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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乐还没问,领路的侍卫便道:“这屋子本是前朝书画大家青羽先生的居所,因缘巧合被殿下买入。大人说要从头来时,殿下便命人收拾起了这间宅子。大人,殿下对您十分看重。”
戚乐闻言笑道:“哦,原来殿下在那一日后便为我想了这么多。这真是令臣子感激涕零。”
她说话的时候总是会带着若有如无的笑意,这笑意本只会让人觉得她性格娴静温雅,可夹在了谢恩的话里头,侍卫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一两分的嘲讽在。他又仔细去看戚乐面上表情,温温和和谦卑恭敬,是岳家嫡女惯来在人前的形象。
侍卫只当自己是多心了,送戚乐入内后便匆匆离开。
戚乐进了屋,发现越质鸣戈连奴仆都帮她准备好了。
戚乐坐在椅上,开口问:“管家呢?”
那一众奴仆互相看了看,有一个人上前答:“回禀主家,青羽居暂无管家。三殿下府中的管事说……这是您的居所,仆人可以由他人帮着采选,管家却得是您来挑才行。”
戚乐就笑了,她说:“那行吧。”
说完,她也不指谁做管家,只是问谁最会炖汤,让别人为她炖一碗骨汤来。
系统间戚乐悠哉哉,还真的似乎只记得自己在宫门前惦记的那碗汤了,不免开口提醒她:“越质鸣戈这么做肯定有目的,你既然选择了要在他手下挣扎讨命,还不赶紧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戚乐答:“他当然有目的。我说要改名,又在今天逼着他让岳氏彻底脱罪。这两者相加,便意味着越质鸣戈手里再也没什么能威胁我的东西了。”
“这样可不好。”戚乐道,“像越质鸣戈这种人,若是你不给他捏着点什么,他就会忍不住打你性命的主意了。”
系统问:“所以你想改名,与岳氏脱开关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想要给他把柄?”
戚乐笑着说:“月迷踪身无长物,连宅子都是他选的。我几乎活在他的笼子里,有了笼子和监视鸟的人,他还怕笼子里的鹦鹉做什么?”
系统将信将疑:“你真愿意配合他待笼子?”
戚乐不赞同:“唉,这话说的,好像我还能在全是越质鸣戈眼线的地方翻天一样。”
系统:……你真的不能吗?
戚乐坐在桌边等自己的汤,她自言自语道:“没管家还是不太方便。”
系统顺口:“你要把岳府管家再叫回来吗?”它有些幸灾乐祸,“让你之前那么爽快给‘选择’,现在后悔了吧?”
戚乐不太在意:“明天看看能不能请一个回来吧。”
系统:“……你不是说这屋子是越质鸣戈对你的控制吗?你去外面挑管家会不会不太好?”
戚乐挑眉:“是我要出去选的吗?是他不肯,小气够了还要展示大度。找人不麻烦吗?我也不嫌累吗。”
系统:“你……”
戚乐果断答:“我嫌累。”
系统:“。”
系统不想说话,它觉得累。
第二天,戚乐同昨天站出来同她说话的人表示了自己需要一个心灵手巧的管家。那人思考片刻后,即刻道:“主家想要什么样的呢?单是找人的话,怕是一时不好找。”
戚乐就问:“那有没有缺钱的,愿意来这里凑个热闹呢?”
那人:“可那样来的人,能力会不会不太行?”
戚乐道:“我这里能有多大事,找个铺子里的账房先生估摸就够用了。去贴个告示吧。多给点月钱。”
那人狐疑地瞧着戚乐,像是实在不明白戚乐到底想写什么。但戚乐是主家,越质鸣戈也曾吩咐过,她便领了命去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那人带回来了三个人。都有些年纪了,一个是米铺的账房,一个在古董店里干活些日子,还有个是读了不少年书的童生。
戚乐也不挑,就让那人帮着选。
那人好声好气道:“毕竟是管家,主家不再仔细些?”
