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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过线了!我警告你,再过一次我要你上黑名单,三日不得出摊!听见没有!”
卖烧饼的小贩陪笑道:“换煤,挪一下推车,不是故意的。”
城管怒道:“过线被马车撞死不管赔,若有损失,还要你一力承担!我嘴巴都喊干了,你特么少给我裹乱!我要被扣了年终奖,我跟你没完!”说着挥着棍子,大步流星的巡视地盘去了。
赵总兵见城管跑远,便信马由缰,学着骑毛驴的女眷往右边靠行,将路中间留给跑马之人。二百个亲兵默默的排着队,一个跟一个,慢悠悠的走着。沿路交警站的笔直,赵总兵心道:虽不是兵丁,却可做预备,如此素质,若有人进攻南昌,这些什么城管交警即刻进入巷战。暗赞一句:好手段!
再仔细看去,比城管交警更强悍的,是整个城池的条理。大路上数条白线,无人敢越雷池;路旁的房屋皆一模一样,比军营还规整。如此潜移默化,稍加训练,便可全民皆兵。赵总兵的眼神复杂,他以为庭芳并无军事长才,看来是他想错了。庭芳比他想的还要强的多的多。怪道昭宁帝那熊孩子怕成那副模样。
一匹马从身边掠过,赵总兵本能的用眼光一扫,那马已绝尘而去。却是在前一个路口,等过了奇怪的灯,又掉头回来,跑了一圈,再从他身边跑过。这回赵总兵听见了一声清亮的口哨,登时反应过来,他居然被调戏了!
南昌的女眷都如此大胆吗?赵总兵深吸一口气,装作没看见,女子一声轻笑:“好俊的儿郎,你打何处来?”
赵总兵目不斜视,直接当其不存在。
女子死皮赖脸的道:“嘿,别害臊啊。在南昌城里看到比我们仪宾还俊的不容易。你叫什么名字?家乡在何处?家里有无妻儿?”
赵总兵唰的一下抽出马刀,抵在女子额头正中:“滚!”
女子控马后退了几步,悻悻然的道:“小气!”见人不好惹,骑马跑了。
亲兵迎上前,低声道:“总兵,这城里很是古怪,莫不是撞客着了?”
赵总兵道:“你想多了。”说毕,不再看城中风景,一拉缰绳,马立刻小跑起来,并入中间跑马的队伍。随众人停在奇怪的灯钱,赵总兵随便抓了个路人问了都指挥使衙门在何处,直奔目的而去。
都指挥使司的牌匾与别处无二,前头却截然不同。巨大的广场,错落有致的种植着树木、装点着山石,其间散落着石头做的桌椅。不远处有个小戏班唱着曲子,周围稀稀拉拉的围着一圈人看戏;孩子们尖叫着疯跑,老人们怡然自得的说着闲话;亦有小摊小贩,圈在白线里卖东西。冬日的阳光温暖着大地,赵总兵停在广场上许久,心念一动:天下何时能皆如此地般安详?
亲兵们跟随一路,不比赵总兵之沉稳,心中都已是惊涛骇浪!他们或是军户,或因生活艰辛从军,在苦寒的大同滚到今日,从不曾见过此间景象。若真有天宫,莫不就是眼前的模样?阳光下的玻璃灯罩反射着剔透的光芒,城内各处活泼的模样,哪里像战乱频发的中原华夏?有一瞬间,亲兵就想留在南昌,生生世世留在南昌,再也不走了!
赵总兵终于走到大门前,一个身着盔甲的兵丁小跑过来问道:“来做什么的?此地乃都指挥使司,闲杂人等不可靠近。”
赵总兵下得马来,淡淡的道:“我来传旨。”
兵丁目光锐利的看向赵总兵,此回传旨的同以往不同。浑身气势逼人,似是武将!身后所带领的人亦身强体壮,兵丁低下头,拱手道:“官爷稍等,待小的进去禀告郡主。”
赵总兵点点头。
兵丁又行一礼,小跑往门口去。突然,赵总兵眼睛一眯,城墙上有动静!几个亲兵迅速围城一圈,领头的人道:“总兵!有机关!”
