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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渝……”
低喃之声响起,颜不悔看着床上之人的面庞,竟开始出神。耳边,恍惚间,思绪飘飞到两年前,她仿佛又听见那句温和平缓的询问之声:
“贵宗宫主还未回来么?”
那是一个晴日,裕贤居内,陈渝如往常一般从打坐中醒来,缓步走出暂居的小屋,见门外有紫霄宫弟子路过,她随手招了一位弟子过来,柔声询问:
“贵宗宫主还未回来么?”
那弟子知晓这裕贤居中所住之人乃宫主贵客,自然不敢怠慢,忙躬身垂首:
“宫主外出之故我等小弟子皆不甚明晰,故不晓得宫主是否还返。”
这样的回答似乎在陈渝意料之中,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神情平静,并不因这小弟子的回答而显出失望的情绪,态度温和地让那紫霄宫弟子离去了。
“听宫内弟子说,你每日都会询问他们本座归否?”
意料之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渝回身,见颜不悔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院外,她依然是一身华美端然的宫装,紫裙金纱,长发盘成飞凰之态,容颜端庄之中,又透着一股凌然盛气。
就是这么一个美丽的女人,却是站在中州众多修士顶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可怕存在,也是中州之上,唯一一个化神之修。
见陈渝转过身来,颜不悔冷然的眸子中透出旁人读不懂的神光,漠然道:
“当初不辞而别,如今又这么急着来寻本座,紫霄宫可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对于颜不悔故作的冷漠言语,陈渝却抿唇一笑,神情温柔,温声道:
“不曾想堂堂紫霄宫宫主竟是这么记仇的人呢。”
当初她伤好之后,本来是想向颜不悔辞行的,但颜不悔却因故暂离紫霄宫,她因为心念爱徒凉锦,又不知道颜不悔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便只留书一封,飘然而走,倒不料再见之时,颜不悔是这般姿态。
颜不悔虽冷言冷语,浑身上下都透着生人勿近的疏离,但在紫霄宫小住过一段时间的陈渝看来,颜不悔这样的表现,全然与小孩子赌气无太大差别。
听闻陈渝之言,颜不悔眉眼一竖,当即就要发怒,陈渝却适时地摆了摆手,声音轻柔而平和地言道:
“当初不辞而别乃我之责,他日自与宫主对饮三杯赔罪,但此番我寻宫主,确是有极为重要之事相告。”
陈渝面色肃然,不似玩笑,颜不悔沉默下来,她斜眸扫了陈渝一眼,而后轻哼一声,转身走进裕贤居,袖袍轻拂间,整个裕贤居已被阵法隔绝。
她于院内石凳坐下,才道:
“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情?”
陈渝走到颜不悔身侧坐下,稍稍理了理思绪,而后才道:
“我的弟子凉锦和宫主的爱徒情霜双双于紫山秘境失踪,凉锦命牌未破,我猜想她应该未有性命之忧。”
颜不悔闻言,点头应道:
“霜儿的命牌也完好如初。”
见颜不悔如此淡然,陈渝也放下心来,她点头言道:
“凉锦虽然未归,却将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带出紫山秘境。”
而后,陈渝将凉玄乐和穆彤从紫山秘境中带出的消息只字不漏地转告颜不悔,颜不悔神情凝重,答应陈渝会妥善处理。
陈渝已经在紫霄宫住了大半个月,在将消息传达之后就告辞离去,未曾想,不到一年,忽然传来消息,临封和和风古城之间出现了一道深渊裂缝。
颜不悔匆匆赶去临封,却来迟一步,凌云宗的山门已经被彻底摧毁,凌苍穹带领凌云宗弟子转移,只留下数名炼体后期的修士断后,其中一人,便是陈渝。
