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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绥已看清竹林里藏匿的两个小身影，一个是绒绒，而在她怀中，则是瑟缩着的寐雨。她细看寐雨的神情，发现寐雨竟已双目无神，双手抱头，十指不自然地弯着，紧紧抓着头发，似是遭了极大的打击。
比她小一头的绒绒紧拥着她，口中喃喃安慰。约莫是太过专注，绒绒竟没有觉察到夙绥已站到了自己身旁。
“方才有巡逻弟子说，‘狐妖亲小孩了’”在二人身旁看了一阵，夙绥忽问。
“是的，我和严兄都看见了！”一名炊事殿的厨修抹着汗道，“那时这狐妖还是人形，两个小师妹在殿边剥竹笋，我就瞧见那狐妖穿着血衣走过去……”
“我们本来以为狐妖是要吃小孩，谁知狐妖突然搂住小雨师妹，捏着她的下巴逼她转头，然后就亲上眉心去了！”他身旁的“严兄”也嚷起来。
夙绥认得这二人，皆是炊事殿的厨修，褚云菡特意吩咐他们照看寐雨三人。
因寐雾寐雨和绒绒皆要拜入玄仁宫，符宗的弟子们便改口称她们为“师妹”。
听罢，夙绥眸光一凛，袖一扬，半空的寐朝月便落下来，被她拎着颈上锁链掼在地上，化作人形后，跪在距离寐雨五步远的地方，不住地捂着脖子咳嗽。
“你对小雨，施了什么幻术”夙绥扯紧锁链，冷声质问。
“咳咳……不过是让她……记起被我封在识海深处的往事……”寐朝月边咳嗽边惨然而笑，“小雨她……太乖了……她不能……我要……让她……咳咳……”
夙绥的力道略大，寐朝月缺氧，只觉眼前渐渐亮起星星点点，遂奋力将目的道明：“认清她敬爱的大长老……到底是什么……不是慈母……不是爱她的长辈……”
“是……心狠手辣的……恶妖……”
听她喘息声变沉，夙绥忙松开锁链。但寐朝月已眼前一黑，暂时失去意识，锁链一松，她便昏倒在夙绥脚边，口中淌血，不省人事。
第104章 洗伏霜
见寐朝月昏倒，夙绥无暇再管她； 将锁链交给符宗大弟子； 赶到寐雨身旁。
她走近时； 寐雨抬头对上她的目光； 忍不住哆嗦起来，直往绒绒怀里靠。
“小雨。”夙绥柔声唤道； 抚着寐雨耷拉下来的狐耳，手中捻起昏睡咒； 咒一结成； 便被她迅速印在寐雨的眉心。
“劳烦阁下先将这罪妖关押起来。”看着寐雨痛苦地闭上眼，夙绥起身向大弟子行礼。
大弟子忙还礼：“夙前辈客气了！捉拿罪妖本该是我等的职责！”遂一紧手中锁链； 对其余弟子道； “走，跟我去符宗地牢！”
“是！”
寐朝月被带走，绒绒见夙绥正要接过寐雨； 忙横抱着寐雨起身，急急地道：“前辈，小雨由我来照看吧； 您……您能不能去找一下伏霜”
“伏霜怎么了”夙绥一怔。
“刚才她被……”
“娘亲！”
绒绒话音刚落，伏霜不晓得从哪里钻了出来； 本该雪白的毛变得又脏又乱，身上还沾了不少碎叶与烂泥。
一见夙绥，伏霜眼里立即含起眼泪，扑进她怀里； 呜嘤嘤地哭起来，将脑袋使劲往夙绥胸前蹭。
“……何人欺负了你”夙绥任它蹭自己，心疼地为它梳洗狐毛。
“月……”伏霜呜咽道，“朝月……扔了伏霜……”
夙绥动作一顿，瞥见绒绒连连点头，她捏着碎叶的手紧紧攥起来，眼中映出怒意。
她抚上伏霜的眉心，将灵识探入它的识海，探了它的记忆后，面色愈发阴冷。
