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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什么……”星琪心不在焉地回。
“有事情说出来会好,经验之谈。”林认真地说,“如果你有什么事情不想自己告诉侦探,可以先告诉我,我口风很紧的。”
“你……口风很紧?”星琪笑出了眼泪。
“你看哦,除了我老婆和妈咪,我认识的只有盼盼、二二、思祺,侦探,你。就算我跟她们讲了,她们也不会跟别人说,所以你大可放心。”
表述完社交圈以及对朋友的信任,林补充道,“我们还可以签保密协议。”
她这么郑重其事,倒教星琪不好意思拒绝,“其实真的没什么,你刚也听到了嘛。”
星琪摸摸后脑,心情很平静,称得上如释重负,“我脑袋受过伤,所以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忘掉一些事。”
“那你真的是靠备忘录记事?”
说出“差不多”,星琪不自觉笑笑,因为她忽然想起侦探经常用类似说法敷衍委托人。
林下颌枕在秋刀鱼上,歪头思索了片刻,忧心忡忡地问:“要是手机丢了,你换个地方,会连侦探也忘掉吗?”
“怎么会?”星琪露出“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我一天至少要想侦探两遍,早上起床想一遍,晚上睡觉前想一遍,不可能忘的。”
作者有话要说: 缓缓抽出四十……毫米长的指甲刀。
…
另,杨红柱是第一个案子的采药人。
卢梦宁是第二个案子的委托人。
…
溜了溜了。
☆、野歌(7)
“两遍?不可能会忘?”
林夸张的语调暴露了她中文非母语的口音。
“杨红柱是谁?”
从面前这位一头乱糟糟卷毛、白得过分、给人印象除了专业其他方面简直是个心智未开的小孩子的技术外援的脸上读出鄙夷; 星琪心虚了。
林强调似的用英语问:“你认真的吗?”
“大、大概吧……”
林丢开秋刀鱼抱枕; 盘腿坐下; 黑色键盘横在腿上,双手交叉掌心朝外做了个伸展运动; 关节处一串脆响。
手指落回键盘,林整个气场变了。
就好像——
戴安娜脱掉风衣;艾尔莎走出房门;
菲龙和机·丹尼尔相逢于月球。(注)
键盘侠!
哦不; 技术侠!
……算了皮皮虾我们走吧。
星琪摸摸鼻子。
监控画面被扔到另一块屏幕; 主屏灰色背景上浮出荧荧的绿色栅格,居中的输入框浮现出一串由字母符号以及数字组成的乱码。
“这什么?”星琪问。
“关键词索引,”林目不斜视; “翻译过来是:x月x日,周五,山庄;委托人:苏佩文; 又称:苏姐。”
屏幕上闪烁了几秒钟的“正在搜索”,下方进度条唰地从0%跳到100%。
照例是一个正面三个不同角度的全方位摄像。
白色正装的侦探英姿飒爽; 微微低头望着对面一个灰扑扑的大型玩偶似的看不出什么种类的生物。
未知生物的头部——那一坨深色蓬松丝状物姑且算是头部——打了大方块的马赛克。
光是看静态画面; 林就绷不住笑,自己抓抓头发轻咳了声。
星琪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您特别好看,胸特别平; 腿特别长; 头发特别多,是我心目中的理想型……”
声音经过电子处理,听不出原本的音色。
星琪有点心疼,先心疼侦探; 然后心疼这位当面表白的未知生物。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胸特别平……
“会被侦探拎起来揍一顿吧……”她捂上眼睛。
“哼哼。”身边传来一声冷笑,星琪扭头看,林的侧脸被屏幕笼罩上一层冷光,一反往常的……阴险?
“看屏幕。”
林敲了几下键盘。
进度条后退,顶部中央显示出“解析中”的提示。
未知生物头部的粗糙马赛克从大方格变成小方格,进一步细化。
林高高举起手,轻轻落在空格键上方,发出的诡异笑声介于小人得志和万分同情之间——星琪怀疑是不是因为今天特别混乱,导致她脑子也特别乱,以至于修辞水平失常。
但这位技术外援前后几分钟的表现就是如此丰富多彩。
林按下空格键。
“您特别——”
惊天霹雳。
五雷轰顶。
公开处刑。
无地自容。
“一天才想两遍还骄傲,我一天要想我老婆十几遍呢。”林一副比赛获胜的得意,“Are you fxxing kiding me”的表情原封不动还给星琪,“还说不会忘?”
星琪假装沉浸在“我的失忆症这么严重”的震惊和恐慌中,维持一脸呆滞。
实际想的是“这未知生物真的是我”?
反转打脸为什么来得这么快?
她沉默的时间过于长久,林看够也笑够了,揉揉肚子,见星琪还是一动不动,自己紧张起来,用秋刀鱼抱枕戳她。
“兔子?”
星琪缓缓扭过头,视线越过林卷毛,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西沉的斜阳,很想表演当场跳楼。随后想起这是三十五楼,跳下去可能收不齐全尸,遂悻悻作罢。
目光回落到拧巴着脸的林这里,星琪后悔没有见好就收。
化名许仕林的林卷毛虽是侦探的多功能外援,本质还是出公寓楼就算离家出走的怂包死宅。
专业能力顶尖,代价就是为人处世极弱,经常被侦探用各种断然不可深究的理由使唤来使唤去。
“老婆!兔子傻了!”林拖出了哭腔,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万一被这怂包发现是装的,会不会被逐出935观影会?
