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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长宁冷冷道:“他死不悔改。”
这是又生气了,君琂晓得容湛定然又说了惹她生气的话,容湛这人心思渐深,为情所困,变得不知天高地厚,瞧着卫长宁生气的样子,顺她意道:“将人调离出京?”
卫长宁想点头,看到先生眼中揶揄笑意,没好气道:“你又逗我,那份策略还未曾弄清楚,我忍忍就是了,他再胡言乱语,就真的贬到偏僻之地,永世不再调回来。”
她心中有分寸,大事为重,君琂不再逗她了,满眼笑意,道:“你让二人和离了?”
“这是我答应沐芷的。”卫长宁道,她定了会神,眉心动了动,君琂知晓她又想到折腾人的办法了。她叹息,卫长宁就道:“我不如让沈从安去容府,给容湛诊脉?”
沈从安去诊脉,更加让世人以为容湛不举,天子都这般恩赐,更会是真的。君琂扶额,弯了弯唇角,摸着她的脸,认真道:“陛下,认真些,不去计较他,可好?”
两人靠近了些,卫长宁凝视着她眼中涌现的情意,顿觉满足,眸色清亮,道:“我听先生的,不与他计较。那先生说句好听的,可好?”
又来闹,君琂松开她,自己站起来道:“我熬了野鸡汤,陛下要尝尝吗?”
“先生做的?”卫长宁被她带离原来的话题,向食案那里看去。
君琂道:“要给太后送一份过去吗?”
“不要。”卫长宁想都没想就拒绝,走了两步才想起先生的意思,叹气道:“那便送吧。”
君琂展颜,吩咐林璇去办,都准备好了,只待皇帝点头。
野鸡本就鲜美,卫长宁喝着更觉甜蜜,不忘添一句:“先生觉得太后会喝你做的汤?”
这句话算是问到君琂了,她疑惑了会,茫然摇首。
太后性子不算差,加之卫长宁这些时日耐着性子去哄,也改善许多,就不知这是不是表面现象了。卫长宁问的话,她自己也不清楚,反正让人盯着永安宫,喝与不喝,睡前就知道了。
晚膳后,卫长宁拉着君琂去散步,月下走了许久,时辰不早,君琂催她去沐浴,自己转回殿内,她躺下后,脑海里想着立后之事。
朝堂尚算安稳,三王不敢太过与皇帝作对,只要兵权在,民心安稳,不会起多大的动荡,关键在于太后的态度,立后一旦提出,定有人反对,若是太后再不允,很有可能半途而废。
大唐注重孝道,太后先反对,御史便有话可说,那么所有的难处都落在卫长宁的身上。
她想了片刻,卫长宁回来后,屏退宫人后自己上榻,见她蹙眉,道:“先生在想什么?”
“立后。”君琂言简意赅,抬眼望着卫长宁,拉着她躺好。
殿内寂静,带着秋日的凉意,卫长宁一身单薄的寝衣钻入君琂怀中,君琂道:“下次多添件衣裳。”
“好。”卫长宁应了一声。
也不知是真答应还是敷衍她,君琂没再继续说她,明日吩咐林璇就好。卫长宁躺在她的怀中,舒服地长呼一口气,“今日好累。”
“你好久没有舒展筋骨,陡然出城狩猎,晚上躺下了就觉得累,明日小心身上疼。”君琂道,摸着她脊背上的骨肉,想着给她捏一捏,或许明日舒服些。
她捏着舒服,卫长宁就不动了,趴在枕头上,舒服地阖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本想与她说事,半晌后,君琂就发现她睡着了,既无奈又心疼,替她将被子掖好,指腹抚上她的眉眼,轻轻摩挲,叹息一声。
