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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未染摇头:“怕是……已经搀和了。不过无碍,苦儿不会有事的,我能护她; 她自己也……至于离开还是留下; 这儿毕竟是她长大的地方; 还是让她自己做主吧。”
阿宴沉着脸,还是恨铁不成钢:“我若是你,就算她不想走,我也迷晕了她直接带走。反正她在这儿也舞父母亲人了; 还有什么不能割舍。”
何未染叹气:“人心啊,你永远不会懂。”
李苦儿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只觉得这神神秘秘的样子,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心中不免也跟着忐忑起来。然而她们转过身时,又是一副与平时无异的样子,当真……奇怪。
阿宴去送信了,何未染说,想来一日便够她打个来回,然而那戚家大郎什么时候来,就不得而知了。
阿宴回来了,说已然将书信和糕点偷偷送进了戚家大郎的书案。她们还等了一等,亲眼看见那男人打开信。
“我也不知道他决定回乡没有。总之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阿宴这样形容。
苏青镯却说:“是惆怅,他应该是想起了过去吧。”
李苦儿急切地问:“那状元糕呢?他吃了没有?”
苏青镯答:“吃了,只吃了一片,就收起来了。对了,他还摇头叹气,嘴里念叨‘何必呢,何必呢’……”
阿宴和苏青镯又走了,临走时,她们对李苦儿说:“若有朝一日你要随何未染离开,便沿着咸河往东来吧。我和青镯在那儿有一处宅院,坐在屋顶上,能望见东海。”
“啊,那一定很美啦。”李苦儿想象着,又感不解:“可我们为什么要离开?”
阿宴笑:“你若是要一直与她在一起,早晚是要离开这儿的。毕竟,她是个不会老的老妖怪,不可能永远呆在一个地方,要不然啊,世人都会有所怀疑的。”
李苦儿不大高兴她这么说,哼道:“何姐姐才不是什么老妖怪。”
何未染到底是什么?李苦儿依旧没能知道。但她说过,她不是妖,那她便一定不是妖。
冬去春来,雪下得几乎没有停歇,梅花开得依旧繁盛。听阿竹说,戚家大儿媳在年三十那夜死了,糕饼铺的大娘哭晕过去三回,闹过一场,还将戚家告上了公堂。然而官府顾虑戚家大郎京官儿的身份,未作理会。
按照风俗,人死之后停尸三天方能下葬,戚家人平日里对待这儿媳虽不如何,但人一死,还是上心办了一场,并按儿媳的遗愿,将她葬在了杉树林里。
大年初六,大儿媳的头七,何未染带着李苦儿又去了杉树林。她们在杉树林等了许久,才再次见到了那缕幽魂。
她说:“原来人在将死之时,一切都会透彻。”
她说:“你们看哪,这些杉树。呵,杉,可不就是散么?”
她说:“我们在这里离别,便是在这里散了缘分。他啊,早已抛弃了我。”
她说:“我不等了,也不再留恋了,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她说:“谢谢你们,如果可以,请告诉我娘,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别再为我的事操劳。人啊,活着受苦,死了,就不苦了。”
她说:“我会很好,我会忘了一切的爱与苦,我该走了,再会。”
李苦儿看她渐渐消失在雪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十分难受。她问何未染:“人死的时候,就会忘情么?那我死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忘了我们的情。”
何未染紧了紧李苦儿的手,没说一句话。
李苦儿低下头,嘴唇微微颤抖。有温热的东西刺激着她的眼睛,她小声地问:“何姐姐,你能亲我一下么?”
何未染捧起李苦儿的脸,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里,贴上她柔软的嘴唇,呢喃着将承诺渡进她的口中:“别怕,我会有办法的。”
戚家大儿媳彻底走了,然而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一场灾难的开始。镇上越来越多的人患病,与她一样的怪病。川草堂的大夫没有办法,老王爷不忍百姓受苦,从其他地方请来许多名医,然而,一样是束手无策。
戚家一家子都病了,往京城送了家书。半个月之后,戚家大郎带着仆从回来了,不出两日,也跟着病倒,怕是回不去了。
镇上人都说这是天降大疫,得趁早离开,若是晚了,且不说会不会跟着染病,怕日后官兵将几条出路一封,根本别想出去,只能在家中等死了。
药铺中的草药几乎被富户抢购一空,街上,也没有人再做买卖,到处散逸着病气,走在街上,三不五时便能听到街道两旁的人家哀哀啜泣。不久之后,世子将王爷和三位王妃接走了,至于其他人,有远亲的,也带上细软投奔去了,剩下不愿走的,不是因为家中有病人无法离开,便是仍相信着这场灾难早晚会过去,清水镇,还会回复它原本的宁静安详。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染病,只是染上病的,直到现在也没人有过一丝好转。慢慢地,出现了病死的人,甚至是越来越多病死的人。时日一久,先前被请来救人的大夫也放弃了,离开了。他们一走,百姓们便似失去了对医者的希望,又将希望寄托在了神佛身上。只是和尚不愿下山,只说已然日夜在庙里念经祈福,也叫百姓们在家中念经,佛祖总会保佑虔诚的信徒。然而念经管什么用呢?有人想起了镇上那位瞎眼道士,可找了才知道,道士早跑了。先前倒是有富户请过他,他骗了些银钱,最后只说:“天命如此,凭贫道一己之力恐怕不成,待贫道回去师门,请出我那得道的师尊,再来行逆天改命之法。”现在想来,确实是上了他的大当。
李苦儿没染上病,她虽不明白原因,但内心还是揣测,该是何未染护着她。然而往日的姐妹、左右的邻里不少是病倒了,就连隔壁刘婶儿家的儿子,也没能幸免。看着往日那般照顾自己的人们忧心上火,李苦儿实在于心不忍。
她常常问家中三人:“你们有法子救救镇上的百姓么?”却只换来无言又无奈的拒绝。
故土变成如今的模样,李苦儿的心中有悲伤滋长,她一直认为,何未染能做到一切,然而事实,总是那么无可奈何。
夜晚,她再一次问何未染:“何姐姐,真的没有办法么?”
