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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杉关上门,把安静留在门的另一边。
一门之隔,就是另一个世界。丘杉没有计划路线,就按着顺序一排排货架走过去,中间有一段时间她仿佛抽离了意识,变成一台行走的机器——眼睛看到丧尸,举刀劈开头颅,看到,劈开,不需要思考。
最后的丧尸倒下。丘杉捡了个购物篮,一边从凌乱的货架上找能吃能用的东西,一边朝着监控室走。有时她的脚在横陈的尸体之间找不到可以落下的缝隙,只好踩着尸体走过去。尸体是硬的,踩上去很稳。
监控里只有丘杉这一个移动的物体,绝对显眼,度若飞看到丘杉往这边走,便叫醒度珍宝和邢博恩,打开门出去。
度珍宝没有盲杖,走路不方便,度若飞一出门就把她背上。邢博恩拎着花毯子,双腿发软,走得很慢,三人与丘杉碰面后,见丘杉手里的篮子装了半满。
度若飞在篮子里翻两下,说:“这些够吃了。还有海苔,挺齐全的。直接下楼吧。”
一楼还是那么些尸体躺着,似乎没进来新的丧尸,众人放松神经,绕过店铺去往正门。路过平价裤子店,度若飞道:“等我一下,我换条裤子。”
度珍宝被放下来,她抓着度若飞的手,被度若飞带着走进店里。
度珍宝问:“为什么换裤子?这条不舒服吗?”
“舒服肯定是运动裤舒服,可是不能束皮带,我想把剑挂在皮带上。”度若飞找到合适的尺码,摘下一条男式牛仔短裤往试衣间走。
“姐姐,在外面换吧。”度珍宝说道,回头对店门口的丘杉和邢博恩说,“你们不要看哦。”
丘杉和邢博恩一起背过身。
“好吧。”度若飞笑了一声,脱下自己的运动裤。穿短裤的时候,度若飞目光扫过度珍宝,见度珍宝的脸对着一边的挂衣架,脸上一片宁静。
度若飞穿好裤子,往店铺更里面走,到收银台后面拿皮带。
试衣间里隐约传出细微的声响,度若飞拿了皮带,疑惑地问跟过来的度珍宝:“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度珍宝说:“听到了,可能这里面藏着丧尸,我们快走吧。”
“嗯。”度若飞边穿皮带边朝外走,把长剑挂了上去。刚走几步,度若飞蓦地停住,皱眉问:“是不是哭声?”
度珍宝抱紧度若飞的手臂说:“姐姐,我有点害怕,我们出去好吗?”
“别怕。”度若飞抹下度珍宝的手,摸了下度珍宝的头,抬头仔细听了听,说道,“是哭声。”
邢博恩转过身:“里面难道有人?”
丘杉说:“我。”
“不用,试衣间这么小,就算有丧尸,最多三具,我没问题。”度若飞说着,将度珍宝挡在身后,屈膝拔剑,慢慢靠近试衣间。
隔着一米左右,度若飞停下问:“里面有人吗?”
试衣间里压抑的哭声已经很清晰,只是声音有些怪异,像是被掐住了嗓子。
“我们没有恶意,我最后问一遍,里面有人吗?”
“咔嗒”一声,是门锁打开的声音。
度若飞后退半步,剑举在身前。众人精神高度紧张,等着里面的东西出来。
门被推开了,一个人,也可能是一具丧尸站在门内垂着头,喉咙发出奇怪的“咯咯”声,像是在忍住哭泣。它衣衫褴褛,满是污秽,度若飞看不清楚它的脸,只能看见浑浊的眼泪不断滴在地上。
“你好?”度若飞把度珍宝又往身后拨了一下,让度珍宝被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挡住。
它缓慢地抬起头,一双饱含痛苦的眼睛看向度若飞,张开嘴发出一声尖锐的抽气声。度珍宝吓得抓紧了度若飞的上衣。
它的嘴部脏得令人作呕,牙齿上黏着一些糊状物。度若飞看见它的眼睛,那是正常人的眼珠,但是它的眼神太过复杂,又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
它更像一个怪物。
“你是人吗?”度若飞问。
话音未落,那怪物突地尖声哀嚎,疯狂朝度若飞扑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怕不要怕,度若飞不会死哒~
后天见!
