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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归梦满清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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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心中不觉一动,仿佛有什么东西突兀的倒下,又有什么盘旋着破土而出。一抬头,却正瞧见远处清溪书屋里若隐若现的灯火,正穿透沉暗的雾气,向着我们前行的方向,在鹅卵石的地面上映出一条窄窄的小路。

“…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钦此。”右腿还没跨过门槛,暖阁里传出的声音蓦地把我僵在原地…
即皇帝位,存了这么多年的一个念头恍若梦境一般的绽开,眼前是如雪片一般纷飞的明黄色,而身后,却是更加阴霾的天空,静悄悄的,沉暗得望不见一丝缝隙。
静敛了心神,不知为何,心中竟感觉不到太多的喜悦。越是这样的当口,本来越该宠辱不惊,心无旁骛才是。使劲闭了闭眼,又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强压住郁结在心头的各种滋味,挑帘走了进去。
亲王、郡王、贝勒,黑压压的朝服摊了一地,跪在门口的老九头一个瞅见我进来,转头便和身边的老八耳语起来。一时之间,几道凌厉的目光,或冷漠、或不屑、或愤恨、或无奈,齐刷刷的射了过来,我挺直了腰杆,恍若不知地走过,忽然间,脚下的一个声音,轻轻的叫了一声:“四哥。”
脚步一滞,只觉得一点温暖正顺着青砖的地面传了过来,低下头,十三的眼神笃定而泰然。

“老四啊,你过来。”皇阿玛的声音异常衰弱,却有如施了法术一般,让屋子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
我跪伏在床头,滚烫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阿玛的眼神有些浑浊,他无力地抓住我的手,缓缓地说:“吾儿刚正贤明,而今克承大统,定能兴利除弊,裨益民生。”
原来,我心里所想的,我以为他未必明了的,他竟知道得一清二楚。张开手掌紧紧的反握过去,想要说话,却已是泣不成声。
“禛儿,”阿玛一向威严的语调突然变得柔软起来,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许多年以前,他正坐在承乾宫的院子里,背冲着满树盛放的梨花,一字一句的教我背诗:
“常棣之华;鄂不恚|。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望吾儿善待之,慎用之…”他的声音渐渐变得细微,直至湮没…

“万岁爷——驾崩了!”诊脉的太医神色黯然的松开了手,屋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哭嚎之声。我抹了抹泪水模糊的双眼,伸手抚上阿玛的脸庞,感觉他的皮肤已渐渐变得冰冷,只在眉宇间还留下几分恬淡的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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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了灵回到紫禁城,已过了交子时分,屏退众人,独自立在乾清宫的大殿上。皇阿玛梓宫在侧,不觉离别之状,永诀之情,自心头乍起…
“奉皇太后慈谕:皇贵妃佟氏孝敬性成,淑仪素着,鞠育众子,备极恩勤,今忽尔遘疾,势在频危,予心深为轸惜,应即立为皇后,以示宠褒。钦此。” 皇额娘昏沉沉的躺在床上,任凭典仪官拖长了的声音在满是药香的屋子里回荡。
那一天是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八,我十二岁。

“禛儿,快替我叩谢圣恩。” 皇额娘抓着我的手突然动了动,暗哑的声音自喉咙里传出。
我应了一声,一丝不苟的叩拜了下去。皇后,那是整个天下的女主人,可以拥有令人艳羡的地位和无限风光的尊荣。只是这一刻,我想见到的,仅仅是一剂起死回生的仙药,而不是那明黄色的袍服和缀满金凤东珠的朝冠。
双手接了圣旨,送到皇额娘的跟前。她微微张开双眼,虚弱的笑着说:“额娘心里欢喜的紧呢。”
“额娘,皇阿玛已经让礼部预备册封大典了,您这一宽心,兴许病就好了呢。”我抬手抹了抹眼,强挤出几丝笑容。
“真是个傻孩子。”额娘瘦骨嶙峋的手从我的额间划过,苍白的几近透明的面颊因为兴奋而泛起丝丝的红润,“额娘欢喜的是,我终于可以,安心地等着他来陪我了。”
“那皇阿玛什么时候来啊?”那时的我似乎有一些困惑。
“会来的,不过也许,要等很久。”