星琪漫无边际地想。
就在她琢磨着以什么表情回过神来比较好,闻声而来的林太太一把抱住卷毛,安抚地撸着她后背,“你太小瞧兔子助手啦,她才没那么容易被吓到,她只是有点尴尬,对么?”
柔情万分的目光一到星琪身上,立时沉若寒潭。
“什么?”
林太太播放了一段视频。
就是星琪从四楼一跃而下的片段。
喊出破了音的“信仰之跃!”,林久久不能言语,“这是兔子?”
“盗录视频,刚刚收到的。”林太太道,“卷,你去清理下,这段视频不太适合大范围传播。我和兔子聊会儿天。”
卷毛出去时,凶巴巴瞪星琪,“心机兔!”
星琪诚恳道歉,“对不起,确实有点尴尬。”
“没必要,类似的视频还有很多,小夏和她是长期合作,之前很多视频资料是她经手存档。”
林太太和颜悦色地补着刀,目送卷毛进入另一个房间,柔软的眼神霎时锐利。
星琪不自在地和秋刀鱼大眼瞪小眼。
离开键盘回到现实,林卷毛是出不了新手村的1级小弱鸡,林太太是呼风唤雨的500级精英。
星琪甚至有种她和侦探旗鼓相当的忌惮。
只是忌惮,不到畏惧的地步。
因为有可能,她的背后有侦探授意。
林太太开门见山:“你自己看得出来,和那时候相比,你的变化很大。”
星琪惊讶于她的直白,“是。”
她认不出打了马赛克的自己,看日期,和当下时隔不到半年。
“你最近的记忆可以追溯到多久以前?”
时间、记忆,两个都是没着没落的起始点,星琪想了会儿,不太确定地摇摇头。
记忆的存在看不见摸不着,往往会因为客观因素失去准确定位。
没有具体的刻度参照,时间也最多只能根据天色、季节一些客观因素作大概的判断标准,误差很大。
“对小夏最早的印象是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
“小夏……”星琪喃喃复述这个陌生称呼。
林太太敏锐地察觉到这点,把“小夏”换成“侦探”,重复问了遍。
对侦探最早的记忆——
“这也不准,那也不准。”
林太太问:“是基于文字的记忆,还是有具体事例举证?”
“侦探一向不准我这个那个的。”
星琪回得很小声,因为脑海里浮出的是两行写在手机备忘录的字。
——侦探有两不准,这也不准,那也不准。
“林呢?”林太太步步紧逼,“你能描述出第一次见她的场景情形吗?”
星琪挠挠耳后,强忍着大脑某个部位肆意蔓延开的疼痛。
林太太先前些许因卷毛受惊而产生的不快淡化了,恢复平和,很有耐心地等待回答。
相反的,星琪越来越烦躁。
她记得林很多东西,但林太太的问题很明确,要她描述第一次见林的场景、情形,而非概念化的文字记忆。
林太太到底什么来头?
她不是演员吗?
怎么比侦探更咄咄逼人。
……
鸡和肋排怎么还没烤好?
游移的目光忽然落在厨房对面的猫架上,上面趴着一只四爪踏雪的黑色卷毛猫,对上星琪的视线,黑猫“喵喵”叫了两声。
“啊。”
想起来了。
“年前,”星琪激动地指着那只猫,“三楼!布丁!黄色布丁!林戴着熊猫帽!”
不仅如此,她还想起前后一系列连贯的场景画面。
“我记得!”星琪红了眼眶,泪水不受控制地模糊视线。
记得前面侦探让她去棚屋区拍照,记得之后侦探骂她贱骨头,记得她因此咬了侦探一口。
她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记忆失而复得的喜悦。
不会有人理解。
短短几个小时内,她自己都忘记的失忆症被赤|裸|裸摆上台面,备忘录记忆方式更是被侦探当众戳穿。
没错,不知从何时起,她就靠着备忘录记事,一旦发生了什么,她会在第一时间找机会记在备忘录。
或许一开始,她会在备忘录里写:一定要小心,别与外人过多接触,不要被别人发现。
然而等替代大脑自然记忆的备忘录记忆深入骨髓,习惯成自然,慢慢地,她不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残缺,以及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残缺也好,秘密也罢,除了自己,没人会在意。
这是一种混乱而清晰的自我剖析。
混乱的是各种情绪交织,一些来不及发挥作用的负面情绪被接踵而至的喜悦狭路相逢,搅得人兵荒马乱。如同伴随捉摸不定的侦探小朋友,不知道下一刻要面对的是惊喜还是惊吓。
听到谭老说大脑损伤,她仍觉得无所谓。
听到侦探解说备忘记忆,她还窃喜长久以来的枷锁终于被解开了,松了口气。
可解开不等于放下。
不知何时会发作的失忆症依旧存在,即便她信誓旦旦说不会忘,也会被人嗤笑说你认真的吗,然后用事实打脸。
清晰的是她摸得到关键点,就算被人知道了,也没那么糟糕。
“叮——”
厨房里响起蒸烤结束的提示声。
“都不要动,我来我来!”
望着奔向厨房的林,林太太舒展了眉眼,若不经意地说:“小夏也小瞧你了。”
“昂?”星琪愣了愣,想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但她想起一件事,脱口问道:“许老师,侦探前段时间为什么去东海?”
林太太干脆地说:“不知道。”
“呃……”
“小夏不是所有事都让我们知道,我们也不可能时刻关注小夏。”林太太道,“不过——”
“什么?”
林太太视线不离林,“你知道那时候林被她一个疯女人纠缠,是小夏帮忙解决的么?”
星琪心说:我应该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