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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不知道所谓的安哥儿是谁,但如今也大致明白了,应该就是她这位老姐姐不知哪里弄来的孙儿。她这位表姐想抱孙子想了许多年,如今莫非是抱养了一个?
可也不对,刚刚橙衣好像还提到什么夫人,明显说的不是穆老夫人。
这国公府上,还有别的什么夫人?
朱氏琢磨着,讪讪地笑:“表姐,我不知道那是安哥儿的马车。”
穆老夫人冷着脸:“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不是安哥儿的马车,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是命妇,就要端出命妇的样子出来,到处招摇个什么劲儿?又是坐轿子,又是让人给你让道儿,我出门也没你这般张扬!”
朱氏颤了颤身子,目光觑向一旁的柳从依,一脸求助的神情。
被朱氏一盯,柳从依顿了顿,硬着头皮上前跪了下去:“穆老夫人,这事是奴婢的错,老夫人一直在轿子里没有出来,是奴婢觉得前面的路可能有些窄,所以让小公子的马车让一让,谁知道竟出了这样的事。奴婢惊扰了小公子,又损了我家老夫人的脸面,请穆老夫人责罚。”
柳从依突然上前把一切揽在了自己身上,穆老夫人楞了一下,扫了她们主仆二人一眼,哪里看不明白柳从依是出来顶罪的。
朱氏还真是没白疼这丫头,什么错都敢认。
穆老夫人嗤了一声:“你有错,你家老夫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别以为有国公府撑腰,我纵容你们,你们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随后又看向朱氏:“你也一把年纪了,为着延生想想,别给他身上抹黑,让百官非议。”
朱氏颤巍巍应着是。
穆老夫人叹了口气:“今天这事,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追究了,你回去吧,好好在家里反省,一个月内没什么事不用再出门了。”
这是要让她禁足一个月?
朱氏心里不大情愿,但又知道镇国公不好得罪,她还得仰仗眼前这位老姐姐,只能讪讪点头。
临走前,朱氏还是压不下心中的好奇,多问上一句:“老姐姐,那个安哥儿的事……”
穆老夫人投来一记警告的目光,朱氏心里一颤,悻悻闭了嘴,起身告退了。
等朱氏走了,穆老夫人看向儿子:“延生不是知道安哥儿的事吗,怎的你表姨母不知情?”
“许是没提。”穆庭蔚随意应着。
穆老夫人叹了口气:“先让她消停一个月,等你要娶尤氏的事散布出去,她只怕还得闹腾。”
穆庭蔚看了眼穆老夫人,默了须臾:“母亲心软,念及旧情,但若朱氏以后事情做得过分,您也不能太护着,纵得她越发跋扈嚣张。”
穆老夫人沉吟半晌,没有说话。
——
从镇国公府出来,朱氏在柳从依的搀扶下上了轿子。
回府的路上,朱氏拍了拍柳从依的手,笑盈盈的:“从依啊,我果真没白疼你这些年,关键时刻,还是你对我好。刚刚若非你揽了错,我那表姐只怕要借着这个由头数落我半晌。”
柳从依颔首:“夫人对从依有恩,从依一辈子都会敬重夫人的。”
朱氏叹了口气:“你性子这样好,又温婉聪慧,我真恨不得你跟延生能早早成婚,我也好及早抱上孙子。唉,延生说会为你父亲平反,也不知到底什么时候能让你脱离奴籍,也是愁人。”
朱氏是很中意柳从依做自己儿媳的。
儿子娶了高门大户的千金,那些姑娘一个个眼睛长到头顶上,必然对她这婆婆不尊重。若是往低了娶,尤旋那样的商户女也实在让人看不过眼,有失身份。
这思来想去的,还是从依这样的好,对她孝敬,等脱离奴籍还是忠良之后,她还能跟着博个美名呢。
她琢磨着,眼珠转了转:“对了,今晚上你亲手做几样延生喜欢的菜,我把他叫过来。你们俩,也许久没好好说话了。”
柳从依闻此红了脸,羞涩地垂首,娇娇唤了声:“夫人……”
朱氏笑她:“你羞什么,早晚是一家人。”
——
晚上秦延生回府时,得了朱氏的传话,换下官服之后去了朱氏的宁安堂。
彼时朱氏正同柳从依说笑,见儿子过来,笑着招手:“今儿个怎么回来的这样晚?”
秦延生穿了件家常的月白色长衫,五官俊郎,举手投足间儒雅清逸。
他对着朱氏行了礼,在旁边的榻几前坐下,柳从依上前为他斟茶,他看了眼没喝,对着朱氏回话:“有些政务要处理,故而回来的晚了些,母亲找孩儿可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朱氏笑看了眼柳从依,道,“你政务繁忙,许久不来宁安堂了,从依做了几样菜,母亲便想唤你过来咱们一起用。”
朱氏说着,让人传膳。
秦延生瞥眼间看见了朱氏额角上的伤口。因为是晚上,方才没注意,这会儿仔细一瞧,倒是不轻的伤。
“母亲额头怎么了?”
提及这个,朱氏便有些来气了:“今儿个在街上栽了跟头,不碍事,已经上过药了。”
说到这儿,她琢磨着问:“镇国公府上几时多了个小公子,你可晓得?”
秦延生面色微变,端起茶盏呷上一口:“母亲……已经见过了?”
