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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再次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大堂,阿爹和阿娘正坐着默默相对。
秀秀指了指被敲得摇摇晃晃的大门——不开吗?
秀秀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招手让她过来,轻声道:“秀秀,别出声。”
秀秀走过去:“爹,这是怎么了?”
秀秀爹将昨晚的事略微提了几句,道:“家属来了。”
按照往常的晴朗天气,这会天应是完全亮了。但是今日,昨晚下了一整晚的雨,乌云还没完全散干净,天还是阴沉沉的。门外的家属见他们一直都不开门,干脆将那妇人裹了草席,抬了担架送过来。黄纸漫天飘洒,哀乐唱不停,家属凄哀地哭灵。
秀秀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秀秀爹悬壶济世,上门的都是过来感谢的,她何曾见过这种阵仗?
“乖女莫怕。”秀秀被骇得不断后退,撞到后面的秀秀爹。他伸手将温暖宽厚的手掌覆在她的眼上,“乖,别看。”
门窗紧闭,凄惨的哭嚎声还是不断钻进来。
秀秀娘面露忧愁。她也生过孩子,自然是懂得,那妇人身体虚弱,还一胎怀了这么多,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鬼门关走一遭,这么凶险,阎王爷的生死簿怕是早已勾画好了。
“这可怎么办?”怎么解释家属都不听,一心认定是秀秀爹的错。再这样下去,不要说秀秀爹还能不能继续行医,连他们家能不能还在天河村住都是个问题。
这十里八乡都是一个宗族的,得罪了一个就不好过,更何况还是这么多条人命。就算是报到官府那边去,秀秀爹也讨不了好。
秀秀爹望着女儿秀美的脸庞,再看看她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模样,心疼不已。
“要不然还是请族里的宗老来评判吧。”他想了许久才说话,医者只能尽人事,天命他是真的无能为力。
但愿族里能理解他。
他终于下定决心,动身开门,大声道:“各位乡亲,且听我一言,出来这样的事绝非我本愿。医者仁心,能救我肯定不会放弃,我自认已经努力,问心无愧。逝者已逝,生者如斯,还万望各位能节哀顺变。若是不服,我们可请族内宗老来评判!”
门外的家属互相对望一眼,退下去讨论片刻,那妇人的汉子走出来:“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宗老怎么评判的,你可不能矢口否认!人命关天的事,别想赖账!”
“自是不会。”秀秀爹苦笑,他行医多年,就算是这次宗老认定他无辜,他以后也不会再行医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吵吵囔囔地要求开祠堂搬出祖宗牌位。
秀秀悄悄跟在他们后面,一同到了祠堂。放着妇人的担架被放到门口,三伯被个年轻人背了过来,一到达就被要求快开始。
祠堂门口便有一块很大的空地,秀秀爹被人围在中间,等着祠堂门打开。
三伯枯黄的手指捏着烟杆,听完他们的说法,直皱眉:“一胎六个?能生也不是这么个生法。”他是村里的老人,辈分又大,年轻时也出去闯荡过,在族里说话很有分量。
秀秀爹道:“我去的时候,那妇人都只有进的气儿了,孩子太多,挤在腹内出不来,我真是什么办法都用了。当时除了我,还有产婆在,也可作证,句句属实,绝无谎话。”
三伯看了一眼披麻戴孝的妇人家人,也不多话,吧嗒吧嗒地抽烟:“你们怎么说?秀秀爹都尽力了,你们这么一闹太伤情分了,大家都是一家人,那有不尽心的。”
第10章 河神的新娘2
产婆很快也被找了过来,证实了秀秀爹的说法。
末了产婆道:“最近也不知怎的,怀了多胞胎的妇人渐多,大多都无法顺产,妇人因此而亡。也有的狠得下心,保了大的不要小的,这才勉强存活。至于侥幸能生下孩子的,都是身有残疾的,生下来也活不了多久。”
三伯皱眉:“怎有如此怪异之事?”多胞胎不是没有,但却不会常见,更不可能在最近一段时间突然出现这么多。
他严肃地看着闹事的妇人家人:“你们家媳妇本来就体弱,生孩子本就辛苦,突然间有了这么多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妇人家人面面相觑,经过产婆和三伯这么一说,他们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
“人都已经没了,秀秀她爹该不会是想推辞吧?”
“胡闹!”三伯一瞪眼,众人顿时静了下来,“就算是秀秀爹确实是有过错,你们也逃不掉干系!”
秀秀跟在他们后面,听到产婆的说法后忍不住向妇人尸体那边望去。即使被草席包得密不透风,妇人高耸的肚子也仍旧掩盖不住。
那妇人的家人已经是很不高兴,当即嚷着要报官,请仵作过来验尸。
“安静!”三伯大喝一声,“无知,须知事有反常必为妖,倘若小妇没死,生下来的孩子也是个祸害。”
妇人的汉子听到这里,原本就黑的脸色更黑了,他道:“三伯,您也是这村里的老人了,我媳妇怀这胎也确实辛苦,可这也没有张口就说是妖怪的道理吧?”
这是不服了。
秀秀爹知道三伯是在挺他后,腰杆也直了不少:“一下子怀这么多孩子,确实不正常。要是你媳妇因求子心切吃了什么药,难道这也要赖到我身上?”
三伯目光灼灼:“这么多人怀了多胞胎,该不会你们是听信那些游荡的江湖郎中,买了他们的药随意服食?”
