她说话时一向没有感情的语调。
脑海里又冒出梦里烙铁一样火热的他,两相交织,对比强烈,这股羞耻的感觉令她猝然回神。
方明曦仰头,渴水的鱼一般,狠狠将一杯凉水灌下肚。
。
第二天上完课,方明曦和周娣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怎么这两天邓扬都没有来找你?”周娣突然想到这茬。
她这么一提方明曦才想起来,是有好几天,邓扬没在她面前出现。
少了一个看起来挺优质的追求者,换别人也许会难过,但对方明曦来说正好却是她希望的。她笑笑,不太在意,“快吃吧。马上要考试了,把心思用到正途上。”
周娣听到考试就头疼,“你不提这个我都快忘了,马上要考试,下个学期差不多就要出去实习……”她想起什么,抬眸问方明曦,“你真的决定继续读?”
方明曦点头。
她一直在为下个学期的专升本考试做准备,对这个学校里的大多数人而言,最后一个学期是毕业季,但之于她,或许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周娣见她心意坚定,鼓励道:“你一定可以的,你跟我们不同,你想做的一定可以做到。”
每年的奖学金有三个名额,在周娣心里,整个学校只有方明曦是真的配得上这份奖赏,真真正正实至名归的人。
方明曦并不掉以轻心,也懒得提前说什么大话,轻笑:“还没考一切都不知道。吃饭吧,明天有一整天课,早点回去准备。”
饭毕两人回宿舍,方明曦坐到桌前看书,周娣往外走,“我去收一下昨天晒的衣服和被子,忘记收了昨天。”
“不是晒在阳台上吗?”方明曦问。
周娣解释:“厚的哪里够晒,这几天天气好,大家都洗了,全在外面走廊上支衣竿晒。”
这样不合规定,但法不责众,舍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我也去帮忙……”
方明曦起身,被周娣拦住,“不用不用,你好好看书。”
将她摁回座位,周娣一人出去收东西。
半天功夫,人还没回来,外面传来吵架声。
方明曦听出周娣的声音,不放心出去看,就见周娣在走廊上和隔壁宿舍的人吵架。
过去才知道,晒的时候,周娣的被褥和方明曦的被褥放在一块,现在只剩下周娣的。
周娣找不见着急,有人告诉她说,是隔壁宿舍的人把方明曦的被褥全扔了下去,周娣气不过,捡回弄脏的被褥后和她们吵起来。
扔方明曦被褥的女生喜好穿酒红裙子,外号酒红妹,此刻和周娣大眼瞪小眼,依旧态度蛮横。
“怎么样咯?不过是手滑不小心碰下去了,捡回来不就是了。”
“那你刚刚怎么不捡啊!”周娣吼她。
她勾唇笑,抖着腿说,“那不好意思,正巧我今天腿扭伤了,你大人有大量,自己捡了不是挺好。”
周娣听的生气,冲上去要和她打架,一帮围观的怕把舍管招来,纷纷上去拦。
方明曦眼疾手快拉住周娣,看向酒红妹:“是你把我的被子扔下去的?”
酒红妹撇嘴,“都说了不小心的,还想怎么样?”
方明曦睇着她的脸。
周娣嗤声:“什么不小心,不就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大一的时候追过明曦吗?当谁不知道你心里不平衡呢?不平衡你他妈倒是去找你男朋友出气啊!拿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计较到明曦头上,你是不是有毛病?”
酒红妹的男朋友,方明曦不闻窗外事大概早就不记得,但周娣认识,也知道他大一追过方明曦——结果当然是没追到。
那个男的被拒绝后,天天跟人说喜欢方明曦那个类型,还跟兄弟吹牛逼说毕业前一定会泡到她。
“放你的屁!少在这乱说!”酒红妹被戳穿心事,脸上闪过尴尬和隐隐薄怒,回嘴和周娣骂起来。
方明曦看着她的脸,有半晌没说话。
入学军训的时候,有很多同届的男生向她示好,各式各样表白的人她都遇到过,大一大二那两年她真的不堪其扰,她一次又一次拒绝,闻色而动的人还是前赴后继。
且拒绝的多了,背后说她的也就多,什么假清高、装模作样,议论的人有男有女。
直到后来邓扬出现,他嚣张名声隔着一条街从立大传过来,怕被他盯上找麻烦,追她的人这才少了。
面前这个酒红妹,方明曦记得她的脸和大名,知道她是隔壁班的,但她们从来没有打过交道。新生入学期间的一点小事,她自己都不记得追她的男生有哪些,谁知道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过了两三年,现在还能变成麻烦。
那厢周娣和酒红妹两个人吵着吵着又要动手,方明曦一把将周娣往回拉,自己站到前面。
“你手滑是吗?”她问。
酒红妹说:“是啦,怎样?”