何未染抚着她的脸,低声道:“这是天意,我能护得一个两个,却不能有更大的动作。”
“那么说,你可以的?”李苦儿睁圆了眼睛:“但为什么……就不能救所有人呢?”
何未染抱紧了她,怅然道:“因为我啊,是仙人与凡人的孩子,这是不能被天庭知道的事,所以我这一生,都只能小心翼翼地在世间行走。”
84、何未染 。。。
听说方翰采快病死了; 小曲哭得好似个泪人; 这天,她来找李苦儿和何未染诉苦。自打老王爷一家搬离了清水镇; 她们这还是头一回见。昔日的好姐妹; 现今在各自的生活中焦头烂额。
“本来……再过两天; 我们俩就成亲的。现在这样的世道; 他又病成那副样子,我可怎么办?呜呜呜……”小曲是性子极强的姑娘,李苦儿从不曾想过; 竟有一天,会看到她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
李苦儿无从安慰; 只得尽力开解:“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等着了,若他命不该绝,再论成亲也不迟。但若他有什么不测; 哎……只能当天注定你俩有缘无分了。”
“哪是什么天注定,根本是他自己作的。”小曲的倔强,李苦儿是抚平不了的; 她哭着哭着; 又怨恨起来:“早说过让他离开川草堂回家呆着了; 不过一个学徒,能有多大能耐?人家王爷请来的正经大夫都跑完了,他还呆在那儿给人看病,一个没看好; 还把自己搭进去了。你们说,这不找死吗?分明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何未染早因拒绝了李苦儿那些请求而觉得愧疚,本不打算多说什么,毕竟说什么都是苍白,都有虚情假意之嫌。现下见李苦儿不知所措的样子,只得结果这个话茬:“他是川草堂的学徒,想来心中早也有了计较,才一直守着这医者的本分。学虽未有所成,心志上却已然强过那些所谓的名医,要有所作为,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所以啊小曲,能与这样磊落坦荡的男子相知相许,也是福气啊。”
“可是……可是他没有时间了。”小曲抹一把眼泪,又掏出帕子擦了鼻涕,才继续说:“我爹娘认准了他熬不过去,都不让我去他们家了,怕我也跟着染病。”
李苦儿叹气:“你这些天都没去方家看过么?不去看他,怎么知道他病情啊。”
小曲哽咽着答:“别说是去方家,就是来你们这儿,也是好说歹说了好些天。我爹娘怕我关在家里没个说话的也怄出什么病来,才许我今日出来,还一直将我送到你们家门口呢,就怕我趁机跑方家去。”
“啊?那你爹现在……”
“回去了,说一个时辰后来接我。”
她们真的聊了一个时辰,时辰一到,小曲她爹就来接人了。小曲本也不是来寻求解决之法的,只不过找昔日最要好的苦儿说说话,找向来放在心里敬重的何姐姐诉诉苦,心里能畅快些。道理她都懂,爹娘的心情她也明白,只是太多的苦闷憋在心里无处抒发,她怕自己做出些没头脑的事。李苦儿想留他们吃晚饭,被小曲的爹推拒了,他说外头都传这场大疫是妖邪作祟,天黑了阴气重,回去晚了怕是要出事的。
哎……怎么是妖邪作祟呢?李苦儿心里其实没底,她不知道,戚家大儿媳是这场大疫的始作俑者,还是说只不过这场天灾里的头一个可怜的亡魂。
小曲垂着头跟着她爹走了,李苦儿和何未染目送他们出了巷子。小曲的身影里再也不见往日的朝气与狡黠,伤感、无奈……那些一向来与她相悖的情绪,如无形的藤蔓一般紧紧地缠绕着她。
李苦儿转身躲进何未染的怀里,滚烫的泪水湿透了肩膀处的衣料。何未染低下头,伸手轻轻抚拍怀中姑娘的背脊。她心疼,亦害怕,害怕听到那些自己无法应承的乞求。李苦儿的悲天悯人,李苦儿的善心善情,就好像她的真童子命,是她与生俱来、也将伴其一生的东西,永远……永远不会被世俗、被光阴消磨半分。
两人回屋,李苦儿没有说一句关于方翰采、关于小曲的话。她知道何未染可以救回方翰采的命,这样,小曲就能顺利地成婚,继续编织她原本设想中的幸福。但这清水镇上有那么多那么多人,救回一个方翰采,其他人呢,这巷子里的街坊邻里、一起做过活计的叔婶姐妹、往日里受过关照的集市店家……他们哪个是不值得救的?即使切不论值得与不值得,就是比出个高低救了其中一个两个,也不好保证这事儿不宣扬出去。一传十十传百,人人知道何未染能救人,那后果……恐怕就骑虎难下无可挽回了。
李苦儿不了解若天上那些神仙得知了何未染的存在,会对她做出些什么,可联想折子戏里二郎神劈山救母的桥段,想来她所不愿承担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