第27章
千钧一发之际; 度若飞手腕微动; 剑尖下移没入那怪物的腹部; 稍稍止住它的来势。
它的伤口没有流出血,现在度若飞终于确定这不是人,于是抬高腿狠狠一蹬; 将它直接踹回试衣间内; 迅速关门用全身力量堵了上去,喊道:“丘杉快过来!”
丘杉已经明白试衣间里的那个是个有意识的感染者,但是丘杉不明白他为什么有攻击行为。
试衣间薄薄的门被撞得“咚咚”响个不停; 他在里面不断干嚎着、大力地冲撞着; 似乎他将要破门而出。
丘杉走到门边; 张开嘴发出低沉嘶哑的令人胆颤的嚎叫。这种声音没有技巧,但人类很难发出,因为丧尸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生命气息。
即使丘杉已经能说出很多个字; 甚至能缓慢但完整地说出一句话,可是当她再次发出这种本能的嚎声; 其余人仍不可避免地有了一种生命受到威胁的感觉。
邢博恩就站在丘杉身后; 她看着丘杉短短的头发,苍白的脖颈; 还有丘杉脖子上的挂着哨子的细绳。她忽然伸出手; 将细绳从丘杉头上取下来; 丘杉回头看着她。邢博恩把哨子挂在了自己胸前,扭正绳子,问:“送给我好不好?”
丘杉点了下头。
试衣间的动静终于停止了; 度若飞仍然用力抵着门,看向丘杉。
丘杉又嚎了一声,心里想着:这时候如果里面那个也嚎一声,就跟狼群一样了。
“啊——”试衣间里传出一声低低的哀叫,接着门被敲了三下。
度若飞小心退开,过了几秒,试衣间的门打开,门里那个感染者与丘杉面对面站着。这个感染者是个少年,脸部轮廓还不分明。俩丧尸身高差不多,丘杉平视着他,这么近的距离,足够丘杉看清楚他嘴上的东西。那些东西丘杉很熟悉,是脑浆。
“你……”
丘杉刚刚说出一个字,就没再说了,因为少年感染者双手撑开了丘杉的嘴。
少年感染者检视过了丘杉的牙龈,又掰开丘杉的牙齿,看着她的口腔。丘杉试图猜测他这样做的原因,她始终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神偶尔流露出茫然,但这股神色总是一闪而过,如果略去不算,丘杉看到的全是隐忍的恐惧与强烈的痛苦。
这样的眼神让人不安。
丘杉由他检查。等到少年感染者终于确认丘杉的嘴里干干净净,他抬起手拍打丘杉的头,一下,两下,三下。丘杉被打得有点懵。
下一秒,他的双眼蓦然迸发出浓重的悲怆,丘杉来不及想,立刻抓住他的手臂,却被他猛地拽倒摔向地面。他毅然决然地冲向度若飞,嘴巴大张好像下巴快要脱臼,毫无保留的哀嚎如同赴死的呐喊。
度若飞多年练成的反应能力使她第一时间举起了剑,但是当少年感染者迫近时,她却有一丝犹豫,向后退了一步,踩到了度珍宝的脚尖。
“姐姐!”度珍宝慌急大喊,扑向前双手握住了度若飞的剑,朝上刺了出去。锋利无比的剑从少年感染者的眉心插…入,穿过他的大脑,由颅后穿出。度若飞看见他的眼睛变换了神色,尽是释然。
时间像是定格了。鲜红色的血从度珍宝手中流出,沿着剑刃流到剑柄,盈盈滴落。
少年感染者,现在已经成了尸体,年轻的身躯不再拥有力量,倒下去,将度若飞的剑尖压低。
邢博恩回过神来,把丘杉从地上扶起。
度若飞久久没有反应,度珍宝也不敢动。半晌,度若飞声音微颤:“……宝宝?”
