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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对所谓的“哨兵素”的研究,目前还是一片空白,向导也没有哨兵那样敏锐的感官。
可是,她确实闻到了,在那个犹如冰雪雕琢的女孩身上闻到了类似于冷梅的香味,并且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鼻尖萦绕不去。
章节目录 内塔(七)
“滚; 都给我滚!”花简还没到达病房就听到了堂哥的怒吼; 距离那起事件过去已经半个多月; 可这位年少成名的公爵大人显然还未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
领袖不仅剥夺了他在内塔的职位,还让他自请摘去少校军衔。
“殿下; 我先去看看,请您稍等。”与花简一同前来的是带着午餐的艾丽莎——她照顾花策也有半月,每顿饭都是亲自下厨,花简在走廊上与她碰面,顺道结伴而行。
“嗯。”
医生与护士狼狈地跑出病房; 看到艾丽莎如蒙大赦。
“艾丽莎小姐; 你快去看看公爵吧,他又不肯配合检查了。”
艾丽莎轻轻叹了口气; 温婉美丽的脸上带着几分轻愁。
“我知道了; 你们晚一些再来吧。”
女官落落大方; 从容优雅; 话语轻柔却奇异地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病房中光线昏暗; 窗帘紧闭; 光源也全部关闭,艾丽莎只能隐约看到有个身形蜷缩在房间角落。
“公爵大人?”她将手中提着的饭盒放到桌上; 声音温柔得仿佛是在呼唤受惊的幼子。
向来意气风发甚至可以说目空一切的哨兵此刻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般躲藏在厚厚的窗帘之下; 没有对来人的呼唤做出任何反应。
艾丽莎贵为一国公主,却受祖国长年内乱纷争之苦,可以算是自小流落他乡。但她身上仍旧保留着公主的气度与优雅,又不像一般贵族少女般天真与不谙世事。
她平和坚忍; 成熟内敛,有洞悉事物真相的眼光,以及仿佛能包容一切的胸襟。
“公爵大人,您为什么又不愿接受身体检查?”艾丽莎缓缓走到窗边,没有立即掀开窗帘,蹲下身耐心十足地问道,“昨天您不是和我约定好了吗?今天会乖乖接受检查的。”
花策没有给她回应,反而将自己高大的身形缩得更小。
艾丽莎无奈地叹了口气,稍稍掀开窗帘,露出了那一头金色的短发。
花策把脸埋在手臂之中,赤裸的双脚交叠着,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公爵大人……”艾丽莎试探性地伸出手,却在碰触到对方头顶前被紧紧攥住了。两人虽有互相爱慕之意,但艾丽莎素来对他态度疏远,花策也从不敢冒犯,这段时间反倒是两人接触得最多的时候。
花策手掌宽厚有力,却无比冰冷。
“不要……不要碰我……艾丽莎……你也走吧……你也不要再管我了……”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放开我?”艾丽莎露出淡淡的笑意,赭色的瞳仁中散发着柔亮的光芒,“小策,我不会在这个时候让你一个人的。”
花策母亲早亡,父亲对他要求严苛,严厉远大于关怀,这养成了他自卑自傲,渴求关注又无法容忍失败的性格。
艾丽莎知道他在严格意义上绝算不上一个好人,但有的时候感情就是如此不讲道理。第一次见面,对方还只是一个年少的小公爵,虽然不像她一样身在他乡,但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与自己一样的孤独。
她看着对方每次在两位小殿下获得父母关怀时掩藏起羡慕与痛苦,看着他一个人努力奋斗渴望获得关注与肯定,心中不禁产生了共鸣与爱怜。
她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是在对方的追求前还是追求后产生的,但她知道自己的内心并做不到如同外在表现得那么淡然与疏远。
一位帝国公爵,天之骄子,对谁都冷酷无情不可一世,却唯独对她痴心不改,爱慕有加。
艾丽莎承认自己的心动,却也明白两个人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他们在年纪、身份还有观念上的差距太大,即便勉强走到一起,最终可能也只是让世界上多一对怨侣。
花策已太久没听过对方如此称呼自己,猛然抬头,甚至一时忘记了伤心与难过。
艾丽莎有一头柔顺又美丽的棕红色长发,让她看起来无比温暖。
“艾丽莎,连你也来可怜我吗?”
花策带着些许愤怒与受伤,却没有像对其他人那般对着面前美丽的女性发脾气。
艾丽莎摸了摸他胡子拉碴的脸颊,笑道:“小策,我不觉得自己还有其他人是在可怜或者嘲讽你。一定要说的话,我认为那应该叫做关心。两位殿下十分担心你,你的同僚们也经常来询问你的情况,希望你能尽早归队。”
花策放开她的手,死气沉沉地冷笑道:“你不用骗我,我知道的,他们都在等着看我笑话。都在等待着给我的这次失败送上同情与怜悯,来让自己毫无成就的人生获得满足。”
艾丽莎忧愁地望着他,“这就是你不想见任何人的原因吗?”
“没错!他们一个个都是来笑话我的,笑话我的失败,嘲讽我的无能,看着我被父亲大人革职惩罚,他们一定觉得大快人心吧!”
无法容忍失败的人或许并非是因他多精益求精,而仅仅只是太过软弱而已。
艾丽莎突然伸手打了他一巴掌。
那是很轻很轻的声音,也是很轻很轻的力道,花策却捂着脸完全呆住,黯淡的瞳眸里也渐渐蓄起了受伤的泪水。
艾丽莎直视着他的眼睛,用不同于平时的认真严肃语气,一字一句道:“我知道被人同情怜悯的滋味,可我从不认为一个人富有同情与怜悯之心是一件坏事。你的无法接受不足以成为他人更改高贵品格的理由,你能做的只有让自己变得不用再接受同情,或者强大到能坦然面对怜悯。你是帝国最年轻的公爵,是内塔年轻一代中最优秀的哨兵,这样的头衔几人能够拥有?你合该为此自豪。可优秀并不意味着不会失败,没有人一生都不会失败。难道你要把自己的骄傲用在无法接受失败上吗?维持骄傲的办法难道不是在逆境中也能站起来,永不言败吗?”
