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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最近引起天下百姓关注的盗卖官粮案。
从查案,到审理,赵天南都是一手交到萧靖北手上的,甚至于,严惩与此案有关的人员以及追赃的旨意,都是在萧靖北上奏之后才下达的。
在旁人眼里,这自然是赵天南这个帝王待萧靖北这个臣子的重用。
可赵天南的这份“重用”,又给萧靖北带来了些什么呢?
朝中同僚的疏远与惧怕,被惩治官员的痛恨,以及,如今正在被追赃的那些地方商贾富户可想而知的仇恨。
“咱们这位皇上啊,可历来都是精明万分的,看看如今,盗卖官粮一案本就是你依了他的旨意去办的,但如今百姓眼里,当今皇上自然是个对贪官毫不容情的明君,而你这个执行者,却是惹来了一身骚。”凤止歌语中满是讽刺,“这件事可还没完,那些地方上的富户可不是手无寸铁只能任人宰割的平民百姓。他们与那些被派下去追赃的官员们可还有的闹腾,若是事态闹大,这些人以及深受盗卖官粮一案之害的百姓们联合起来,便足以动摇到大武朝的国本。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你猜猜看,咱们英明的皇上,会如何平息来自百姓的怒火?”
凤止歌说完,歪着头看向萧靖北。
萧靖北沉默以对。被凤止歌这样一分析,他才觉得,自己先前所想还是来得太过浅显了。
他本以为,凤止歌所说的危险,只是来自那些因官粮案被处置的官员家眷。
这次牵涉到官粮案的官员实在太多,除了被判斩首的,还有许多家产充公罢官流放的,虽然这些人家都已经败落,可难说会不会有人恨极之下豁出去向萧靖北这个“罪魁祸首”下手泄恨。
却没想到,凤止歌所说的危险。根本就不是指这个,而是来自于龙椅之上的帝王。
萧靖北无法反驳凤止歌的说法,因为若事情真的发展到了那个地步,萧靖北无疑就真的是个极好的替罪羊人选。
如今有麒麟卫在侧的萧靖北,自然不惧来自于那些官员家眷发泄般的刺杀,毕竟麒麟卫中各个都是当初精挑细选出来的军中好手。
可是,若是想要他命的是大武朝的帝王,他却不那么自信了。
精明至极的赵天南自然不可能明着向萧靖北动手,毕竟萧靖北无论是查案还是审案都是在他的圣旨之下才进行的,若是明目张胆的将萧靖北推出去。只怕会叫朝中百官为之心寒。
但不能明着来,不代表就不能暗着来。
麒麟卫的人虽然优秀,且如今只认他这个首领,可是赵天南手里那声名在外的暗卫。比起麒麟卫来说绝对只高不低,若赵天南真的下了狠心要以萧靖北的死来平息百姓们的怒火,即使有麒麟卫的保护,萧靖北也不能说自己的安全绝对无虞。
想到这些,萧靖北心下有些黯然。
他对赵天南说不上忠心,早在当初他发现萧立昏迷不醒十几年的真相之后。他就已经没有了所谓的忠心。
他的黯然,却是为了萧立。
父亲一生效忠的君主,居然是个如此无情之人,相比下来,父亲那些年的忠诚,以及这十几年的昏睡,又有何价值?
摇了摇头,将这些多余的情绪甩开,萧靖北回望凤止歌,然后伸出手揽住凤止歌的肩,安慰般地道:“止歌,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我不会有事的。”
他怎么舍得让自己有事呢?
他孤寂了这么多年,才遇到这样一个能让他心生温暖的人,他们好不容易才有缘成了夫妻,没陪着她一起慢慢变老,他又怎么舍得出事?
就算想要他拿的那个人是当今的帝王,他也绝不会任人宰割!
这样想着,萧靖北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后的刀光剑影,揽在凤止歌肩头上的手也跟着慢慢用力起来。
“啪!”
凤止歌一把拍在萧靖北的手上,“你这是把我肩膀当什么来捏了?”
萧靖北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大力也许伤到凤止歌了,连忙松开手。
道歉的话还来不及说,萧靖北就因凤止歌的下一句话而黯淡了心情。
“你以为我在担心你?我才不会担心你。”凤止歌斜睨了他一眼。
萧靖北的心因这句话而一突,随即,心头便慢慢弥漫出点点酸意。
止歌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就真的没有一点担心他吗?
原本还算明朗的心情,就像是夕阳落山一样,渐渐归于冷寂,萧靖北只觉得一时之间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哪怕与他成了亲,凤止歌也仍没对他完全打开心扉,可他一直以为,就算如此,凤止歌待他就算没有全然的爱意,至少也该是有几分关心的。
可是方才凤止歌所说的话……
萧靖北虽然与凤止歌成亲不算很久,但他多少对凤止歌的性子也有了几分了解,凤止歌是个表面上看淡然,实则非常骄傲的人,像她这样的人,是不屑于说谎的。
这么说来,止歌真的一点也没为他的安危担心?
因这一句话。萧靖北心乱如麻。
只能说,无论男女,只要一头扎进“情”之一字里,便总会失了往常的敏锐。
心头的慌乱表现在外。让萧靖北的面上多了几分惶然与不知所措。
他像冰块一样心中不知冷热的活了二十来年,却不想遇到了一个心头似乎比他还要来得冷的人,他想将那人的心捂热,到如今却发现一切只是徒劳,叫他如何能不惶然无措?