在她发声的同时,度珍宝松开手滑坐在地上,脸上痴痴呆呆仿佛被吓丢了魂。度若飞四处看着,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邢博恩提醒:“度珍宝的手在流血。”
度若飞蹲了一半又站直,将手中的剑收回挂在皮带上的剑鞘,然后蹲下来看度珍宝手上的伤。刚才度珍宝的动作太快,没有留力,两手的手掌都被剑割开了深深的口子。
邢博恩跪在地上,弯腰检查尸体。尸体没有什么特别的,邢博恩大略看了看就站起来,说道:“去车里包扎。”
度若飞一个指令一个动作,马上背起度珍宝,大步朝正门走。走了几步她跑起来,很快消失在拐角。
邢博恩和丘杉按照自己的速度走着,邢博恩身体没有恢复,比丘杉走得还要慢一点。
“你走路是不是比之前快了?”邢博恩问道。
“是。”
“那你架着我吧,我走不动。”邢博恩说完,右胳膊搂着丘杉的脖子,把一半重量移过去。
丘杉另一边手里还拎着购物篮,完全不感觉累,架着邢博恩缓慢地走到正门。
车还在。邢博恩和丘杉把后备箱的几个包东腾西挪,放好购物篮,然后上了后座。
度珍宝坐在副驾驶,手已经包扎好了,依然一副吓傻的可怜样,直呆呆地坐着。度若飞趴在方向盘上,脸埋在手臂里,虽然掩住了表情,沉重的气息却从她身体每一处散发出来。
丘杉心想,这姐姐跟妹妹的心理素质可真不能比。她恶作剧地用手里的小瓶巧克力牛奶戳了一下度珍宝的胳膊,等度珍宝转过来,丘杉把巧克力牛奶塞进度珍宝手里。
度珍宝摸摸塑料瓶,知道这是什么了,声音发飘说:“谢谢丘姐姐。”
“不。”
度珍宝坐好,自己拧了一会儿瓶盖,扭头怯怯地问:“姐姐,你帮我打开好吗?”
短暂的沉默。
有点尴尬。
度若飞的头总算离开了方向盘,她靠着椅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她拿过瓶子,拧开瓶盖放回度珍宝手里。
“谢谢姐姐。”度珍宝喝一口巧克力牛奶,吞咽时喉咙“咕咚”一声。如今上厕所不方便,度珍宝喝几口就把瓶盖盖上了,费力想把瓶盖拧紧,免得开车时不小心洒出来。
“我来吧。”度若飞拧紧瓶盖,把瓶子放在自己这边。
度珍宝的脸皱着,欲言又止的模样,眉头折着,还有害怕锁在里面。她的心理活动藏不进眼睛中,仿佛就满满写在脸上,她这么对着度若飞,由不得度若飞不心软。
度若飞的手悬了片刻,落在度珍宝头顶,抚摸了一下,问道:“你知道刚才我杀的是什么吗?”
“丧尸啊。”度珍宝回答道,斜过身子双手按着度若飞的大腿,担心地问,“姐姐,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度若飞说,“他……没有完全变成丧尸。”
度珍宝迷茫地说:“可是它攻击你,它想咬你,它想吃掉我们。它是丧尸,对不对?”
“不……”度若飞很犹豫,停顿一会儿,最后还是说道,“他是想让我杀了他。”
度珍宝缩回手,两手无措地垂着,说不出话。
度若飞看到从度珍宝手上纱布渗出的红色,终究不忍心让她难受,安慰道:“你没有做错。如果我不杀他,他很可能会抓伤我。你保护了我们。”
“真的吗?”度珍宝问道,她的语气不是真的在问,而是迫切地想要得到承认,一旦有人回答不是,她就会陷入无尽的自责中去。
度若飞说:“是,你做得对,你……很勇敢,很好。”
度珍宝眼泪立马淌下来,她连忙低下头不让度若飞看到自己的泪水,瘦弱的身子缩成一团。
度若飞看着从她脸颊滑下的干净清澈的眼泪,脑海中突然冒出许多回忆,忘了去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