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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轻晚与凤止歌相携离去。
被安排到澄明堂侍候的仆妇们也都立刻履行自己的职责。打扫院子,收拾屋子,烧水的。准备炭盆手炉的……
半年来毫无生气的澄明堂便似瞬间活过来了一般。
立于风雪之中,用这样的热闹景象当着背景,无论是赵幼君还是凤鸣舞,都扭曲了一张脸。在她们眼中跳动不休的,是恨意。
许久之后。半年来首次舒舒服服地梳洗完毕,赵幼君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亲自磨墨写了一封信。
那封信寄往京城,里面承载了赵幼君这半年来积攒下来的所有怨恨。也饱含了她对京城的所有期盼。
可惜,赵幼君不知道的是,她亲手放飞的信鸽还没飞出威远侯府。就被人一箭射了下来。
扶风手中提着那只染血且变得僵硬的信鸽,将爪下竹筒里的信笺小心的取出。送到凤止歌面前,然后看了看手中的鸽子。
“今天倒是可以尝尝烤乳鸽的滋味。”扶风道。
凤止歌看都没看手中的信笺,直接将之扔进一旁的炭盆里,看着那信笺化作一小团飞灰。
即使不用看,凤止歌也大概能想到赵幼君在信中到底说了些什么,无非就是向京城诉苦,借人手,借势之类的。
赵幼君很快就会等来京城的消息,不过,想必她不会为此而高兴的。
想到这里,凤止歌微微一笑。
……
威远侯府的这个年过得很热闹。
二十年来第一次,慕轻晚与赵幼君坐到了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就如有某种默契般,两人绝口不提过去的那些针锋相对,都表现出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在澄明堂的这半年,赵幼君有了那段差点疯了的经历,总算有了些长进。
至少,她的耐性比之从前要好太多了。
若不是凤鸣舞偶尔看向慕轻晚与凤止歌时那阴狠的眼神,也许还真有人会相信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就比如,桌上唯二的男人,凤麟与凤鸣祥。
当初将赵幼君与凤鸣舞关进澄明堂,凤麟是点过头的,赵幼君让慕轻晚幽居那么多年,凤鸣舞年纪尚幼便如此性子,所以凤麟并不认为慕轻晚对她们的处置有多重。
这半年来,澄明堂里是什么情况,凤麟也一直都叫人关注着,每听到赵幼君母女在澄明堂过得有多艰辛,他心里复杂的同时,更会想到,她们才在澄明堂呆了几个月都已是如此,那当年阿晚独自一人在洛水轩里那么多年,又是如何过来的?
每每想到这些,对慕轻晚越发愧疚的同时,凤麟的那颗心就又变硬了几分。
也所以,这半年来,凤麟从未踏进过澄明堂一步,更没看过赵幼君母女一眼。
而凤鸣祥的心情就更复杂了。
一个是他的生母,一个是他的亲妹,却被他最为重视的凤止歌一手关进了澄明堂,凤鸣祥的心情之复杂可想而知,甚至能与他当时看着凤止歌拿着那只断臂走向赵幼君时相比。
在凤鸣祥心里,与“妹妹”这个词挂上等号的凤止歌无疑是最特别的存在,而在凤止歌眼里的凤鸣祥,亦与旁人有几分不同。
所以,这半年来,除了那个给澄明堂送饭的聋哑老婆子,就只有凤鸣祥踏入过澄明堂。
凤鸣祥当然是去探望赵幼君和凤鸣舞的,澄明堂里每次迎接他的,都是赵幼君母女与慕轻晚与凤止歌极尽恶毒的咒骂,以及对凤麟和凤鸣祥的指责,到最后又总会变成哀求,哀求凤鸣祥带她们出去。
看着母亲与妹妹变成这个样子,凤鸣祥心里要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可是将赵幼君与慕轻晚这二十年的纠葛了解清楚之后,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认同母亲的做法。
如今赵幼君与凤鸣舞终于走出了澄明堂,看着赵幼君那变得阴沉晦暗了许多的眼神,凤鸣祥并未有多少欣喜。更多的,却是淡淡的不安。
凤鸣祥的感觉当然没有错,赵幼君没有动作并不代表她就偃旗息鼓了。
她是在等,等京城的回信。
然而,她没等到京城的回信,却等到了从京城远道而来的圣旨。
……
年还未过完,整个湖州城里一片热闹。鞭炮的轰响。孩童的笑语,门上张贴的门神,还有带着美好祝愿的红色春联。这一切都彰显着独属于新年的气息。
然后,这天一大早,几乎是湖州城门刚刚找开,便自外驶来一列庄重严肃的车驾。
庄重严肃一般是用来形容人的。可放在这里却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因,那车驾及跟随的人。都有着与这热闹的新年格格不入的冷肃。
仿佛被某种东西所震慑,打从这车驾入了城,所经之处便立时由热闹欢腾变成一片静寂,那静寂从城门处往城内漫延。一直来到湖州城最中心的地方。
在很多人的瞩目之下,那车驾停在了威远侯府大门正中间。
然后,车帘掀开。从马车上走下一个人来。
来人穿着葵花胸背团领衫,头上戴着装饰着犀角带的乌纱帽。他的身材高大,却面白无须,总让人看了感觉别扭。
这人下得马车,先神色肃穆地整理了一下衣冠,又自身后的随从手中接过一样东西,然后那随从张嘴,稍显阴柔尖利的声音传出老远。
“圣旨到……”
“威远侯凤麟接旨……”
只有两句话,却无疑震动了很多围观人的心。
到这时,人们对为首那人的怪异之感才算是找着了出处,原来,竟是来自京城宫里的公公。
热闹的年节里,突然有圣旨自京城而来,除了凤止歌等有限几人,威远侯府其他人显然是没想到会有这一出的。
接旨?
