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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 你在想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苏起看着她，她也看着苏起，败下阵来的是纪悠悠； 她无谓地笑了下，她说：“我只希望小灯能找到真相，不被谎言所欺骗。”
像是即将登上帝位的王，苏起看着面前漫长的阶梯，又看着守在两旁护卫着自己的唐归和纪悠悠。
他们每一个人，都迫不及待地等待她走上去。
“昨日我联系上手底下的人，让她给教主下了药，这个时候，她应是没有抵抗的力气了……小灯你为何这般看我？你没有任何武力，若是教主动手……”
“我倒是错了，教主未必就能对你下手，毕竟你是她看着长大的。”
萧沐笙就坐在殿中，她戴着苏起所熟悉的面具，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因为一张面具，变作了两个人。
心中残留的侥幸突然就散去了。
殿中守着萧沐笙的几名侍女突然冲了过来，唐归与纪悠悠二人联手将苏起护在身后，几个来回间，唐归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攻向他的侍女，他并未取了她们的性命，只是点到为止，将几人打伤便停了下来。
反观一旁的纪悠悠，她夺取侍女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将剑刺入侍女的身体里面。
苏起蹲下身，捡起了掉到自己面前的剑，那是侍女的佩剑，小巧却足够锋利。
她小时候时常跟萧沐笙要求，想要习武，长大后，她便可亲自杀入武林盟中，手刃仇人。
但萧沐笙拒绝了。
“您是一个人吗？”
萧沐笙告诉她，比起看着她与仇恨为伍，更希望见着她快乐的活着。
“我是您杀了仙雾谷四百八十一人后，带回来的最后一人吗？”
耳边还能听到过去时的那些话语，苏起有时候总觉得萧沐笙真像先生，同样温柔，同样无情。
先生可以毫不犹豫地死在苏起面前。
萧沐笙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的假象揭开，让林雾灯无法抉择。
她嘲讽着，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在嘲笑着正向着她走来的人，“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值得我特意从那堆死人里将你捡回来？”
“你这魔女，休要胡说八道，当年可是你毁了仙雾谷！”有人说着话，严厉的声音一下子就被萧沐笙骄傲的话语盖了过去。
“那又如何？你们这些自称正道的武林人士，这么多年来，缩在南方，不敢踏足我北域半步，又怎么敢说，你们心怀正义呢？”
苏起拖着剑，停下了脚步，她昂起头，看着坐在她面前，瘫软着身体，看上去分明半分力气都无，却依旧大放厥词的人。
“林时今待你们如何，你们待他又如何，他被杀之后，你们有谁敢替他出头，来讨伐我？不过是一个个的缩头乌龟，少在本座面前大放厥词！”
下边的人被她气到，对方气了好一会儿，捂着心口，说出的话没有任何的新意，“你这魔女！杀了这么多人竟不知悔改！”
萧沐笙嗤笑一声，“我杀了人？那你们双手又比我干净多少？”
看着她，苏起却是歪了头，她看着面前陌生的女人，询问道：“仙雾谷谷主林时今是我父亲吗？我是林雾灯吗？”
“这些，你不都知道了吗？如今再问又有何意义？哈……你该不会在幻想这一切都是假的吧？你可真天真，本座可从未教过你，逃避现实的话。”她的一句话直接打破了现实与虚假的区别，将所有半遮半掩的真相全部摊开。
苏起闭上眼，她大喊：“够了！”
可对方却没有绕过她的半点意思，萧沐笙的笑声依旧在耳边回转，她说着话，冷漠至极。
“你父亲是我杀的，你娘亲也是我杀的，你仙雾谷上下四百八十一人，皆为我杀，就连你，也本该死在当年，奈何你命大，醒来后忘记了一切，我将你带回教中，培养你成为我手中的杀人利器，让你拿着屠刀杀死你昔日的叔叔伯伯，让你死不瞑目的父亲看着他这好女儿杀尽他的好友。”
“你说，是不是很有趣啊？”
苏起还没说话，便有人先出了头，“你这恶毒的女人，心肠也未免太过歹毒！”
苏起没有回头去看，她看着自己手边的剑，低声道：“可你却不曾让我拿过武器。”
委委屈屈的，像是做着无力反抗的人。萧沐笙完全无法想象，林雾灯是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种话来的，明明她都把一切都摊开放在林雾灯面前了。
“小灯，别再自欺欺人了。”
“哈，你莫不成是个傻子吧，你当真以为本座对你有半分善意？本座只是觉得那样真无趣，林时今犯下的过错，便由他的女儿来承担！你父亲欺我，那么你便要代他受过才是。”
“这么些年来，一直陪着你玩，倒真真无趣，本座每日见你，恨不得一掌打死你。”
苏起摇着头，她坚持说着：“……为什么？您知道的，您说的话，我都会信。”
看着她那双逐渐染上泪水的眼睛，萧沐笙突然有些不敢和她对视。
“你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我已经厌倦了和你玩的友善游戏。”
小姑娘突然就哭了起来，像是止不住的洪水，决堤而出。
安静的殿中，能够听到外边传来的厮杀声，也能听到底下人压抑不住的怒火，最清楚的声音是此时此刻提着剑，站在她面前的小姑娘的声音。