颜不悔赶到的时候,恰逢陈渝被一名元婴期的真魔一掌击中,眼看就要毙命,颜不悔决然出手,以化神修为大杀四方,随后带着重伤的陈渝回到紫霄宫。
“你的命是本座救的,本座没说你可以死,你就不能死。”
回紫霄宫的路上,颜不悔紧抿着唇,恨声呢喃。
此后,颜不悔闭关医治陈渝的伤,因为陈渝是被真魔所伤,体内残留了一缕真魔之气,颜不悔花费数月时间,才将其彻底清除,但陈渝的灵识也受到魔气冲击,最终能不能醒过来,就连颜不悔也无法断言。
也正是在她闭关救治陈渝的这段时间,中州各大仙门联手欲封闭九幽裂缝,颜不悔自然无法到场。
而这封闭九幽裂缝的请帖不知被何人拦截下来,紫霄宫内元婴高手无一人参与,导致封闭九幽裂缝的行动彻底失败。
中州众仙门怒不可遏,联合向紫霄宫施压,就连颜不悔因为提前知晓了焚情山谷的阴谋而做的一些准备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纷乱之中变得毫无作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紫霄宫。
更因重寒突然被爆出魔修的身份,将紫霄宫彻底推向风口浪尖。紫霄宫百口莫辩,已然沦为魔道教派,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宫中弟子惶惶然,有不少长老弟子因此叛离了紫霄宫,如今紫霄宫中残余人马,以不足完备之时三成。
那些曾经享用着紫霄宫的一切资源而成长起来的修士,此刻正跟随着挑拨离间的恶人在紫霄宫宫门之外叫嚣着,要将紫霄宫彻底铲除。
“陈渝,做人不可言而无信,你曾言要与我对饮三杯以陪不是,如今怎么还在贪睡。”
颜不悔对紫霄宫外的喧嚣之声听而不闻,她神情复杂地看着平躺于床的陈渝,在许久的沉默之后,又喃喃道:
“紫霄宫恐怕要毁在我手里了,我护不了师门的传承,也护不了你。”
这个高傲如凤凰的女人在此刻显出罕见的落寞和脆弱来,只是没有人能看见。
“如果……当初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将你留下来,是不是,一切会变得不一样?”
如果她将陈渝留下,陈渝就不会受伤,就算凌云宗毁了,她心中不知何处生出的难过与哀愁也不会像跗骨之蛆纠缠着她的心绪,让她不论怎样,都要救活这个人。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一步错,步步错,终究,无可挽回。
颜不悔长叹一声,而后转身走出裕贤居,下一瞬,她的身影已然出现于紫霄宫宫门之前。
宫门外除了前来讨伐紫霄宫的众多中州仙门之外,还有与之目怒而视的,忠于紫霄宫的弟子和长老。
前来闹事的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声喝道:
“紫霄宫邪魔外道!蒙蔽世人耳目数百年!今日我等前来,便是要除魔卫道!”
此声落下,其后响起无数喧嚣之声,皆为附和之言:
“除魔卫道!”
“除魔卫道!”
“……”
紫霄宫宫门外一黑衣老者横眉怒目,脸色青紫:
“尔等莫要太过放肆!我紫霄宫岂是尔等鼠辈可以撒野之地!”
他一言落下,就要出手教训方才口出狂言之人。
第244章 及时赶到
“住手。”
淡漠孤高之声响起; 颜不悔袖袍轻拂; 那欲动手的紫霄宫长老被迫后退一步。方才大放厥词之人也被一股大力冲击胸腹; 不由自主地连退数步; 险些跌倒在地。
其人瞪眼怒目,神貌嚣张; 见颜不悔现身宫门之外; 他眼里闪过一丝惧怕; 旋即又因身后众多讨伐之士激起心中胆气; 举剑喝道:
“紫霄宫恶行累累; 颜不悔!你还有什么话说?!”
颜不悔背负双手,凌空而立,俯视宫门外形形色色的修士,冷眸中凝聚着孤傲冷漠之气,哼声道:
“紫霄宫有什么恶行本座不知,然尔等不辨是非,不明黑白,受有心之人蛊惑而不自知,何为正义?何为道德?尔等扪心自问; 此刻在这里质问本座的,有几个明白真相?”
