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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他的亲孙子来参加大考; 沾着他的光; 老早就被人吹捧一把,可喜郑珉不负众望,成功趴到了进士榜第三名,也不算给他老人家丢脸。
金口一开; 众进士大惑。
惑且微酸。
方才郑珉那话,明显犯了皇帝和太子的忌讳; 反倒受赏,这是什么套路。
难道天子喜欢这等口无遮拦之辈。
呸,说不准搁在他郑效广的孙子身上,这就叫真性情。
郑珉也被这天恩给砸傻了,两股一软; 扑通跪倒谢恩:“皇上恩德; 郑珉愿……”
“起来吧; 郑进士。”太子给给他立誓的机会,拿扇子敲了敲掌心,笑道:“陛下还有一匹绢,看最后花落谁家。”
说完,他似是不经意地向姜琬睨去一眼。
风闻今上每次遴选状元、榜眼、探花都以赐东西为准,这次,怕就是绢了……已经给出去两匹,还有一匹……
众进士无比紧张起来,接下来的题目也愈发深奥。
姜琬还如之前那般淡定,亦不刻意展现自己,也不可以迎合圣心,只阐述自己的观点而。状元他所欲也,探花他所欲也,可眼下皇帝和太子心意难测,万一弄巧成拙,岂不是得不偿失。
“朕幼年时曾读《邹忌》,读到‘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时。”裴秀说到这里,环视一众进士:“朕觉得好笑,规规矩矩的史策,竟以这种话开头,再往后看,朕更觉得好笑,邹忌问他与徐公孰美,宛如宫娥一般,朕想直呼邹公为邹娘,然,看到最后,‘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由此观之,王之蔽甚矣。’”,他一口气说到这里,收住话头。
一众进士听天子的口气是要大褒邹忌一顿了,便纷纷歌颂邹忌——主要是吹捧齐王从谏如流,把当朝天子比作昔日明君,马屁拍的不显山不露水,功夫炉火纯青。
“姜琬,你为何不语?”裴秀听的正飘飘然,忽然瞥见姜琬默然站在那里,淡声问。
方才他正是见这届新科进士中有姜琬等三两位美貌少年,才想起邹忌这么一篇话的。
“回陛下、太子殿下,在下在想,即便齐王通过纳谏能成为千古圣人,就一定能治理好国家吗?”姜琬恭敬回道。
太子眼睛一亮:“你接着说。”
裴秀也点头:“但说无妨。”
姜琬沉思片刻才道:“在下以为,齐王命人面刺己过,就算他听后改之,就一定能保证朝中、地方为官的人也跟着正己吗?非也。尤其是地方官员,仗着山高皇帝远的优势,欺上瞒下也是有的,在下以为,治国的根本在于吏治,吏治清则天下安……”
他娓娓道来,双眸清亮,声音中隐隐带着非凡的气势。
“嗯。吏治。”裴秀稍稍颔首:“果然是师从过王双翼的。”
那人当年在朝廷时就天天上书强调“吏治”,朝廷从上到下的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
“父皇,那最后一匹绢……”太子合拢了手里的玉扇,一本正经地看着皇帝道。
裴秀欣然道:“赏给姜君逸。”
“谢陛下。”姜琬一怔,而后施礼道。
“来,喝会儿酒。”出完这道题目,皇帝意兴阑珊,转身回到了龙椅上,执起酒杯向群臣笑了笑。
看来他对这届的进士很满意。
曲江宴会的第三日,皇榜下诏,结果很意外。
皇帝钦点姜琬为状元,董琼之为榜眼,张鸿为探花,命三人骑马游街,一展风采。
张鸿原是会试的第二名,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他言辞谨慎,十分稳重。
而拿了皇帝赐绢的郑珉则没有进入前三,泯然如众进士矣。
姜琬则吉星高照,入了皇帝的眼,高中状元。
有人猜测,怕是赵珉那句幸灾乐祸的话把自己的前途给毁了,反观姜琬,则是《邹忌》那一对,得了圣心。
