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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拿着那轻薄的一张纸,却觉得拿在手中仿佛有千斤重。那折子已经很破旧了,上面的烫金龙纹都黯淡了。她紧紧的捏着边角,不敢打开。
但萧远却不放过她,直接夺过那折子,打开,就摊在了桌子上,逼着她去读,“你仔细看看,这是不是父皇的亲笔手书!”
永宁的双眼睁得大大的,眼泪便一颗一颗的砸在了那奏折上,原本就破旧的奏折上瞬间被水花洇开了红色的朱砂墨迹。
那奏折之上的字迹,歪歪扭扭,仿佛是主人在穷尽最后一丝力气之后写下的,一字一句,皆是在控诉这陆晅狼子野心。他将陆晅从伎乐坊带出悉心培养,却不想幼崽长大成了恶狼,反咬一口不算,还威胁到了江山社稷,悔不当初。望后世子孙,引以为戒,尽早诛灭这乱臣贼子。
“我……我……”永宁的眼泪慢慢流下来,她瘫倒在王座上,无意识的摇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纵使陆晅负了她,但是也只是私人恩怨,如今萧远告诉了她这个秘密,她整个人都乱了,乱成了一窝乱麻,一点思绪也无。若是父皇当真是萧远害死的……那……那……
那陆晅就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了啊!
永宁突然感到一阵绝望。若是只是陆晅负了她,两人还可两忘于江湖,或许在许多年后的某一天,两人偶然相遇,还可坦然微笑,毕竟这是年少里也曾轰轰烈烈爱过的人,但是如今这般一来,她与陆晅,绝无可能再有机会在一起了。
她羞愧,她绝望,羞愧的是知道父皇的死因之后,第一反应竟然是她再也没有机会和陆晅再在一起,她绝望,绝望的是陆晅伤她至此,她却仍然心存侥幸,幻想可能有再破镜重圆的机会。她为自己这种想法所不齿。
萧远哭得悲惨,“父皇他身体一向康健,又怎会因为多饮了一杯酒就一病不起,当时陆晅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父皇身边的人,这封信是父皇在病重之后有所发觉暗自写下藏在龙椅机关中的。皇兄我才登基不久,就被陆晅以下犯上的迁居到了甘泉宫,这封信也是寡人刚刚才发现的。皇妹,这般杀父之仇,又岂能不报!就算不为了江山社稷,只为了人伦至亲,我们又岂能袖手旁观!”
“所幸的是……如今发现的尚早,还不曾将你嫁给陆晅,不然,亲手将妹妹嫁给杀父仇人,将来就算到了下面,我也无颜再见父皇了!”
永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巨大的悲伤混着失望朝她席卷而来,几乎叫她要梗过去。
萧远坐在王座上,握住永宁的肩膀,言辞恳切,“皇妹,宁世子如今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他已经找到了南藩的私军,有实力与玄甲军一战了!皇兄求求你,你就为了父皇,为了大梁,也为了你自己,嫁给宁世子!”
永宁赤红着双眼抬头看他,“宁世子帮皇兄,是皇兄的事,却为何还要我嫁过去?皇兄,若是宁怀因他真的一心一意忠君护主,又岂会再提什么条件?皇兄有没有想过,若是将来斗倒了陆晅,宁世子又何尝不会成为下一个陆晅呢?!”
萧远立刻就反驳,“宁世子并非提出什么条件,他只是这般与皇兄提过对你早有爱慕之心。永宁,皇兄将你嫁过去,未尝不是保护你啊!那定安候虽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对你是势在必得啊!若是你这般贸贸然解除了婚约,他迁怒于皇兄倒没什么,若是迁怒于你,继而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又要怎么办!你是天之骄女,又怎可任一个伎乐师肆意欺辱!”
见永宁依旧不为所动,萧远竟然就那般对着永宁跪了下来,将永宁骇得连忙背过身去,“皇兄,你这是做什么!你是皇帝,是天子,又怎可跪我?!”