凤止歌将萧靖北的表情看在眼里。却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之间露出这样的副好像随时会哭的样子,于是伸出两根手指一左一右的戳着萧靖北的脸,“你这又是怎么了,可别哭出来啊,我可不会哄孩子。”
哪怕心头难受得紧,萧靖北仍不愿被凤止歌比作孩子。
他将凤止歌的双手拉下来紧紧握在手中,犹豫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止歌,你真的一点也不为我担心吗?”
话问出口后,萧靖北紧紧盯着凤止歌的脸。生怕一眨眼,就错看了凤止歌脸上的表情。
凤止歌毫不犹豫的点头。
“我当然不为你担心!”她回答完这个问题,紧接着又道,“与其作无用的担心,我更倾向于直接派人保护你的安全。”
一语地狱,一语天堂。
萧靖北的心情,就随着这两句话而忽上忽下,直到最后高高飞扬。
他从没有过像如今这般的感觉,可以因一个人的一句话而心情低落,也可以因同一个人的另一句话而如沐阳光。
他不知道眼前的女子到底有什么魔力。但他也知道,至少在自己心里,这个女子始终无可替代。
意识到这一点,萧靖北心里有些尘埃落定的平静。也有些莫名的喜悦。
他忍不住伸手将凤止歌搂入怀里,紧紧的,就仿佛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一样。
“止歌,有你在,真好。”萧靖北道。
他想,他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就是当初在湖州被追杀,性命垂危之时,遇到了突然出现并救了他一命的凤止歌。
他不仅从她手里捡回了一条命,也得到了日后一点点向她靠近的一条线。
如今的他,是如此感激当初那短暂的相遇。
凤止歌好歹也与萧靖北做了一段时间的夫妻,对他时不时的就喜欢触碰她也已经有了些习惯,因为并不反感,倒也由得他去了。
她就着先前的问题继续思考下去,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如今冲突还未暴发出来,你的安全倒也无虞,但为了保险起见,我会安排几名暗卫护在你左右。”
说到这里,凤止歌猛然一顿。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两条细致的眉间于是多出一个小结。
凤止歌是知道自己的性子的,她并不是什么悲天悯人之人,于她来说,若是个无感的陌生人,就算是眼瞅着人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有任何的动容。
当初在湖州时,之所以会伸出手搭救萧靖北,也不过是因为在萧靖北身上看到了曾经自己的影子。
可如今,为何在意识到萧靖北会有危险,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拨出几名暗卫来保护他的安全?
当初寒素一手训练出来的暗卫,在当初与赵天南和寒素一起打天下的老人耳中,可是赫赫有名的,就算赵天南如今手里握着的那些皇家死士,比之当初寒素的暗卫也有所不如。
只不过,后来寒素身死之后,她手下的那支暗卫也似从来没出现过一般隐到了暗处。
也不是没有人对这支暗卫起心思,可是寒素亲手训练出来的这些人本就是凌驾于普通精锐之上的,查不到任何消息也是极为寻常的。
也有人打的主意是探得寒素当初训练暗卫的方法,准备自己也依葫芦画瓢的养出一支精锐来,却不曾想,寒素根本就未曾对此留下只言片语,就算有那记性好的人,回忆起当初寒素的训练手法将之用到自己的人身上,暗卫没有训练成,反倒将手下好手折扣了好几个。
于是,当初那些身手让人惊艳的暗卫,也就从此只成了一个传说。
因这些暗卫太过出色。还曾一度成为寒素的象征。
萧靖北如今无疑被许多人关注着,若真是遣了暗卫在他身边,真到了他遇到危险时,这些暗卫就很有可能被当初的老人道破来历。
到那时。若是赵天南联想起当初寒素临死前留下的那个预言,哪怕他再怎么觉得不可置信,只怕也会对凤止歌的身份存疑,那凤止歌可就没有如今这隐于暗中的优势了。
对赵天南来说,这世间若是有一个人是他绝对不允其多活片刻的。那么这个人必定就是寒素无疑。
他既已杀她第一次,自然不会介意再杀一次。
凤止歌将这些想得清楚明白,若是这个时候因暗卫之事而惹来赵天南的注意,很有可能,她与寒老爷子精心布置的计划就会有被发现的危险。
可是即使是这样,她也并未觉得自己派遣暗卫在萧靖北身边的举动有不对的地方。
想了片刻得不到自己为何如此做的答案,凤止歌微歪了头放弃再想。
她本就是个极为护短之人,萧靖北如今怎么说也是她的夫君,本来天然就该与她是同一阵营的人,她不允他如此被赵天南暗算。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
凤止歌如此盘算好了,但萧靖北却摇了摇头。
他稍稍将凤止歌往外推了推,让两人得以对视。
“止歌,你不用派人保护我。”萧靖北如此道。
说话的同时,他心里也有着隐隐的疑惑,总觉得“暗卫”这两个字里应该还有着别样的深意,可再往细想,却又怎么都想不出来,只好放弃深究。
他拒绝凤止歌的保护,自然有他的理由。
他才是为人夫的那一个。论理,本该是他这个做夫君的保护凤止歌,可从两人初识起,似乎一直以来得到帮助与保护的。也都是他这个为人夫的。
萧靖北并不是那等迂腐男子,若真的事情到了不得不为的地步,他也不会顾忌着这点男人的自尊而拒绝凤止歌的帮助,毕竟,比起所谓的尊严,他更看重的。是他能不能有命活着陪着他的妻子走完以后的岁岁年年。
可既然事情还未到那一步,那么,他当然更希望自己能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