“艾丽莎……”
艾丽莎轻轻抱住花策的身躯,抚摸着他的后脑与背脊,“与你一起战斗的队友已经逝去,他们一定有更多的悔恨与不舍。小策,我很庆幸你能活下来,对我来说这样就足够了。但如果你无法容忍自己的失败,那就去纠正它吧,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逝去的生命。”
“艾丽莎……”素来有冷酷铁面之称的公爵阁下,此刻在女官怀中哭得犹如一个孩子。
花简久久没有等到艾丽莎出来,唇角不禁显露出一丝笑意,嘱咐过医生后先行离开。
他和花簇一样,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希望艾丽莎的温柔包容能够融化修复哥哥那颗孤独寂寞的心灵。
“还有八圈,小兔崽子们都给我跑起来,最后三个人不准吃午餐,听到了没有?”
体能训练课程的老师在操场中央拿着小型扩音器指挥,教鞭在空中挥舞的声音清晰可闻。
“你们都给我向花筝学学,人家一个女孩子,进塔才一个多月,矮你们一个头,每次都跑第一,你们这帮小兔崽子饭都吃哪里去了?”
他不说还好,一提又是一片怨声载道。
在不进行精神凭依的状态下,没经过训练的哨兵在体能上与普通人差距不会很大。刚进内塔的哨兵在体能训练上不比向导多多少,老师会循序渐进地为预科班的学生增加强度。
花筝的专业课由花孟尝亲自教授,但体能训练仍和预科班的同学一起完成,而在她参与训练得这一个月里,预科班的学生们也体会到了真正的地狱。
一公里负重跑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就变成了十公里负重跑,只因为老师以这个细胳膊细腿的女孩为标准给其他人一起增加训练量。
“花筝能做到,你们这帮人高马大的小兔崽子为什么做不到?都给我跟上,她马上就要超过你们两圈,被超三圈的人就不要吃午饭了!”
五月帝都的中午,烈日之下的操场体感温度已经将近40℃。身穿白色短袖T恤和短裤的少女飞快地迈动着瘦伶伶的双腿,一头炫目的白色短发在空中肆意飞扬。
花筝戴着护目镜以阻挡耀眼的阳光对双眼的刺激,白皙饱满的额头上只有浅浅的一层薄汗。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她仍然白得像是个雪人,丝毫没有受到紫外线的影响。
漫长的负重跑终于在老师的哨声中结束,终点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几个刚入学不久的少年哨兵,只有花筝一人站立着活动手脚,从裤兜里掏出一块洁白雅致的手帕擦拭脸上的汗水。
“最后到达的三个人不准吃饭,给我灌饱水明天继续!”
对于正在长身体又消耗巨大的少年哨兵来说,少吃一顿午餐确实是件痛苦的事。不过这在将来也会成为他们的一个课程,加上下午是文化课,老师的惩罚倒也不算特别严厉。
被罚了的三人累得已经发不出哀叹,只勉力睁眼去看那位始作俑者。
帝国的二王女,天资过人的花筝殿下仍保持着她的从容与美丽。
这些新晋哨兵有一小半是平民出身,对于王室成员保持着敬畏之心。其他人在看到花孟尝和花简的态度后自然也不敢找她的麻烦,即便敢怒也不敢言,花筝这些时间以来过得还算平静。
“小筝!”花简从内塔医院——也就是医务塔出来后一直在操场边等待花筝结束训练。
两人请了假,下午开始到后天早上都要在王宫度过了。
花筝向老师告别后,笑容灿烂地向着花简跑去。
“哥哥!”
花简看了训练的后半段,不禁再一次感叹于花筝可怕的体能。这具纤细的身躯里所爆发出的速度与耐力已经异常到了恐怖的地步,他的疑惑也日渐加深。
看着妹妹的笑脸,花简暂时撇去了心中的困惑,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摸着她的头道:“辛苦了,收拾收拾我们回去见姐姐吧。”
章节目录 内塔(八)
花简每次回来; 花簇都会特地空出时间;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 今天一同前来的还有第一次放假的花筝。
夏欣已在阳光房中准备好茶点,花簇一边翻阅着《帝国编年史》一边等待两人的到来。她手中的这本书罕见的不是纸质实体; 而是从王室资料库中借阅的虚拟本,脸上也没有平日里的轻松惬意,反而紧紧皱着眉头。
她身前的桌上摆放着各类甜品糕点,靠近手边的茶托旁边还放着一个丝绒包装的精致饰品盒。
温暖柔和的透过透明的屋顶撒在王女殿下身上,让整个场景看起来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姐姐!”打破这个静谧氛围的是一道清亮稚嫩的声音; 伴随着花簇的抬眼; 一个白色的身影已迅速向她扑来。
花筝似乎是一路小跑而来,白皙的小脸带着些微绯红; 额前软软的刘海有几分凌乱; 露出了短发之下清晰修长的柳眉。
花簇轻轻瞟了她一眼; 收掉手中的书; 问道:“怎么只有你; 阿简呢?”
“阿简哥哥和我一块儿的; 我只是等不及想见姐姐所以先跑过来。”
花簇听她满嘴讨巧,倒了杯茶塞进她手中; 轻轻哼了一声; “好听话就免了,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