“皇妹,皇妹,你回头看皇兄一眼,皇兄求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皇兄承认,这么做未尝没有安抚拉拢宁世子的意思,但皇兄也真的是为你考虑的呀!只要你嫁了宁世子,我们大梁就有救了!永宁,永宁,”萧远抱住永宁的腿哭道,“皇兄知道贵太妃她与父皇一直鹣鲽情深,你不必怕,之前是皇兄的错,皇兄现在立刻将贵太妃扶成静安太后,将来百年以后可以去父皇合葬!永宁,永宁,皇兄求求你了,你就答应了吧!”
可以……让母妃与父皇合葬?
永宁眼前慢慢闪过贵太妃悲伤的脸,“我与你父皇相伴二十三年,我也曾怨过你父皇这般三宫六院十二妃,但到底知道,你父皇的心是在我身上的。只是可惜,将来就算身死,也无缘与你父皇再见……”
不能与父皇合葬,一直是贵太妃心中最大的遗憾,虽说她平日里未曾过多表露,但每每父皇的忌日,贵太妃饮了酒之后便会这般喟叹流泪,看着叫她心焦。若是贵太妃能当上太后,百年之后便也可……
母妃……
永宁脑海中却又浮现出贵太妃的话,“做你自己想做的,不要过多考虑旁人,你便能活的舒顺许多。”
但是……这是她的亲人,她又怎会不考虑?贵太妃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因为吃了长乐散,身子连着大病两次,阳元亏空,一直将养,却鲜有成效。
但母妃变成这样,又都是萧远害的!永宁蓦地回头看向萧远,脸上的泪迹已经干涸,“皇兄,我该如何相信你会立我母妃为太后?现今的太后还未大行,又怎会有容许再有一位比肩太后,又怎会允许我母妃与父皇合葬?”
“之前的事千错万错都是皇兄的不是,永宁你要如何皇兄都答应你。你若是不信,我现在就拟诏书,封贵太妃为静安太后,百年之后葬入后陵!你也说了,皇兄是天子,我一言九鼎绝不食言!若……若食言,就让我做亡国之君!”
发这个誓言委实是很毒辣了,永宁难以置信的看着萧远,从方才悲痛之中稍稍缓过神来之后,便觉得萧远此人简直深不可测,她有些看不清他了。
“你!”永宁呼吸一窒,“皇兄你……委实不必发这般严重的誓愿的。”
萧远依旧跪在地上,任永宁怎么拉都不起来,“皇妹,皇妹,皇兄此生除了父皇母后就不曾跪过什么人,我现在替大梁苍生跪你,恳求你,你……就答应皇兄吧!”
永宁看着桌子上的诏书,眼泪又滑落了下来。
永宁从大殿中出来,莲子连忙迎上去,见永宁满脸的泪痕,想起上次主子被召进宫,也是这般失魂落魄的,焦急的一边替永宁擦着脸上的残泪,一边问道,“主子,您怎么哭了?皇上他,可是又逼着你做什么了?”
呵……他这次不是逼,而是求。却比逼迫她更叫人难以招架。
永宁扶着莲子的手,双眼无神的朝前方望去。玄清宫地势高,面前的风景一览无余,很是壮阔。她呆呆的看着这阶梯,想着若是她一头栽下去,会不会得到解脱。
但是死是最懦弱的一种行为,活着,远远比死亡需要更大的勇气。
莲子看着永宁怔怔的盯着阶梯下面,身子也隐隐的有要倾颓下去的趋势,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抱住永宁,“主子!你可不能想不开做傻事,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与奴婢说说,说说您也好受一些。可千万别学着那不开眼的妃嫔寻思啊!”