“您曾说，生恩不如养恩大，若是您，或许会放过教主。教主杀我全家，可若不是教主，便不会有活着的一七。”
“不杀教主，林雾灯对不起死去的父母，对不起那死在教主手中的四百八十一人。可若杀了教主，林雾灯又与那狼心狗肺的畜牲有何区别？”
她问着，大声又委屈，“您告诉我，我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小灯，是她杀了你爹娘，你不能心慈手软！”
“小灯，这一切都是教主的错，你应杀了她。”
“这个魔女人人得而诛之！林雾灯，你当为父报仇！”
底下的人，他们的话像是魔咒，一遍遍地在耳边回响。
苏起不懂，为什么非要让林雾灯动手，为什么偏偏一定要林雾灯动手。
她忍不住握紧了剑柄，湿透了的双眼让她无法看清面前的人。
萧沐笙是个好人，可她也是个坏人。
注意到苏起话中的不对劲，萧沐笙心里有些不安，但面上依旧摆着嘲讽的笑容，“什么生恩不如养恩大，你是在说笑吗？若不是我，你岂会落到这种地步，若不是我，你岂会无父无母，若不是我，你林雾灯本该是一谷的大小姐，锦衣玉食，被父母呵护着长大。”
“你说你当不当杀？应不应杀？”
“铮”的一声，苏起突然提起了手中的佩剑，她的手有些颤，险些握不住那剑。
萧沐笙都有些担心小姑娘握着剑没伤到她，反而先摔了下去。
萧沐笙看着她，她哭的满脸都是泪水，很难受，这还是萧沐笙第一次见她的小姑娘哭成这样。
“我想同您，一起走遍山川河流。”
“我想同您，一起去这个世界的每一处地方。”
“我不想成婚，不想相夫教子，不想过着没有您的生活。”
“我想和您一起寻个小村落，养养花，种种草。”
她说着，每一句话都落入了萧沐笙的耳中，宣誓的话，手中的剑，她哭泣的眼泪，叠在一起，成了最讽刺的事情。
萧沐笙不言不语，听着她的每一句话。
“可是，不可以呢，您杀了我父母，我需杀了您，不然便是对不起生育我的父母。”
其实，她可以不接受这样的结局，设一个局，他们不过是想要魔教教主，那便给他们就是，萧沐笙带着她的小姑娘远走高飞，从此匿于这世间。
这并不难，只要她一句话的事情。
但为什么会选择接受呢？
因为林雾灯背后的高昂积分，因为她死之后，对她下手的林雾灯愧疚懊悔的表情。
她甚至可以想象的到，林雾灯抱住她的身体哭泣，从此黑化成魔，登上了这魔教教主之位。
从此冷情冷心，杀人如麻。
看，她亲手创造出了一个魔鬼呢。
可是好难过好难过。
她突然就哭了起来，眼泪落到自己的衣袍上。
这是她养了这么久的小姑娘啊，她亲手教小姑娘读书写字，亲手教着小姑娘所有正确的人生观。
而现在，她就要亲手毁掉她的小姑娘了。
明明，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她不该动手的，林雾灯一辈子都没沾过血，她不该成为满手鲜血的人。
脑中闪过这么一个模糊的念头，萧沐笙猛地抬起头，她伸出手，正要抢过小姑娘刺向她的剑。
“如今，便当林雾灯死在了那个血夜中吧。”
有个轻飘飘的声音送过来了轻飘飘的一句话，轻的让人下意识便无视了这话。
她忽然瞧见那剑自她身前落下，银光闪过双眼，萧沐笙听见剑刃穿过血肉，鲜血从身体内喷洒而出的声音。
萧沐笙呆呆地低下头——
她看到自己的身上，溅满了红色的鲜血。
持剑的小姑娘松开了手，那个纤细的身体从她的面前缓缓倒下，她听到砰的一声，在前一秒还站在她面前哭喊的小姑娘，突然就倒了下去。
她的身体上，还插着那把她捡来的佩剑。
那把本该□□她体内的剑。
为什么？
大脑缓慢又迟钝地浮现这三个字，萧沐笙呆呆地转头看向地上的人，她嘴唇微动，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为什么，死的会是她的小姑娘呢？
“救她啊！！！！快救她啊！！！！！”萧沐笙慌张地抓住苏起的手，她大喊着，没有人回应她，一个人都没有。
仿佛全世界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为什么啊……”
倒在地上的人嘴角微扬，她笑着，一点都没有因为死亡而变得扭曲痛苦。
似乎对她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结果。
她再也不会睁开双眼，她再也不会冲她笑，她再也不会拿着铜板向她要抱抱。
她的小姑娘再也不会长大。
她不会嫁人，不会生子，她不会有一个和和美美的家庭，她不会儿孙满堂，过着萧沐笙所以为的生活。
她希望自己从未长大，从未失忆过，从萧沐笙闯入仙雾谷的那一刻起，林雾灯就死了，没有活着的林雾灯，没有活着的一七。
她的小姑娘无法选择，这怎么选择啊……她为什么要让林雾灯来做出这种选择啊？
看着她，萧沐笙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想要伸出手，可那双手，怎么都动不了。
世界仿佛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外边的声音，里面的声音，那些争先恐后跑上来的人，所有的东西都停止不动了下来。
包括她。
——“不杀您，林雾灯对不起父母，杀了您，林雾灯便是做了那狼心狗肺的畜牲。”
——“您告诉我，我该不该杀？”
她，似乎把小姑娘教的太好了。
在萧沐笙的剧本里，林雾灯应该生气地质问她，在她的有意为之下，愤怒地将剑捅入她的身体里。
为了这个目的，今日她身边跟随着的侍女都是持着佩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