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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赋站起来,一把折扇在手心中轻敲 ,戴靖雪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微微侧了半分。那一声一声敲出的声音,是不安、兴奋、野心勃勃。
“看来前辈是想再看看我苗家的刀法了。”苗宛彤收了笑,斩魂亮出了刺眼的光芒,“便再给前辈示范一次,可看好了,第一招是风云式。”
她突然提刀,刀峰斜向上,挽就一卷风云,风起云动之时原本含怒带恼的单宗义却突然平静了下来。苗宛彤说得不错,的确还是苗家刀法,可给单宗义的感觉却不太对,与刚刚苗宛彤劈手向着翁文渊去的感觉不一样。
分明是同一种刀法,招式相同,夹带而出的凌厉却不一样,风云突变,单宗义一把挡了苗宛彤一刀,内力刚与苗宛彤的刀法硬碰硬地撞在了一起,如突然炸开了火花,飞花走石,四周山河俱震。
明明是个内力不济的娇俏丫头,那一身傲人的内力在同小辈之中可谓传奇,最后毁在了殷岘的手中,如今明明还未恢复到六层,竟是与凝了七层内力的单宗义拼了个不分伯仲!不仅众人疑惑不解,就连单宗义也觉得奇怪,他透过刀峰看向苗宛彤,却见她并非硬撑,甚至可以说她游刃有余!
单宗义将掌法收回,却见苗宛彤的招式不变,紧接而来的是苗家刀第二招,破云式!
她居然连刀法的顺序都未曾改变半分,一招接着下一招,明明像是刚学刀法时的愚昧与一成不变,在外人看来苗宛彤的一套苗家刀从头使到了尾,没有内力支撑,没有从前花哨的他门派功夫,却能与高手榜上的单宗义打出个不分上下,着实有些捉摸不透。
只有身在其中的单宗义能感受到苗宛彤刀里的变化,他将眉头锁紧,侧头避过了苗宛彤破开自己搅起的风云。
单宗义一身长袍,衣袖翩翩,袖影翻风,手中无一把兵器,一掌而出,内力涤荡而出,以排山倒海之势,如大江奔腾咆哮,海啸带着腥风,意在一把捏死苗宛彤。
苗宛彤如今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内力洗涤,收刀不及,硬生生扛住了单宗义的一掌,牙关没咬紧,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单宗义冷眼看着苗宛彤:“就这样?”
姜云吓得动也不敢动,直勾勾地看着苗宛彤,却见苗宛彤撑着斩魂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自己嘴角边的血迹,低头皱眉看了眼,拧着眉心轻啧了一声,又将血毫不在意地抹在了自己的衣裳上。
那原本不知道从哪儿偷来的道袍如今又破烂不堪,一如当初她被三清观的人所追杀时的那件道袍,破破烂烂,被她的血、别人的血染了不知有几层。
“刀法还没完呢。”苗宛彤冷笑一声。
单宗义早没了当初姜太公钓鱼的耐心,他原本就是冲着苗景龙留下的东西而来,骗苗家,骗天下,可临到头却发现,连苗景龙也在借着他的手骗天下人,亦骗了他,只留下了一套苗家刀,他要来何用?
不如趁着天气好,一掌了结了苗宛彤这个祸害罢了!
此时内力突然从四面八方围向了苗宛彤,咆哮嘶吼,欲将苗宛彤撕成碎片。
苗宛彤按部就班得算得上死板,不同于从前常用的小聪明,她竟接着将第二招斩魂式又平平淡淡地挥了出来,欲与单宗义内力所露出来的獠牙正面相驳,单宗义在感叹她的天真时一掌劈了出去。
掌风凛冽,四周的一切都在土崩瓦解,处于劣势的苗宛彤却连神色也未变,却见她在途中转到了破空门,刀尖直指单宗义,单宗义十层内力与苗宛彤的斩魂狭路相逢,谁也不曾让步,单宗义这方游刃有余,苗宛彤的额前却浸出了冷汗。
就在单宗义将唇角微微勾起的时候,苗宛彤将自己化作了刀,自下而上,自上而下,劈天穹与斩地府融成了一招劈向单宗义,在单宗义没来得及再聚内力时她一刀一刀迅速地化解了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内力,竟是将无形刀也使了个出神入化。
她微微笑了起来,向着单宗义的面门就是一招天地合一。
她的笑还没扯完,忙扯着向前扑的身子往后撤,却见秦文赋凌空而起,一把铁扇如利剑冲向单宗义,单宗义恼怒地掀起眼皮来瞪了他一眼,另一掌拍向了对方。
天地变色!