戚乐道:“能维持府中就可以了,管家难道还需要做别的吗?”
管家当然可以做别的。看看岳府曾经的那位管家就知道了。
但戚乐这么说,那人却又不能将这种话说出来。
她最后只能指着那米铺老板道:“不如就这位刘先生。”
戚乐颔首:“可。”
那人颇为无语地瞧了戚乐一眼,便又领着三人下去。
戚乐这次终于多问了句:“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那人答:“荷生。”
戚乐心想,哎呀这名字真是撞的巧,只可惜这位明显年纪要比岳云清大上许多,不能让她叫“小荷”,不然她连改口都不必要了。
戚乐应了,而后对荷生道:“府中诸事便多麻烦您了。”
荷生从越质鸣戈那儿得到的命令,是监视回报戚乐的所有行为。在越质鸣戈的口中,岳云清是个远超其父的智者,心思难测,如同一把双刃剑,用的同时也得注意着另一边的刃到底对向了哪儿。可荷生瞧着戚乐,这个十六七岁的姑娘除了懒了一点,真是半点都看不出聪明深沉的模样。
——她甚至似乎都没察觉到这宅子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她察觉了,怎么会连越质鸣戈唯一留给她破开监视的机会、留给她选一个自己人的机会都抓不住呢?
荷生最后看了戚乐一眼,转身领着三人走了。
戚乐在夕阳下躺了一会儿,幽幽道:“唉,想念手机和网络。”
系统:“……任务做完就能回去了,回去后你身体还能比以前更好一点。能玩更久的手机。”
戚乐点点头:“但还有将近十年呢,我得找点事做。”
系统差点脱口而出“你学学做饭洗衣服吧”,但它跟了戚乐那么久,基本也知道了戚乐的个性。
勾心斗角是可以的,绞尽脑汁也是可以的,哪怕在死亡边缘大鹏展翅也不是不行。
只有洗衣做饭搞家务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戚乐笑眯眯道:“让我们来猜一猜开阳君收到消息后会做什么吧。”
系统:“……”
戚乐也不恼系统不接茬,她想了会儿说:“我猜他大概什么都不会做。”
系统这会儿接茬了:“为什么?”
戚乐答:“因为他还不知道我是谁。”
系统:“就因为这个??”
戚乐笑了声:“敌暗我明,试探肯定是会有的。但在他摸清楚‘月迷踪’前,越质鸣戈可以松口气了。”
系统问:“摸清楚后呢?”
戚乐答:“那咱们就可以琢磨着写岳云清的《灭亡论》了。”
系统嘀咕:“我觉得你没说实话。”
戚乐惊讶:“怎么会,我这么老实的一个人。”
系统:你看我还信你吗?
接下来的日子,越质鸣戈都在收拾烂摊子。偶尔他也会想戚乐咨询些问题的处置方式,戚乐给答案给的爽快,反正她说说又不用出力,好不好用越质鸣戈自己选呗。
于是越质鸣戈便越发觉得戚乐深不可测。她给的办法,有些傻的可爱,有些又深切要害,一时让越质鸣戈摸不准戚乐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越发揣度,越发觉得深不可测。
系统心累,它现在反倒是有点回过味来了。戚乐在原世界也就是个二十三四岁的、经历比较复杂、又比较聪明好学、普通的、有点钱的小姑娘,她身体不好,待医院太久,又被限制的太久,如今一朝开笼放鸟,立刻将这里当成了游乐场。扮演智者扮演的津津有味,甚至还问它要一些后世的智者典籍做挂。
根本就不是越质鸣戈想得那样!