朱氏摇头:“见是没见过,听穆老夫人提了,好像叫什么安哥儿的。今天若非遇见他,我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对了,那个安哥儿是谁,镇国公收了义子不成?多大岁数了?”朱氏又问。
秦延生放在膝上的拳头握了握,徐徐笑道:“国公府的事,母亲还是别打听了。”
他说完站起身:“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陪母亲了。”
见他要走,朱氏急了:“怎么说走便走了,晚膳还没用呢,这可是从依特地做的,忙活了许久呢,你吃了再走。”
“我还不饿,母亲用吧。”他说着,对着朱氏躬了躬身,退出去。
朱氏对着柳从依使眼色,柳从依忙追了出去。
宁安堂的院子里,柳从依唤住了他:“大人!”
秦延生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柳从依抿了抿唇:“大人许久没陪夫人用膳了,不如,还是等用了晚膳再走吧。政务再忙,总要顾惜着自己的身子。”
秦延生语气淡淡,温和中透着疏离:“你陪母亲用吧,我晚些自己会用。”
他说完要走,柳从依急切跟上来:“大人是对从依有什么不满吗?如果大人不想看见从依,从依离开秦家便是,不敢妨碍您与秦老夫人的母子关系。”
“为什么这么说?”秦延生拧眉,顿了顿才道,“柳大人被人陷害,致使柳家没落。你是忠良之后,知书明理,我母亲一直喜欢你,我又为何要赶你走?何况,我既答应了为你父亲伸冤,自然会做到。”
柳从依眼眶微红:“大人对从依,便只是这些吗?或者,除了这些,大人心中对我还有埋怨。”
“大人当初在府外为我安置宅院时,还曾与我对弈品茶,说说心里话。你与尤旋和离之后,接我入府,让我侍奉在老夫人身边,这五年来却对我再无话说。是从依哪里做的不够好,惹大人生气了吗?”
秦延生负手而立,垂首望着她:“当初我为你找安身之所,是觉得你孤苦无依,身世可怜。又误以为是尤旋善妒,在嫁给我之前逼迫你离开尤家,致使你漂泊在外。”
“若非后来尤旋去找你,说了那些话,我只怕至今被蒙在鼓里。”他顿了顿,“原来,她没有逼迫过你,是你在她出嫁前夕,自己一声不响离开的。”
“我,”柳从依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我当时是因为……”
“因为什么不重要。”秦延生打断她,“柳姑娘,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一个茗儿问过你的问题。你说入京是为了给令父伸冤,尤旋对你那么好,你入京后为什么不寻她,反而默默接受了我给你的帮助,任凭外面传出我养外室的流言?”
“当时我以为尤旋不容你,故而瞒着她在外面为你安置宅院。那么你呢,你明知道她待你好,却为何也瞒着她?”
“我……”柳从依咬咬下唇,一张脸白了些许,“我没有想过那么多,只是当时遇见了大人,你说为我寻个落脚之处,我心中感激,不由自主便那么做了。”
“但那个时候,我是你的姑爷。”夜色下,他垂眸看她,“这几年我不愿提及这些,但事实的真相是,她对你极好,你却背叛了她。”
他突然这么直白跟自己说这些,不留余地,柳从依心上莫名一慌,总觉得自己似乎要失去什么了。
她急迫中抓住了秦延生的衣袖,眼泪一颗颗落下来,说了自己极不愿说的有些违背良知的话:“可是,老夫人更喜欢我,不喜欢她。她嫁给你的一年里,跟老夫人的关系很不好。”
听她居然说出这种话来,秦延生苦涩一笑:“柳姑娘,我之前认识的你,可能不是真正的你。如今这样的,才是。”
秦延生抽回被她抓着的衣袖。
柳从依的手在半空中僵了片刻,定定神,抬眸间眼底一片湿润:“所以大人跟我说这些,是觉得愧对尤旋,想挽回些什么吗?大人已经逃避了五年,如今还能挽回些什么呢?”
柳从依的话让秦延生心上刺痛了一下。
她说的对,他逃避了五年不敢去面对自己对她的伤害,如今他知道错了也挽回不了什么。
毕竟,她快成亲了。
镇国公大婚当日,红烛高挂,满城喝彩,而他秦延生注定要沦为他人笑柄。
秦延生颓然地笑了笑,兀自转身向着夜色中而去。
——
晚膳过后,穆庭蔚想到今日街上的事有些不放心,便策马去了竹苑想看看尤旋和元宵的情况。
近日政务缠身,又忙着挑选成婚的好日子,他已经许久没来竹苑了,如今站在门口,想到里面住着的人,他没来由的居然生出几分紧张。
推门进去时,院子里十分宁静,他心下微顿,猜想着这个时辰莫非已经都睡下了?
鞠嬷嬷从后院出来时瞧见穆庭蔚,讶然了一瞬,上前行礼:“公爷怎么来了?”
穆庭蔚看了眼后院的方向:“我……来看看元宵”
“夫人睡了吗?”穆庭蔚琢磨着,又忍不住多问了句。
鞠嬷嬷看着穆庭蔚长大的,将他的心思看在眼里,含笑道:“还没有,小公子和夫人此时在后院……”
她后面的话没说,意有所指的样子。穆庭蔚也没问,迈开长腿去了后院。
月色下,看见一抹红色舞衣女子翩然起舞的曼妙身影,他神色微恙,恍然间驻了足。
她脚步轻盈,精致的面容上点缀着明艳的妆容,香腮染赤,抬手低眸间,明月映着她柔美的五官,明媚娇俏,楚楚动人。
今夜十五,头顶明月高悬,月下是惊鸿美人舞。
——
尤旋今日带着元宵出去玩时,看上了一件舞衣便买了回来。方才晚膳后,茗儿撺掇着元宵一起哄她跳舞。
清平善舞,是她母后教的。但如今这具身体的筋骨并不柔软,她生下元宵后练了四年才勉强有了些成就,跳得并不算好。
尤旋怕出丑,之前在尤家时偷偷舞一舞便罢了,如今在帝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