第92章 胶着
一掌临空而降,一扇腾空而至; 中间的苗宛彤活像一个两面受气的夹心板; 这两个失心疯的小疯子与老疯子活像要将她夹成一块热腾腾新出炉的肉饼; 惊得她头皮都炸了; 斩魂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线; 以极快的速度往后撤。
好在苗宛彤的轻功好,她撤的方向极为刁钻; 斩魂先脱手,这才见苗宛彤从电光火石之间抽出了一条细长的身子; 握着斩魂皱眉着看眼前窝里斗的两人。
秦文赋手中的利扇刮起了冷风; 扇面一压,诸多泛着绿光的箭头破空而至; 发出短促锐利的尖鸣声!却见秦文赋手中的扇面又匆匆换了方向,前递,与喷射而出的利箭同向而去; 迅速地攻向单宗义的致命方位。
却见单宗义舒展了眉目,冷笑一声一掌而出; 箭头停滞不前好似遭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单宗义未停,另一掌突然出手; 一拉一推,将秦文赋的手掉了个方向推了出去,分明就是秦文赋的脖颈!
秦文赋一身功夫也不赖,扇面一折; 取舍之间又将其展开,破风声撕扯尖鸣,又半天不退让地转向了单宗义。
这场算是打得有些莫名其妙了,按理说秦文赋分明就是个坐收渔利的渔翁,单宗义与苗宛彤两人自相缠杀,走至最后必定一死一伤,到时候他再出来收拾战场,留下哪一个他都能轻轻松松地解决,可他偏偏坐不住,非得冲着单宗义出手。
众人虽然不解,可苗宛彤算是分出了些个中缘由,无非是秦文赋怕她败在了单宗义的手里,回头他与秦庶之间,又是一场明争暗斗,倒不如先弄死了为秦庶做事的单宗义。反正苗家的五灵谱是被单宗义捏造出来的,留一个半残的苗宛彤,好过留一个随时能回过神来,轻易捏死自己的单宗义强。
如今单宗义与苗宛彤之间撕破脸的怒意,大半发在了苗宛彤的身上,他此时抽手,为的就是趁此先弄死单宗义!
苗宛彤得以喘口气,倒提着斩魂刀戒备地盯着场中厮杀得分不清谁是谁的两个身影,只是精神上却没有放松,生怕这两条疯狗谁突然就反过来咬了自己一口。
姜云一见苗宛彤提刀站在了一侧,忙跑过来拉住了苗宛彤的手。苗宛彤的血还未冷,却在触到姜云手指尖的时候微微缓了缓,她冲着姜云笑了笑,拉着她走向了戴靖雪。守着戴靖雪的两人看了刚刚苗宛彤与单宗义打斗的场面,抖着腿不敢拦,甫一接触到苗宛彤那双带着杀意的双眸,险些不争气地跪了下来。
“要么滚,要么死。”
苗宛彤的声音极冷,那两个壮汉纷纷退了两步,不敢上前去触霉头。
苗宛彤迅速解开了戴靖雪身上的绳子,姜云一把扣住了戴靖雪的手腕,却被戴靖雪的另一只手轻轻地覆了上来:“不用了云姑娘,手筋脚筋断了,肋骨断了两根,没其他伤。”
“孩子呢?”