赵总兵退后几步,灵敏的耳朵听到了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很多匹马……
须臾,马匹的声音静了下来,又出来一个兵丁道:“官爷,里头请。”
赵总兵把缰绳扔给亲兵,就要往里头去。亲兵伸手拦住,低声道:“总兵!恐有埋伏!”
赵总兵没说话,他脱下御寒的披风,露出精致的轻甲。腰间一把刀,看着就不凡。都指挥使司的兵丁稍怔了怔,就见他大步流星的往内走。赶紧小跑跟上,想要问话,却是迫于威势,有些问不出来。
穿过大门,赵总兵用余光快速的扫过周遭,确实有埋伏。方才墙上看到的机关,应该是通信专用,一旦发现有可疑的危险,院内便开始布局防守。赵总兵的左手不自觉的摸了摸刀柄,外松内紧,戒备森严。如果庭芳不肯接受朝廷的条件,他有把握杀了庭芳,但他大概也回不去了。
赵总兵放缓了脚步,让跟在后面小跑的兵丁往前头带路。整个院落寂静无声,直到走到一个宽敞的院落,兵丁才停下:“官爷稍等,小人去请郡主。”
赵总兵的心不住的下沉,接旨按规矩来说,是得开中门摆香案跪迎的。明知有圣旨来,连武装都可轻易布好,就是不摆香案,让颁旨的官员等在院中。他虽未报名姓,庭芳却太嚣张!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赵总兵全神戒备,面上却显的更放松了。万全防守中诛杀头目,若不能一击毙命,就再无机会。而庭芳遇袭,便与朝廷也再无何解的可能。他必须仗着熟人的身份,降低庭芳的戒心。
不多时,亦是一身轻甲的庭芳从屋内走出,见了赵总兵,呆了一下,喃喃的喊了一声:“小舅舅?”
赵总兵露出一个微笑:“四丫头,你没忘了我。”
庭芳眼中水光闪过:“七年来不时想起,怎会忘怀?”
赵总兵稍微松了口气,庭芳的封爵比他高,他故意不拜见,就是试探其态度。见庭芳不甚在意,依旧沉稳的道:“天下多事之秋,你们姊妹几个的气,该怄完了吧?”
庭芳敛了神色:“并非我怄气。”
赵总兵道:“陛下也不曾怄气。”
庭芳勾起嘴角:“是么?”
赵总兵道:“若是呢?”
庭芳直视赵总兵:“他许诺我什么?”
赵总兵吐了两个字:“太傅。”
庭芳一僵!太傅!?
赵总兵稍稍调整了姿势,面上笑道:“四丫头,陛下敢呼,你敢应么?”
庭芳没有回答,反问道:“谁的主意?”
赵总兵纵横沙场多年,很是沉的住气,庭芳没拒绝之前,他不会动手。耐心的道:“陛下。”
庭芳笑出声来:“陛下没有这样的心胸。”
“你错了。”赵总兵道,“我提议你去户部或工部做主事,陛下原已答应,却是回到寝宫想了一夜。次日与朝臣说,你曾为他算学上的老师,封做太傅,理所应当。”
庭芳并不相信。
赵总兵笑道:“舅舅没必要骗你,手掌手心都是肉,你们几个吵的,倒叫我左右为难。”
赵总兵越是和气,庭芳心中怀疑就越甚,她平静的道:“只怕陛下是手心,我是手背。”
赵总兵道:“陛下年轻,还不大惯那位置,一时迷糊也是有的。”
庭芳又问:“师兄呢?”
赵总兵道:“诏狱里。”
庭芳抿了抿嘴:“受伤没?”
赵总兵道:“陛下不舍得,不过就在里头暂住罢了。”
庭芳冷笑:“他没蠢到家。”
赵总兵严肃的道:“亏礼废节,谓之不敬!郡主慎言!”