乡下人家,除了正经大夫,时不时还有游荡的江湖郎中,作道士或僧人打扮,招摇撞骗,吹嘘自己所卖的药包治百病。
秀秀爹的医术也是年轻时从外面学来的,不敢说自己比得上城里的坐馆大夫,但是平日有个头痛脑热却还是能医治的。
妇人家里人小声说了几句,妇人的婆婆站出来道:“之前确实有个癞头和尚来过……听闻邻村有人买了他的药生了男胎,我们就想着试试……”
“简直是乱来!”三伯斥责道,“天行有常,生男生女岂是能随意控制的。还不赶紧看看那和尚在不在,抓了送官府?!”
“三伯这……这不好吧?”
“送!”三伯烟杆一敲,掷地有声,“这江和尚有如此邪药,必然来路不正,做下这样的腌臜事,你们还想留着他去祸害别人?”
在三伯的强硬态度下,妇人之死终究不了了之,秀秀爹给了那妇人家人一些钱财帮忙安葬,他们也表示不再追究。
“唉——”父女俩从祠堂慢慢走回去,秀秀听到她爹轻叹了一口气。
“爹——”秀秀抓了抓他的手掌,安慰道,“没事就好。”
“本来还想找个倒插门的传下医术,如今怕是不行了。你也没个兄弟,以后我们不在也不知谁能给你撑腰……”
秀秀突然想起三伯关于生男生女的说法,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阿爹,三伯说,天行有常,生男生女——”
“嘘——”秀秀爹捂住她的嘴,眼睛死死地盯着天河,嘴巴紧抿压低声音,“乖女,别说话。”
秀秀眨巴着眼睛,狐疑地打量四周。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天河旁边,眼下正是农忙时刻,河岸边一个人影都没有。
秀秀爹抱住秀秀,两人小步地慢慢走开,直到远离河边,秀秀爹这才呼出一口气。
“爹,怎么了?”
“没事。”秀秀爹脸色发白,“我们先回去,你娘该担心了。”
秀秀看着阿爹,沉默地点头,二人一路无话返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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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妇人难产而死,秀秀爹便不再行医了。家中还要过活,因此秀秀爹便改成去采药,一天到晚往深山里钻不见人影。
而且,自从那天去河边回来以后,秀秀爹便对她们娘俩二人说,让她们不要再去河边了,连靠近都不行。
往日秀秀娘会和一些姐妹一起去河边洗衣服,如今也不去了,改成从井里挑水。
挑水也不是个轻松活,要是秀秀爹在便会把家中的水缸装满,要是不在,只好由她们母女二人来做。其实,真要算起来,秀秀她们家离河边比离村里的井还要近,这么一来一回,颇费力气。
几日下来,秀秀心里不满,同样是水,井里的水和河里的水不都是一样的吗?
她不敢直接和阿爹说,只好向阿娘说。
“反正爹也不在,我们偷偷去河边挑水,他不会知道的。”
“听你爹的,”秀秀娘抚了抚女儿的头发,“他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一天晚上,秀秀爹采药未归,秀秀半夜口渴起来喝水,打开水缸发现没水了。
她返回床上,翻了几遍又实在是渴得厉害睡不着。
熬了许久,透过纸窗看到天蒙蒙亮,秀秀实在坐不住了,鲤鱼打挺般从床上起来,抓了水桶就往河边跑。
天河村还处于沉睡之中,周遭一片寂静,连公鸡都还没有起来打鸣。
秀秀一个人拎着水桶,走到河边打了水,迫不及待地捧水喝了几口,清冽甘甜的河水从喉咙滑到心田,带来一片清凉。
秀秀喝够了水,晃着脑袋呼吸着晨间的清新空气,流水汩汩静谧无声,四下无人,宁静安详。
也不知阿爹为何不许她来河边,秀秀挑起水桶,心中泛起嘀咕,她都一个大孩子了,又不会失足落水。
“哞——”
秀秀拎着水桶的手一顿,河边并无肥美的水草,一般人家是不会将牛赶到这里的,是哪家的牛走失了?
“哞——”
又一声,这一回,秀秀听仔细了,很像是牛鸣,但是声音更为清越从容,她竟然从这一声里听出一股恼羞成怒的意味来。
真的是牛吗?
秀秀想了想,还是将水桶放下,沿着河边走了一圈。
无论如何,一头牛对于农家都是非常重要的,丢了牛,这家也就散了。
她走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任何牛的影子,倒是发现了不远处有个草丛在不断抖动。
要不是她仔细,还真发现不了。
也许是受伤了也说不定。
这样一想,秀秀快走几步,伸手拨开草丛。
——一位容貌俏丽的女子身着白衣躺在里面,白衣染血,嘴角滴红,正睁着一双石榴石一眼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她。
秀秀一惊,这女子伤势这么重,也不知躺在这里多久了,要不是被她发现,这女子只能等到尸首腐烂发臭才会被人发觉。
“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警惕地看着她,嘴唇微动,倒吸了一口气。
不顾女子凶狠的眼神,秀秀将女子扶起,女子起身坐了会,又软身倒下。
“呃……”秀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女子的身量比她还大,她实在背不动。
女子手指微动,撇开秀秀想自己起来,秀秀见状急忙伸手去扶她,女子也不再客气,直接将身子倚在她身上。
“唔——”肩头一沉,秀秀回头一看,正好撞上女子的鼻子。
眼泪瞬间就疼出了泪花,秀秀鼻头发酸,却因为双手扶着女子而不能去擦,只能任由眼泪流下。、
秀秀扶着女子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下,看到女子腰腹的血迹因为移动而扩大,再抬眼看到女子正冷冷地瞪着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姑、姑娘,你没……不不不,我回家拿药给你?”
女子不答,仍旧冷着脸,她低头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肚子,血迹再次晕染扩大。
“姑娘?”
“你还站这儿做什么?”女子终于说话,声音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