还有人猜,皇帝极看重终南山隐士王观的才学,选曾师从于他的学生为状元,大有再次请先生出山入仕之意。
不过真相终究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反正在外人眼里,姜琬这个状元郎来的太过容易,就跟白捡来的一样。
到了这日,暖阳伴着清风,柳枝衬着繁花,一早,姜琬穿着大红色的衣袍,骑在高头大马上,春风得意地走在万人空巷的京城大街上。
“看,那个状元郎长的多好,说不准皇上就是看中这张脸才钦点他为状元的……”
“咦,这就是那个白捡的状元郎啊?啧啧,真年轻,真俊……”
“什么白捡的?人家可是宗府的乘龙快婿,说不准呐,宗府马上就要办喜事了……”
“……”
和两个大叔级的书呆子搭档果然不是好事,围观的群众冲着姜琬这个新鲜的壳子,脑补出许多有的没的事情。
第87章 初入翰林
不管旁人说什么; 拔得头名状元的消息一传出去,姜琬可就没有清净的日子过了。
先是姜家一家老小,巴巴地从苏州送了信过来,老太太说要携全家老少十几口人进京探望孙子; 等姜琬收到信,一算日子; 大约那边他们已经启程了。
姜琬头疼不已。
这边还未安排妥当; 昭城公主不知哪根筋又抽错了,跑到皇帝跟前说太子和府中的乐师有粉桃断袖之嫌; 又荤素不忌,整日流连在女伶处,丝毫不把准王妃陈韵儿放在心上。
致使这位娴静痴心的女子心中愁苦; 不久便卧病在床; 且日趋沉疴。
裴秀大怒; 但又不便惩罚太子; 皇子们年轻的时候; 谁身边不是花浓草盛,他早年对自己过于苛刻,如今年岁大了; 反倒有些纵容皇子们了。
只要不闹出大动静即可。
可昭城公主这么说了; 他总要做点什么吧。
这个混世的皇女府上藏的男宠一点儿都不比太子府上少,他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似的。
苦思三日; 裴秀终于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于是; 连夜送了一道圣旨给太子府,命太子把府上的乐师、伶人全部放到坊间,另从宫中择选一批送入太子府服侍。
可怜顾玠和姜如玉两个,在太子府一向安分守己,丁点儿事都没惹过,却被这飞来横祸砸中,就要被丢到坊间任人蹂躏了。
姜琬听到这个消息,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晕过去。
幸好太子那边还算稳当,没有立即执行皇帝亲爹的圣旨,而是在打着太极,指望着把这事儿含糊过去。
姜琬这才能喘口气。
一波还没过去,昭成公主又整出个幺蛾子:“听说太子弟弟另有一个更为中意的,父皇还没启用,他就预先要这人到太子府中做洗马了。”
“我儿说的这人可是姜琬?”皇帝的声音一高。
若不是他过了气血方刚的年纪,单看姜琬那张脸,也觉得赏心悦目,甚想放在身边。
昭城公主垂眸:“父皇明鉴。”
“七儿啊,你今年多大了?”裴秀顿了下,拂着墨色绣龙的长袍,轻声问。
昭城公主在子女中行七,裴秀记不得子女的小字,除太子外,只以排行称呼他们,省事,也显得亲昵。
昭城公主心上一跳:“父皇,女儿今年二十有一。”
她的父皇城府太深,她猜不到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浑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难道皇帝不介意太子私自招揽姜琬为太子洗马一事?
“二十一。”裴秀的眸眯起来,眼尾的纹路愈发深长:“皇后失责,竟还未为你择婿。”
昭城公主提了提唇,明明在说太子的事儿,不知道为何就被她父皇带到自己的婚事上来了。
“女儿被父皇和皇叔、皇姑们宠惯了,若嫁了人,必不能侍奉姑婆周全,又何必去祸害好人家的儿郎呢?”