永宁蓦地笑了,“我何时说过我要寻死了……”她抬头望向暮霭沉沉的天际,说道,“莲子,随我去废宫转转吧。”
在后宫的御花园子旁,有一座废弃的宫殿,名叫钟粹宫,是前朝宠妃刘美人的寝宫。但这位曾经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刘美人最终却也只是被赐了三尺白绫。被赐死的原因十分的奇怪,是因为刘美人私自关押虐待了皇帝的鲛人,皇帝发现后大怒,便赐刘美人一死。刘美人心存怨恨,便终日在这宫殿中徘徊不去,渐渐的,这做辉煌的宫殿便也渐渐的沦为了废宫,连冷宫都做不得。
因为年代久远,钟粹宫也渐渐沦作一个传说了。但永宁看来却是无稽之谈了,世上哪里有什么鲛人,多半也只是后宫嫔妃争宠的一种手段罢了。
但无论这个传言是真是假,骇人确实是好手,不论是前朝还是大梁,宫中的人无不对这钟粹宫退避三舍。但永宁是不怕的,于是这钟粹宫便成了她藏东西静思的好地方。
以前她还未及笄的时候,有了什么好宝贝便都要藏在这里,得了春风话本,也要跑来这里看,看到入迷了便会暗戳戳猥琐的笑,配着这破宫殿,和到处飘摇的廊子上的白纱,无比渗人。过路的宫人听见了,无不尖叫着逃跑的,于是时间日久,这钟粹宫闹鬼的传闻也越发的坐实了。
莲子没少陪永宁来钟粹宫,一开始她也害怕,但是跟着永宁来的次数多了,发现也没什么,便也不那么害怕了。永宁说了废宫,莲子当即便会意,扶着脚步虚浮的永宁,慢慢朝钟粹宫走去。
这般许久不来,钟粹宫却还是原来的破败样子,大殿的廊子上缠绕着破败的白纱,风一吹便四下招摇。永宁仰头看着这座寂静无声的宫殿。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人事流转,却唯这废宫,此去经年,依旧不改模样。
永宁慢慢走进大殿,在一个角落的柱子上一按,原本平整的墙上就缓缓的出现了一个小窄门,那里便是传说刘美人囚禁鲛人的地方,但永宁进去过无数次,什么痕迹都没有。
许久未被人打开过,墙体移动的时候便能听见轰轰隆隆的声音,灰尘纷纷扬扬,永宁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便弯着腰进去了,莲子在门外替她守着。
这件密室还是这个样子,永宁一边走,左手一边在那些收藏品上面抚过。她最爱看的春风话本,厚厚的一摞,上面已经落了灰;她偷偷藏起来的王益的小木马,到现在都不曾还给他;这是父皇赐给她的扇坠子,其实她是惯拿团扇的,根本用不上这扇坠子,但她见这扇坠子样式别致,说什么都要要过来,父皇便当即从折扇上取下来给了她,但她得了之后却一次都没用过。想及父皇对她的疼爱,永宁便不知不觉的又湿了眼眶。想到了父皇,便能想到玄清宫龙椅中藏着的那本折子,那本父皇在弥留之际,撑着一口气写的折子。
进而……便能想到那被父皇声声血泪指摘的人——陆晅。世事真是好笑,原本还与她耳鬓厮磨着说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转眼之间就成了别的女人的男人,甚至成了别人的父亲,如今,又进而成了她的杀父仇人。她可不可以说一声造化弄人啊?
永宁也不在意凳子上脏污,就那般在那儿坐了下来,眼中一片死寂,嘴角微微的勾了勾,勾出了一个算不上笑容的笑容。
她回过神,视线投到一个小盒子上面。这是一个漆红色的檀木盒子,里面装满了她原来与宁寰的书信。宁寰……这个第一个与她一同穿了婚服,甚至走过喜堂三生路的人,也是曾经给过她温暖的。
永宁打开锁扣,就见里面放了厚厚的一摞信笺,信笺的最下面,还有一支风干的梅花。她伸手拿出那只梅花,细细嗅闻了一下,好像依旧能够闻见那淡淡的冰雪梅香。
那些信,一封封,一件件,一行行字,都是她那个时候的无奈,却也是宁寰对于她的温柔。她看着那秀气遒劲的气体,苦丧的脸上也慢慢浮现出一个怀念的笑来。
可就在走马观花的看着的时候,永宁突然注意到一个字,那就是‘之’字。她原来第一次看到宁寰的信的时候还奇怪过,这人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