卫长宁醒来的时候,身旁已无人,她知晓先生出宫去了,今日要上朝,她不好在宫中逗留,洗漱后,就去上朝。
朝会无大事,沐稷参了容湛,说他当街殴打沐芷,不顾夫妻情分。
容湛憋屈,算算确实是他先动手,哪儿晓得沐芷弱不禁风,说倒就倒,明知她是装的,却说不出口,只能吃下哑巴亏。
他抬首时,御座上的皇帝面带笑意,目光落在太傅身上,满眼神情,他心口堵得厉害,复又垂首,望着脚下。
皇帝罚了容湛,当殿道歉后,两家从亲家变成仇家,她亲自问沐芷的意愿,可愿再嫁,谁知人家不嫁了,又回去接着给学堂学生上课。
容湛‘不举’的名声闹得整座长安城都知晓,见到沐家的姑娘和离的下场后,都不敢把姑娘嫁过去,人人避之不及。
****
在一日午后,卫长宁请来君琂,与她一同去长秋宫。
这里曾是太后的地方,她走后有半载,卫长宁让人改造了许多地方,将太后的痕迹都摩擦去,给人一种陌生的感觉。
君琂从署衙而来,靖王在府上养伤,秦王揽权后,不知受了何人指点,做事愈发得力,对待皇帝也愈发尊敬,如同换了一人,敏王与从前一样,依旧想着插手朝廷的朝政,借机浑水摸鱼。
眼下换了新帝,君琂不像从前那样睁一只闭一只眼,让人时刻盯着,也不再让他捞银子。
今日奉诏而来,步入长秋宫外,在庭院里站定,卫长宁已在树下,望着树枝,她轻步走过去,唤道:“陛下。”
听到声音,卫长宁惊喜地回身,拉着她一道去殿内。殿内已搬空,太后没有带走的也都被卫长宁丢掉了,一切重新打造。
里面无甚可看,空空如也。卫长宁依旧很开心,与她说了很多,哪里该置什么,哪里透风处摆着盆栽,说了很多。
君琂淡笑起来,听她滔滔不绝,不断点头,最后道:“你让尚宫局去准备,无需亲力亲为。”
她摸着卫长宁消瘦的下颚,又与她道:“可想好了,立后就不能改了,初时必有一番风波,你自己撑得住吗?”
“能,自然能,我非幼主,且握有兵权,你我成亲在先,立后也是给你名分,那帮老狐狸心里都明白,迟早会立后的,现在指不定在想你成为新后,他们可能从你手中分到职权。”卫长宁直言。
入后宫,君琂必然不会再上朝,权利移交,人人都想从中分杯羹,必然时刻盯紧着。
君琂的事,她自己心里有数,宽慰道:“无须担心这些,我若为后,门下人不会随意叛逆。”
这也是实话,皇后可比太傅的权利大多了,皇帝信重,聪明的人都不会随意攀附旁人。
她担忧的依旧是太后,道:“太后处,你要提前告知。”
卫长宁自信:“这是自然,过几日我就去永安宫给她请安,她为着蒋家不会不答应的。”
“长宁,拿蒋家威胁太后,虽说她会答应,心中有根刺,只会让你们母女越走越远,她看顾卫见莳,可见她是真心为你好的。”君琂适时提醒她,卫长宁的耐心都用在她的身上,太后跟前也不愿多用些心思。
卫长宁挨训,她起初不吭声,见君琂神色不好,就讷讷道:“我会去的,不过先让蒋怀过去劝一劝,我晓得他们姐弟情深,蒋怀会劝好的。”
都已是皇帝,君琂就没有多说话,两人往外走了一道,庭院往北走,有面静湖,与君府构造有些相似,两人站在岸上,卫长宁见到湖中倒映着君琂的影子,她笑道:“我们在这里种些海棠吧。”
君琂没有回答,她又添一句:“今岁栽种,明年就能看到满园海棠花。”
她觉得十分欢喜,君琂就同意:“你吩咐人做就好,不要自己时刻盯着,明白吗?”