十二岁的我并不明了皇额娘当初的意思,时至今日,陡然间悲哀的想起,她已在那狭小的地宫之内守候了三十三个年头。惊璇霄之月坠,伤碧落之星沉。曾经那个握管言情,悲怆而不能自抑的男人,如今也已经永久的沉寂了下去。他终于可以放下天下,化作一缕英魂,去平抚一个女人漫长而孤寂的等待。

“吱呀”一声,身后的门被推开了,李德全跪在门槛前面道:“万岁爷,上书房的几位大人和诚亲王、淳亲王、八贝勒、九贝勒、敦君王、镇国公、十三阿哥正在议大行皇帝的庙号,想请皇上过去定夺。”
“也好。我,朕过去瞧瞧。”我最后望一眼停在大殿中央的棺椁,回身走了出去。听着身后的木门“砰”的一声关上,仿佛心中的一段记忆,终于尘埃落定。
从今而后,我,便是大清天下,新的主人。

                  隔墙有耳
我有些无奈的立在窗前,透过抠破的窗纸,窥视着外面的动静。从我所处的位置,看不到大门的方向,四周的屋宇一片黝黑,隐约感觉这是一所不算太大的院落,普普通通的瓦片,青砖的院墙,可能存在于北京城内的任何一个角落。只是那阵阵吹来的清冷的空气,晚风中所透出的植物和泥土的气息,让我左摇右摆千回百转的心肠生出几分莫名的希翼。
脑子里所有的记忆都只停留在那辆诡异的马车里,可方才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这座院子里。门上了锁,不知道那些囚禁我的人是对那蒙汗药的作用太过相信还是想故意挑战我的胆量,屋子里竟然黑漆漆的一团,找不到一盏灯,只有床榻前那点着铜火盆儿偶尔窜出一缕猩红的火苗。
摸索着坐回到床上,心里乱糟糟的。也许是四平八稳的日子过得太久,整个人都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有些措手不及。到底会是什么人呢?干嘛要绑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女人,想要勒索四爷,那府里那些个福晋侧福晋不是比我金贵得多?或者是与耿家有隙,可十三不是说我那个名义上的阿玛辞官还乡了吗,那要到哪去找人啊?也许是在现代的时候电视剧看多了,除了寻仇诈财,似乎再也想不出更合适的理由。
“唉!”不禁心智混乱的叹了口气,倒头躺回到床上。老天哪,怎么平白竟让我碰上这样的际遇?我的男人,会发了疯一样的找我吗?还是…会被他的那些大事绊住,根本分不出身来?还有,这样的事情如果传了出去,雍亲王的格格被人绑架,这皇家体面,王府尊严,真不知道要被怎么编排了?

不知过了多久,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只等到窗外的日头斜斜的照进屋子,才朦胧着睁开了眼。胃里一阵抽搐,才感觉是饿得有些久了。撑着胳膊想要起身,脑子里也觉得晕晕的。心里不禁暗骂,这些该死的绑匪,真不是个东西!
“何总管,小的这厢给您请安了。”一个明显带着谄媚的声音突然从院子当中传来。
“嗯…”另一个人有些不屑的从鼻孔里呼出一口气。
“呵呵,小的把几间正房都收拾出来来了,咱们爷什么时候到啊?”
“你这老东西,就知道瞎嚷嚷。也不看看那小娘们醒了没有?”那个被称作何总管的人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似乎离我的窗子很近。
我一惊,赶忙又闭了眼躺了下去,并住了呼吸。
“我婆娘下的药,您老还不放心?只怕再过上一个时辰,她还乖乖睡着呢。”
“哼,这话倒是不假。” 仿佛有人在台阶上转了身,又开口道,“八爷吩咐了,这可是四爷的宝贝儿,你们两口子小心看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可仔细你的皮!”
八爷!一声惊呼差一点冲口而出,牙齿狠狠的合拢在一起,险些咬到舌头。猜想了绑匪各种各样的身份,可怎么会是这样一种结果?他们兄弟争位,虽说终究会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还断不至于卑略到拿对方的家眷作为交换的筹码。再者说,至少从表面上看来,八爷党直到现在为止都还是占着上风的,似乎更没有必要初次下策。或者…心头猛地一颤,不会的,不可能的,必然不会是这个缘由!