戴靖雪抿了抿唇,惨白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唇色一如一张素白的脸:“没事,刚刚踢我了。”
姜云皱着眉头,没接戴靖雪的话。
不可能没事,又是杀又是打,手脚筋断了,孩子还在闹,闹的是鲜活,还是死亡的挣扎?可她摸脉的手却被戴靖雪死死拉住,她的手腕抬不起来,只依着手指的力道握着姜云,直到姜云松开了手,戴靖雪这才微微笑了笑。
戴靖雪被苗宛彤扶了起来,眯了眯眼看着秦文赋与单宗义,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待这事完了,师姐……”
“师姐。”戴靖雪打断了苗宛彤的话,一声师姐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她冲着躲在门外的苗宛彤轻轻一唤,唤了十来年的姐妹情,软软的,轻轻地,如这秋日里飘下的第一片红叶,砸在光溜溜的地上,没有一丁点声响。
“我回去问文赋,想问他爷爷到底想做什么,还没开口呢,他先说是他写信给了师姐。”
苗宛彤怔然,“速归”二字,不是戴靖雪自己写的吗?
“很震惊吗?我也是。”她眯了眯眼睛,盯着身影极快的秦文赋,好像在看个陌生人,“他太聪明了,只瞧一眼,便能将他人的字迹描个十成十。他在得知有五灵谱这件事后便开始给自己铺路,师姐你顺了他的银子,他趁机与你攀上了关系。阮雅被他所救,替他做事,网撒得又宽又远,世间事都在阮雅的兜里装着,那位方伯,那个老和尚,都是阮雅透出来的消息。秦文赋步步逼着师姐,让师姐寻着单宗义嘴里的五灵谱,为了他勃勃野心,为了江山天下,他不惜让黎民百姓染上蛊毒。”
戴靖雪轻轻地笑了笑:“他可能也没想到,打了这么久的水,自己手中握的消息竟是竹篮。”
苗宛彤咬着唇没有说话,却见戴靖雪抬起了头来看向自己,眼里映着碧云晴空,还是当年那个小姑娘。
“师姐是他手中的棋,阮雅是他手中的棋,我也是他手中的棋,甚至于有时候连单宗义都替他推了两枚棋子。”
那一双眼里突然蓄上了雨水,她忙又低下头去:“是我不对。”
“瞎扯什么,闭嘴吧你。”
苗宛彤一巴掌劈上了戴靖雪的后脑,两颗圆滚滚的泪水溅了出去,她又抬起头来不再看戴靖雪,依旧蓄势待发地看着胶着不放的两人。
这是苗宛彤第一次看到秦文赋正式出手,她有些紧张,手中出了细微的薄汗,直勾勾地盯着秦文赋,却见秦文赋稳稳当当,每一招每一式都算计好了方道力道,每一次出手都自信满满。两人的功夫完全是两个极端,单宗义是个走随意路线的疯子,想到哪儿杀到哪儿,哪个招式趁手便是哪个招式,秦文赋却像极了他那处处算计的性格,他的每一招都是精心掐算过的,一招接着一招,密不透风,层层包围,处处铺垫,就为一个好时机,取了单宗义的性命。
“师姐不能让秦文赋取胜。”
苗宛彤陡然听到这轻轻淡淡的一声,忙低下头来看着戴靖雪,戴靖雪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苗宛彤:“阮雅是苗疆人,徐家人,一手蛊毒使得极好,能养一只冥蛊,便有第二只。翁文渊死前秦文赋连眼也不眨,是因为他不屑于翁文渊体内的冥蛊。但如果先杀了单宗义,单宗义那一身醇厚内力,便能使秦文赋平步青云……”
苗宛彤突然怔住了,姜云也在戴靖雪的话里失了神,茫茫然看向悠然自得的秦文赋,突然一颤:原来是这样。
苗宛彤握紧了斩魂,拍了拍姜云的头:“顾着她。”
见姜云乖乖点头,苗宛彤向前迈了一步,一手却被一个毫无力道的手握住,她回头看向戴靖雪,戴靖雪红着一双眼,扯了扯嘴角。
“师姐,给他一个痛快。”
苗宛彤点头转身就走,如果不是自己,如果乐茗没有死,戴靖雪还会活在三清观的假象之中,虽两者都是假象,可到底乐茗一直是真心偏爱戴靖雪的,而秦文赋呢?也是真心在给戴靖雪造假啊。
一个在道观里长大的姑娘,周围有疼她爱她的师父和师姐妹,戴靖雪算是个干干净净没有心眼的姑娘,而秦文赋呢?浣月楼头牌是他的人,调情示意绝不会差,偏生骗得戴靖雪晕头转向,被卖了却不自知。
她一腔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