颜不悔一开口,聚拢在紫霄宫外喧闹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紫霄宫积淀数百年的声望和颜不悔化神之境的威慑之力; 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淡去的。
面对颜不悔的质询; 实力稍微低一些的; 几乎无法承受,结丹之下,皆不由自主地俯身跪倒,身子如筛糠般颤抖,结丹之上者稍微好一些,却也不敢抬头,直视颜不悔的目光。
特别是当初从紫霄宫叛离的修士,更是躲在人群最后边,垂着头不敢言语。
“呵,颜宫主,你莫不是以为,紫霄宫势大,你实力为众修之首,便可为所欲为,整个天下都会怕了你不成?”
见颜不悔的威势将八成以上的修士都震慑住,前来讨伐紫霄宫的队伍中,那唯一一名元婴后期的修士忽然开口。
颜不悔抬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旋即神情渐渐变得凝重:
“灵虚道长……连你,也要淌这趟浑水吗?”
灵虚道长,灵虚宫创始之人,多年前实力就已达到元婴后期,此时,从他周身隐隐波动的气息来看,他极有可能处在突破的临界点,只要稍有契机,就能一举突破。
灵虚宫以善立宫,建立之初,便是以弘扬正气为宗旨,在中州上的声望仅次于紫霄宫。
灵虚道长出现在此,已经说明了灵虚宫的态度,而灵虚宫也参与讨伐紫霄宫的行动,更是让无数不明所以的修士在犹豫许久之后,选择跟随。
紫霄宫的势力太大了,也太可怕,纵然它一直超脱于世外,也经不住有心人的离间和算计。
灵虚道长白眉垂下,苍老的面容上自带一股凌然正气,听闻颜不悔质询之声,他沉默片刻,无奈摇头:
“老道今日来此,只有一问,当初众仙门前往临封欲封闭九幽深渊时,颜宫主在何处?”
颜不悔沉吟片刻,如实回答:
“友人命悬一线,本座分身无暇。”
灵虚道人面色一肃,冷然道:
“故而,颜宫主舍大义取小义,天下人的性命尚不如宫主之友重要,如此,紫霄宫有愧于万宗之首的名号。”
颜不悔背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一股无法抑制的怒气升腾在她心间,她眉头一皱,强忍着怒气道:
“天下人的命是命,难道本座友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全以人数之多少衡量是否值得相救,灵虚宫所谓的仁义道德也不过如此!”
灵虚道长眉眼一横,手中龙头拐杖猛然杵地:
“话不投机半句多!颜宫主执迷不悟,当得起不悔之名,既然如此,紫霄宫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话音落下,身后几个元婴修士当即蓄势待发,与紫霄宫一众长老遥遥相对。
“本座倒是要看看谁敢动手!”
既已撕破脸皮,颜不悔也不是委曲求全之人,不管怎么说,此地她才是修为最高的人,便是灵虚道长和众多元婴修士联手,也决然不是颜不悔的对手。
颜不悔之所以没有一来就大开杀戒,除了想看看他们的态度之外,还在提防他们的后招。
她绝不会相信,这些人来到这里,仅仅是因为他们口中的正义。
如果他们身后没有依仗,就算有灵虚道长带头,这些唯利是图,将自己的性命看得无比贵重的中州修士们,绝对不会参与这场看起来毫无胜算的战斗。
对紫霄宫了解至深的紫霄宫弟子和长老,更不会无缘无故叛离,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场争斗中,力量的悬殊。
所以,他们做出如此选择的原因才是让颜不悔不能轻易动手的根由。
陈渝两年前将紫山秘境中的消息带来紫霄宫,颜不悔也早已对那所谓的“圣皇”心生提防,想必今日,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颜不悔一声厉喝,众修震颤之际,灵虚道长冷哼一声,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