“嗯?”裴秀不悦:“公主们哪个不是金枝玉叶,朕还未曾听说嫁了人不会侍奉公婆的。”
“是。”昭城公主道:“女儿但听父皇和皇后做主。”
“此次的榜眼董琼之,年过而立尚未娶妻,是个可靠之人,你意下如何?”裴秀缓缓开了口。
“父皇,自古女子爱少年……”雷霆轰顶,昭城公主气的差点当场气绝。
皇族贵女,就算身份卑微如县主,也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少年郎,凭什么要她嫁给一个布衣出身的半老男子。
简直是奇耻大辱。
“少年?”裴秀似是不明白这回事儿,皱眉道:“朕听说他无父无母,你嫁过去,便不用伺候公婆,自是清闲。”
“父皇……”听着皇帝正言厉色的音调,昭城公主吓的两腿酸软:“女儿错了,不该对太子弟弟过分苛刻,求父皇不要把女儿嫁给董琼之。”
她一向心高气傲,若被指了这样一门亲事,还不如杀了她来的痛快。
“先下去吧。”裴秀道。
这事儿,似乎还有几分尚可回旋的余地。
不过,昭城公主前脚走,后脚裴秀就下了一道圣旨,命新科进士中的前十名入翰林,为校书郎,一年后待诏升职。
也就是赶在太子要人之前,直接把这届考中的人给安排妥当了。
董琼之听到从宫中传出的风言风语后,一屁股跌坐在翰林院的檀木凳子上,两眼翻白,身板僵了好半天,险些去地府报道。
昭城公主那名声,京中谁人不知,纵使再爱富贵的,也不敢娶她进门,成天带不完的绿帽子不说,弄不好连个妾都纳不上,这辈子断子绝孙是跑不了的。
“君逸,董老大,你们怎么愁眉苦脸的?”本朝史上年纪最大,脸上坑坑洼洼最多,肤色最黑的探花兄——张鸿呆头呆脑的,瞅着两个人问。
他还沉浸在三生有幸,位列翰林的极度兴奋中呢。
姜琬和董琼之互看一眼,不知怎么回他。
尤其是董琼之,他敢说一句不愿意娶公主吗?
不敢。
万一皇帝老子不高兴,一气之下灭了他九族,他到哪里说理去。
只有自认倒霉的份儿对不对。
“张兄,杜学士让咱们把这些誊抄完毕,不早了,搭把手,快些吧。”姜琬摇摇头道。
他心里的苦,跟谁说去。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顾玠和姜如玉他们就被太子扔到坊间去了呢。
到时候没了庇护,京中那些个变态的贵胄,不欺负他们才怪。
还有,昭城公主果然没有死心,明里暗里都要和他过不去,下次,又不知道会挖什么坑埋了他呢。
“君逸,听说你有个姑表兄……”张鸿凑过来,低声八卦了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姜琬打住他:“这里,好像岔页了啊。”
张鸿像被下了降头一样,正事儿不干,嘴碎起来没完没了:“词填的不错,配上自己谱的曲子,可谓菱歌一曲抵万金,哎,我仰慕他已久,什么时候给引荐下?”
姜琬:“……”
顾玠呀顾玠,怎么什么人都惦记你呢。
这才华横溢的,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在太子府中,要见他,张兄直接求太子即可。”
太子能让他见顾玠?
才怪。
第88章 催婚
张鸿讨了个没趣犹不自知; 嘟囔一句出去了,大概在想怎么去太子府上见顾玠吧。
姜琬在椅子上坐了半天,手边的书理完; 外面便是云幕重重的傍晚时分。
“姜兄,出去喝一杯?”翰林院的几位同僚们收工完毕,放开脸上绷着的线条; 淡笑着相互邀请。
“我还有些事。”姜琬摇摇头; “去宗太傅府上一趟。”
众人识相:“是喽; 姜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