庭芳道:“逮宣帝,匈奴内乱,五单于争立,汉以威德覆之,于是始肯臣服。”言外之意,没有君王气度,休想要人俯首称臣。
赵总兵斜了庭芳一眼:“你师兄受你连累良多。”
庭芳沉默,她与昭宁帝并满朝文武,没有谁欠谁,一切都是博弈,唯有徐景昌,是她背叛。背叛了哪怕她从青楼出来,都没有一丝犹疑愿与她相守一生的徐景昌。不可原谅。
赵总兵道:“你想做文臣,陛下便许你百官之首。固然是虚职,却也是千古未闻。你再不肯退让,我也只好尽臣子之义了。”
庭芳道:“我考虑一下。”
赵总兵道:“为何?”
庭芳道:“常言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师兄勤王之时,我想的是钦天监的九品足以。他第一回颁旨,轻描淡写把我打发了,我想的是不与正经官职,绝不回头。待到他调兵围剿,小舅舅觉得我该如何想呢?”
赵总兵眼神如冰,盯着庭芳,犹豫着是否即刻动手。
庭芳道:“小舅舅,您别怪我贪心。李家失道,民不聊生。复兴南昌,多少人心浮动,我尽数压制,不给他们有趁之机。然您外甥昏招频出,逼的我不得不反抗,就不得不启用有野心之人。这些人愿冲锋陷阵,为的是什么?陛下可想过如何安抚?黄袍加身三请三辞固然是半推半就,然而愿陪着演猴戏的,当真就是闲的发慌么?”
赵总兵无法回答,他不是昭宁帝,许诺不出庭芳跟随者的官职。换了个话题道:“安徽驻军,你怎么打败的?”
庭芳也不隐瞒:“火炮正面攻击,一群废物就三魂散了七魄。梁光启是个忠臣,身先士卒,倒也激起一些士气。只后方空虚,被土匪抄了老巢,补给一断,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赵总兵目光犀利:“哪来的土匪?”
庭芳爽快的承认:“我通知的。”
赵总兵点头:“围魏救赵,兵法学的不错。”
“我被困淮扬之时,洋人火炮袭击,难民四处逃窜,我心疼的直抽抽。”庭芳心中亦是满腹委屈,当着敬重的长辈,眼中渗出泪水,又逼了回去,“到此时,我亦无半分私心。李家不适合坐天下,我来坐。非为一己私利。”庭芳指着东边,“洋人的坚船利炮,被我引去了日本。或两三年,或七八年,他们掉头回转,就陛下这副模样,拿什么抵御?膝盖么?跪地向异族称臣吗?我泱泱华夏,从此低人一等吗?四等的南人,舅舅愿做吗?”
赵总兵未想到此点,看向庭芳,不知如何作答。
“我原不知舅舅亲至。”庭芳平复了情绪,解释了一句,“先前陛下的旨意,不过同我耍赖,我不想搭理。今日怠慢,请舅舅见谅。”
“无妨,我也不曾自报家门。”赵总兵道,“方才你的话,有对陛下说过么?”
庭芳道:“只怕陛下听的耳朵都生茧子了。”
赵总兵点头:“陛下年轻,思虑不周也是有的。”
这便是承认了昭宁帝是个蠢货了,庭芳道:“幸而舅舅不是那愚忠之人。”
赵总兵问:“我若愚忠,你待如何?”
庭芳斩钉截铁的道:“扔出去。”
赵总兵:“……”
庭芳笑了笑:“舅舅要看徐清么?”
赵总兵说了一声好。
庭芳让开一步,对着房门道:“在里间玩耍,舅舅请。”
赵总兵知道一时无法得到答案,从善如流的进门。屋内烧着火盆,用熏笼罩上,十分温暖。罗汉床上一个漂亮的小孩儿坐着聚精会神的玩五颜六色的小木头。看到庭芳进来,伸出两只手:“妈妈,抱!”
庭芳将其抱起,送入赵总兵怀中。赵总兵没带过孩子,登时浑身僵直。庭芳大笑,惹得徐清跟着咯咯笑个不住。
庭芳挠着徐清的下巴道:“这是舅公,叫舅公。”
徐清爽快的喊:“舅公!”
赵总兵笑道:“像你,不像徐景昌。”
庭芳道:“可不是,半点不会长,像他爹爹多好,生的比我好看多了。”
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