威远侯府的大部分人都懵了。
远离京城那个权利中心二十年,就连凤麟都已经忘了上回接旨是在什么时候,更别说这些到了湖州之后才买来的仆婢们了。
好在,慕轻晚当年好歹做过一段时间的正牌威远侯夫人,只略失神,便不慌不乱地指挥起下人们做好接旨的准备。
更衣,大开中门,扫除前院的积雪,摆出香案焚香……
若不是那传旨的公公传皇上旨意免了一部分的礼,威远侯府的所有人还得沐浴一番才行。
待香案准备好,已经回过神来的凤麟才亲自请了那位来自司礼监的公公入内。
片刻之后,伴随着那位公公话音的落下,众人有些呆愣地起身,不知该对这道远道而来的旨意作何反应。
尤其是赵幼君,才修剪好不久的指甲狠狠刺进掌心,在这雪地里留下朵朵艳红。
从她出了澄明堂已经有快半个月了,算算时间,她写的信京城恐怕刚收到,虽然明知道京城的回信不可能这么快就送到她手上,她仍又是焦急又是期盼的等待着。
只是,她没想到,在她盼了许久的回信之前,居然等来了京城的圣旨。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皇上命威远侯凤麟在两月之内带着全家上京。
这二十年来,赵幼君从不曾有一刻忘记过京城的繁花似锦,当然,更让她无法忘怀的是她当初所处的令众人仰望的位置。
曾经很多次,赵幼君在梦里回到京城。
可这不代表着,在接到这道旨意之后,她就能有多高兴。
她很清楚的知道,她的那位将皇权看得无比重要的皇兄,是绝对不会让如今只是威远侯府妾室的自己再出现在人前的,那么,这道让他们回京的旨意到底意味着什么?
也不知是天太冷还是穿得太单薄,赵幼君只觉骨子里泛出一片森寒。
也许,接到这旨意之后,真正高兴的,只有慕轻晚与凤鸣舞。
慕轻晚早就自凤止歌口中得知近期就会回京,可直到亲眼看到凤麟接了那明黄的圣旨,她才终于有了些真实感。
想到回京之后就能见到分离这么多年的亲人,若不是惦记着不能在传旨的公公跟前失仪,恐怕慕轻晚就要当场落泪。
而凤鸣舞,她的高兴却是因为别的。
在澄明堂这半年,凤鸣舞不知道听了多少次赵幼君对当初她还是长公主时的描述,更借着这些描述自己在心里描绘了一副富丽堂皇的画卷。
毕竟年幼,凤鸣舞猜不透这圣旨之后隐藏着什么,她只知道,既然她的皇帝舅舅下旨召他们回京,必定是愿意认回赵幼君的身份了。
到时候,母亲仍是风光无限的当朝长公主,而她,说不定就真的如她在澄明堂时的想象一般,皇帝舅舅还会封她做郡主呢!
想象中的美好画面,让凤鸣舞瞬间笑眯了眼。
……
传旨的太监没有理会凤麟的挽留,转身便带着凛冽的风雪走远了。
无论威远侯府众人怎么样,他们都是不可能抗旨的,圣旨既然要他们两个月之内出现在京城,那么他们就必须从这一刻起就考虑进京的事。
从湖州到京城,若是平时大半个月也就到了,可如今这风雪交加的天气,为了不误时辰,至少要准备一个半月的时间。
也就意味着,大概过完这个上元节,威远侯府一众人就要进京了。
这,也将会是一段新的征程。
(未完待续。)
第1章 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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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节。
湖州城向来有元宵灯会的传统,今年亦不例外。
许是为了博个好,早在好几天前,新年气氛还很浓的时候,新上任不久的知州大人就让人清理起湖州最富名气的十里荷堤湖面上的冰。
今年的元宵灯会在十里荷堤上举办,各式画舫楼船将十里荷堤几乎连成了一片平地,人们完全可以通过这些船走完十里荷堤。船上还挂着造型各异的花灯,灯上有许多极富趣味性的灯谜。
可以想见,今年的元宵灯会比起往年来会更加热闹有趣。
若不是突然接到圣旨,也许此刻的威远侯府下人们也会热议着今年的灯会,为那位新上任的知州大人的大手笔而雀跃不已。
可因为那突如其来的旨意,威远侯府的气氛很有些凝重,尤其下人之间更是有些人心惶惶。
自从接到圣旨,慕轻晚就已经在开始为进京做准备。
写信通知京城的侯府做好准备,与湖州交好的世族告别,侯府里哪些东西要带走,留下来的家具要锁在哪个库房,主子丫鬟的行李要装多少辆马车……
而侯府下人们最关心的,却是慕轻晚准备带哪些人去京城。
偌大的侯府,下人数量当然也不少,按说这些人都是签了死契的,自然只能跟随主子左右。
可这些人都在湖州生活了这么多年,有的虽然被卖到侯府,却是有亲人的。
有的想跟着一起去看看京城的热闹与繁华,有的则只愿留在熟悉的湖州。
所有人都关注着慕轻晚,想知道她到底会做何决定。
事实上慕轻晚这些天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当初威远侯府迁到湖州本就很是匆忙。又因为赵幼君的原因,侯府原先的世仆一个都不曾带到湖州来,可以说,除了京城侯府里守门的老仆,以及那少数的打理着侯府在京城的产业的世仆,京城的威远侯府如今就是一座空宅子。
那么大的侯府,当然不可能没有伺候的人。
与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