但越质鸣戈不知道,他越看戚乐越觉得戚乐虽年少,却智几近妖,心中对戚乐便也越想探究。
于是在一月后,越质鸣戈正式登位,成为吴国第五任君主,大赦天下的同时,任命了来历不祥的一介江湖草民为策臣。
群臣自当哗然。
可策臣又不是六部,本就是专属王的近臣。越质鸣戈本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君主,他做的决定不容人反驳。
好在这位新任的策臣不同于前几任,她根本不上朝。
比起能够参与国事,实际意义几乎位比副相的策臣,戚乐的表现更像是个谋士。
她不参与,对她的不满声倒也渐渐消停了下去。
更有好事者在吴王的勤政殿内见到了掩面的戚乐后,私下杜拟了她其实是吴王的红颜知己。以新任吴王的性格,哪里是需要策臣的人,他将策臣的位置给了月迷踪,谁知不是在安抚这位红颜呢?
毕竟吴王即将选后,江湖草民,显然是连吴王的宫殿都难以进入的。
这传言一时说的有板有眼。戚乐听了没当回事,越质鸣戈听了倒是觉得有趣,还问过一次戚乐。
戚乐答:“若是殿下觉得不妥,往后微臣上朝便是。”
越质鸣戈大笑:“上朝还是免了吧,朕怕你上去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就能把殿上的老学究门气到要撕了你。”
戚乐道:“这倒是不至于。只是家父的故友毕竟仍在。我若是上朝,他们怕就不会在背后说岳云清蠢钝,给了陛下谋算的机会,而会说岳云清毒辣,不堪为人女苟活于世。”
戚乐懒懒抬眸:“这可和陛下的初衷,和陛下允过臣的事不太相符。”
越质鸣戈瞧着戚乐,只觉得那传言也有几分真的,至少他的确动过心思。
只是这天下美人何其多,敢送自己灵位的岳云清却只有一个。若是没了,越质鸣戈甚至觉得自己大概会觉着伤心。
他含笑对戚乐道:“说到选后,月卿可有建议?”
戚乐答:“策臣的谋事范围需得这么广吗?臣不知道还得兼职红娘。”
越质鸣戈笑答:“原本是不需要的。”他故意说得暧昧,“但朕总想着至少要挑个你喜欢的。”
戚乐笑了笑:“那可巧了,微臣喜欢漂亮的。”
越质鸣戈凝着视线瞧了她好一会儿,方才笑道:“朕心里有数了,月卿回去吧。”
戚乐不卑不亢地告退。
没两天,在戚乐请了病假,悠闲地享受冬日里最后的一点儿梅花糕的时候,大街小巷都传了消息。说是太后召见了一众贵女,里面便有颜色名动京城的忠国公府的大姑娘。
“如今都在传,说是陛下有意立这位萧姑娘为后。”荷生作为越质鸣戈的人,有时宫里的消息倒比一般朝臣家里还要灵通。她问戚乐:“大人怎么看?”
戚乐笑道:“空穴来风。”
荷生迟疑:“大人的意思是……这是谣言?”
戚乐问:“空穴不就该来风吗?”
荷生:“……”
戚乐瞧着对这事是半点兴趣都没了,结果宫里宣诏。戚乐没法子,只能丢了糕点去打越质鸣戈的卡。
戚乐感慨:“早晚跳槽。”
系统:“……”
系统冷漠提醒:“你这个槽跳不好要丢命的。”
戚乐叹了口气:“唉,我命苦,你也不可怜可怜我。”
系统:……难道不是你一手作的吗!
也不知道越质鸣戈这次召她是为了什么,戚乐匆匆走在宫道上,看着领路的宫人颇为着急的模样,心中不免猜测。
难道是开阳君终于有动作了吗?
戚乐心里想着,随着宫人往勤政殿去。勤政殿左侧便是太后的住所,若是应诏往来,从太后的居所离宫与戚乐现在走的这条路倒的确是会撞上。
戚乐便撞上了忠国公府的大姑娘。
萧珀见到了戚乐显然也有些惊讶,她虽是贵女,但戚乐却是三品策臣,按道理是该她向戚乐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