窗外的日头缓缓升到了屋顶的正上方,我依旧望着床顶上的幔帐,呆呆的出神。自从徽音去世,就再没见过八阿哥。而关于他的各种消息,却是从未间断。什么八阿哥送了一对将死的老鹰给皇上,给皇上气得要命;什么皇上又召见了八阿哥,先前停了的银米仍照前支给;什么李大学士又公开称赞“目下诸王,八王最贤”……
我试着搜索出心底所有的记忆,想要勾勒出爱新觉罗胤禩的轮廓。可那最深刻的印象,仿佛却是许多年前,延禧宫里清润深沉的语调,御花园内那春风化雨般的微笑,有一点点模糊,也有一点点混乱,但先前的恐惧,却在如此纵横交错的记忆中渐渐的变淡。
虽然,那曾经的笑容下面,所藏着的阴森冷酷的牙齿,早已经优雅而温柔的呲了出来。

门口一阵响动,紧接着我的那位“嫂子”拎着一个食盒推门而入。我下意识的转过目光,不禁蓦地一愣。
虽然,我知道初见时的那个样子都是她装出来的,而如今才是她的本色演出。但在古代见了这么些人,还真没见过如此冷静漠然的外表,下垂的眉毛,下垂的眼角,斧凿刀刻般的法令纹,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简直冷漠的让人窒息。
她把食盒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一转身, 眼风从我的身上扫了过去,仍旧没有一丝表情。仿佛承载她的这俱躯体,只是一尊活动的大理石塑像,而所有那些依靠神经传递的感觉,却都是与她无关的。
“砰”的一声门响,吓了我一跳。才发现原来是那个“冰人”走了出去。拍了拍胸口,给自己压压惊。没想到这八阿哥的手下还真是不能小觑,要是等到夏天,放这样个人在屋子里,估计一定不比空调的效率低。
又是“咕噜咕噜”的几声响动,才想起自己已经饿了太久,这已经是五脏庙的第N次抗议了。起身打开食盒,一股香味顿时溢满了屋子。糟溜鸭脯,油爆豆腐,还有一碗热腾腾的米饭。人最本能的欲望顿时把其他的一切感情都压了下去,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吃饭。

“呦嗬,姑娘还真是好胃口呢!”冷不丁那个何总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一抬头,正对上一个中年男人有些好奇的目光。
“民以食为天,阁下不是连这都没听说过吧。”我放下筷子,平静的回望过去,心跳却不自觉地加快了节拍。
那人一笑,寻了门前的椅子坐下,然后伸手掸了掸裤脚,突然说:“那您就不怕这饭里有毒?”
我一怔,心跳猛地停了一拍,刚想发作,却瞟见一抹窃笑从他的眼底一闪而过。可恶!这个小人竟然敢消遣我!再又想到一早偷听到的话,于是转过头,故意夹了一块鸭肉放进嘴里,皱着眉头说:“你费了这些个心思把我骗到这儿,要是就为了毒死我,那我真的很怀疑你的智商是否高的过70。”
这回倒是轮到他发呆了,望着我的眼神有些凝固,似乎不光是从没听过“智商”这个词儿,另外对我如此轻松的态度也心怀质疑。不过毕竟是八爷府的总管,只一瞬的功夫,他便又放松了神经,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过口气却恭敬了几分:“姑娘何必非要逞这口舌之快呢!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咱们为什么把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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