方明曦没说话,一个转身直接到晒被褥的竹竿前,找到贴着酒红妹名字的那一竿,把上面挂的衣物扯下来一抛,扔下楼。
三四件衣服纷扬,哗啦全落到楼下。
酒红妹冲上来:“你干什么——”
她瞪圆了眼睛,扬手朝方明曦的脸挥去。
方明曦抓住她的手腕,猛地推开,她踉跄摔倒坐在地上。
方明曦看着她,笑意未达眼底,模样有些骇人。
酒红妹理亏,气得胸口起伏,一时却不敢在方明曦这番表情下再有动作。
良久,她起身冲下楼去捡被子。
几件衣服落在宿舍楼前的花坛和草坪上,沾上泥灰得重洗一遍。
酒红妹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忽听楼上响起一声口哨。她抱着被褥抬头一看,方明曦站在栏杆前,静静看着她,唇边挂着笑。
“——不好意思,我也手滑。”
她拎起酒红妹挂在竹竿上的最后一件外套,扬手从楼上扔下。高高抛起,刺眼的颜色在明媚阳光下,和她的笑容一样,别外好看。
。
因为傍晚时候的插曲,方明曦看书的计划被破坏,周娣叫了外卖小吃,还偷偷买了几瓶酒拉方明曦一起喝。
怕方明曦拒绝,忙不迭抢先说:“就这一次!”
方明曦只好陪她上楼顶天台,两个人在冷风下喝酒。
喝着喝着暖和了。
周娣啧声说:“我没想到你发起飙来还挺唬人的。平时看着冷静,看习惯了,一下子生气真是很有气魄。”
方明曦笑笑,没说话。
周娣道:“真的,你多凶几次,多凶几次她们就不敢天天背后议论你!”
“没用的,你也说了是唬人。一次两次还行,多了……”方明曦耸肩,闷头喝酒。
周娣想反驳,又不知从哪说起,嘀咕:“你哪都好,就是太悲观。”
方明曦没接话。
周娣顿了顿,恨其不争加上一句,“还有就是太好欺负!”
“好欺负?”方明曦轻笑,“那是你以前不认识我,没看过我叛逆的时候……”
周娣忍不住抢白:“你还有叛逆的时候?”
“我也是人,当然了。”
周娣觉得不可思议。
方明曦喝干净最后一口酒,放下空易拉罐,吃小菜不再说。
冷风嗖嗖,吃着吃着手机响,方明曦看来电显示,是往常在金落霞夜宵摊旁摆摊的阿姨。
这段时间金落霞改了出摊时间,现在还没到点。
她皱眉,摁下接通。
周娣往嘴里塞了一口炸排骨,还没问什么,方明曦脸色就变了。
第15章 十五朵
和金落霞一起出摊卖夜宵的阿姨在电话里道:“落霞发烧,打来找我帮她买药,我到你家,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病得说话都没力气,你怎么搞的跑去哪了?怎么连妈妈也不照顾?”
叹声气又抱怨:“我这边忙得团团转还要抽空去给你妈送药,脚都不沾地了!她一个人,我又没办法留下看她,我哪里忙得过来……”
方明曦回神,迭声道谢,“麻烦您了,我人在学校,现在马上回去。”
她边说边起身,周娣见她挂了电话往天台楼梯门去,问:“怎么了?什么情况?”
“我家里有点事,得回去一趟。这里你收一下。”她一刻不多留,提腿就走。
“哎?你……”
周娣没能叫住她,只得自己留下收拾残羹。
。
赶回去一看,金落霞昏昏沉沉在床上睡。方明曦探她额头,叫醒她,“难不难受?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金落霞摇头,嘴唇有点干,“我吃过药了。”
“可是……”
“你给我换匹毛巾。”
方明曦抿唇,“那你等我,我再给你量一量体温。”
方明曦出去浸了匹冰凉毛巾回来,带上一支备在家里的体温计。她给金落霞敷上毛巾,体温计夹好,静等几分钟拿出来一看,大概是吃的药起作用,烧得不严重,已经开始在退热。
想想方明曦又问一遍:“还是去医院吧,嗯?”
“我就想睡觉。”金落霞喉咙不舒服,声音很轻,在枕上摇头,蓬松头发随着动作更乱几分。
方明曦见她执意,一个人也不好挪动她,只得守着,间歇不停给她更换毛巾。
毛巾热了就换,两条轮流,来来回回换了十多遍,靠着物理降温,金落霞的体温终于降下来。
方明曦不打算回学校,去楼上拿了本书下来,坐在她床边,守着看。
金落霞睡过又醒,说要喝水。方明曦倒了杯温的,喂她喝完,坐回地上。
侧头看见她盘腿坐在地上的姿势,金落霞眼睛闭了睁,睁了闭,最后颤颤眨着。
“我没事,你回学校吧……”
方明曦瞥她一眼,“你觉得我现在可能走吗?”言毕继续看书。
金落霞瞧着她低头的专注模样,嘴里苦涩。
安静半晌,金落霞出声:“明曦,你会不会怪我。”
方明曦翻书的手一顿。又听金落霞说:“你是不是还在怨我……”
“我没怪你,也没怨你。”方明曦打断,“以前不懂事时候的那些事情不要再提。”
金落霞想说话,方明曦起身给她又换一条毛巾,坐在床边睇她病容,放软口气:“前几天梁叔那件事不要放在心上,是我语气太冲,我不对,你不要生气。”
金落霞抓住她的手,掌心发烫,“我没生气,我知道你苦,你是为了我……”不知是不是生病情绪低落,眼角渗出眼泪,“都是我不好,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