“晓得。”卫长宁点点头,悄悄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指尖在她脉搏处来回抚摸,她欲收回,卫长宁拽紧了:“宫人退得好远,她们看不见的。”
君琂没有抬头看她,凝视着湖水中两人的倒影,朦朦胧胧,好不真实,她怕自己一动,卫长宁的影子就跟着不见了,她拘谨地不敢动。
秋日的光色带着瑰丽,映在身后,拉长两人身影。
不知站了多久,君琂的手都麻了,才转身望着不远处,果然没有一位宫人,都避得远远的,她释然了,羞涩一笑:“回去吧。”
卫长宁照旧将她送去长乐宫门口,分别时君琂道:“我过几日去西明寺。”
她要避一避,卫长宁也同意:“我在山下安插几百金吾卫,让顾笙陪你去,可好?”
“不用她陪,我一人即可。”君琂拒绝,顾笙的性子静不下来,去了也待不住,且她家中有孩子,多少不方便。
她不同意,卫长宁也不勉强,握着她的手,斟酌几番,才道:“那你千万小心些,我会想你的。”
“嗯,我也是。”君琂伸手摸摸她的脸颊,有些微凉,她催促道:“你快些回宫,万事稳重些,勿要孩子气。”
卫长宁只有小事的时候才会固执,遇到大事,多番思考,都会以大局为重。君琂懂,仍旧想多叮嘱几句,卫长宁都听了,这个时候怎会任性。
她任性,立后的日子就永远也无法到来。
****
蒋怀被宣入宫,见到皇帝在临摹先人古迹,怡然自得,见到他后,甜甜一笑:“舅父来了。”
这么热情,必有难事让他去办。蒋怀熟知皇帝的套路,客客气气地坐下,接过宫人手中的茶盏,抿了一口,道句好茶,接连又饮一口。
卫长宁立于案后,将墨笔放下,让人撤了,接过林璇手中湿帕子擦了擦,随意道:“舅父,朕想立后。”
简单六字,让蒋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道:“陛下寻臣,是想让臣以蒋家的身份先提立后之事?”
“舅父会错意了,朕只想让你劝服太后,免得腹背受敌。”卫长宁淡淡道,装作没有看到他吃惊的样子,蒋怀就是老奸巨猾,那时说得好听,蒋家甘愿为她驱使。
蒋怀听她话,也放下心来,劝服太后并不是难事,答道:“臣明白。”
听他应允,卫长宁也不为难他,挥手让内侍带他去见太后,自己在殿内静静等着蒋怀回来。君琂手中职权渐渐放手,大多都交给皇帝,她的事情变多了起来。
在殿内处理片刻政事,来了几名朝臣议事,卫长宁接见后,就打发他们离开,自己一人在殿内魂不守舍,也不知是牵挂君琂,还是惦记蒋怀能否劝服太后。
总之,心思不能平静下来。
自己一人用了午膳,想去小憩片刻,鸿胪寺卿张绍华求见,她打起精神召见。张绍华依旧是为那份策略而来,将所查的文书都归类分理好,一并呈给皇帝过目。
卫长宁没有心思去看这些,随意翻了翻,就放在案上,与他道:“蔺相有致仕的想法,师兄难不成一辈子留在鸿胪寺?”
她眉目湛然,与寻常玩笑时判若两人,张绍华一时间愣了神,不明白她的意思。
“师兄,蔺相要致仕。”卫长宁重复一遍。
张绍华恍然大悟,入朝的这些年,他懂了很多,跟着太傅后头也学了不少,鸿胪寺卿位置上做的愈发得心应手,他也想过离开鸿胪寺,皇帝的想法超过他的预料了。
他知晓皇帝的心意,道:“陛下有意,臣自当万死不辞。”
他难得这么正经,卫长宁笑道:“师兄这番模样,与当年打趣我是妻奴真是判若两人。”
年少不懂事,都会放荡不羁,张绍华混迹官场几载,见地也多了些,只是看着卫长宁,好似与从前无异,初心犹在,他亦笑说:“陛下难道不是妻奴?”
卫长宁斜瞪他一眼,不与他多说,妻奴又如何,先生也喜爱她就可,两情相悦多的是信任,谁让谁,太过计较也无意义的。
她认真道:“师兄,朕该立后了。”
张绍华知晓她对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