寐朝月寻到炊事殿外时，寐雨正和绒绒、伏霜一同在此地剥笋。
伏霜嗅觉灵敏，先二人一步发现了寐朝月，亦感到对方来此不怀好意，忙从寐雨肩头跳下，向寐朝月吐出魔息，试图阻止她靠近。
结果它就被寐朝月拎起尾巴丢进竹林，重重撞在竹子上，晕了过去，这时才转醒。
夙绥在它脑袋上轻轻摸了摸，果真摸到一个大包，还正发着烫。
“……绒绒，你先带小雨回去休息。”沉默片刻，她轻声道，“我已给小雨施下昏睡咒，你娘亲她们回来前，她不会苏醒，让她好好睡一阵子罢。”
寐雨从前遭受的折磨，她早已通过伏梦无的识海记忆看过一二。
单是以寐雾的角度去看，寐雨自幼就因懵懂无知，时常被寐朝月当作泄愤的玩偶，一边遭受折磨，一边还要保持笑容，天真地笑着哀求母亲，不要再这样，她会很疼。
夙绥不禁想起念幽寒的旧事。三长老父子一次又一次将她杀死，又在她每次死后封印她的记忆。
后来，三长老父子被捉入死牢，忘貘医修皆在他们背部发现了言灵火咒，又从他们体内剖出两枚失去光华的内息珠，已证实是抚云殿主控制了他们。
寐朝月既是从一双女儿出世时，便被抚云殿主的言灵咒控制住，那她这些年对寐雾寐雨的所作所为，恐怕不亚于三长老父子，只是寐雾寐雨并非不死之身，她无法下杀手罢了。
事到如今，夙绥已辨不清，这些事究竟是寐朝月的执念，还是抚云殿主的意志使然。
寐朝月情绪失控时折磨女儿们，可清醒后，却是后悔不已，甚至抱着被折磨到奄奄一息的女儿们嚎啕。
但除却为女儿们治伤与封印记忆，有言灵的束缚在，她什么也做不了。
夙绥只能确定，自己不在的这些年里，寐朝月已被言灵与执念折磨疯了。
得了夙绥的吩咐，绒绒“哎”地应了一声，抱着寐雨大步跑回炊事殿。
炊事殿外只剩下夙绥与伏霜。
怕伏梦无看到孩子成了这副模样，又要为它心疼，夙绥便抱起伏霜，去她们先前洗竹筒与淘米的泉水边，让伏霜泡进去，再动作轻柔地为它洗去身上污垢。
“你梦无娘亲若问起来，莫告诉她。”揉着伏霜脑袋上的包，见它疼得龇牙咧嘴，夙绥叹道，“想在我怀里撒娇，或是哭，都可。只是莫要告诉梦无。”
说到底，寐朝月的执念是她的旧账，合该她亲自解决，实在没有必要让伏梦无参与进来。
…
“恭喜宿主！任务【拯救寐雾】已顺利完成！开始为宿主发布新阶段任务【寐朝月之死】！”
符宗大长老修炼室内，伏梦无正紧张地看着褚云菡一行人收了功，便听见系统道。
系统一提寐朝月，伏梦无立马想起夙绥还在外头，方才寐朝月来了，夙绥便让她留在修炼室，独自出去一探，结果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念及此，她忙关了传讯珠，将剩下的竹筒饭收进储物玉佩，匆匆打开结界往外走。
“包子，寐朝月和绥绥在哪”
然而伏梦无问话时，系统正在阅读任务详情，无法中断，她只好先听系统把任务布置完。
“任务限时在今日结束前完成，宿主要做的只有旁观寐朝月受刑，以及在行刑前告知念幽寒，取出寐朝月体内的忘貘内息珠，以免寐朝月魂魄离体后，被抚云殿主占据肉身！”
“忘貘内息珠”伏梦无一怔，猛然想起念幽寒先前提过的刑罚，“这么说来，如果不取出内息珠，直接对寐朝月施妖焰焚身散魂之刑，抚云殿主就能附身寐朝月了”
内息珠里封有修士的部分意识，若服下内息珠的修士或妖兽身死，内息珠的主人便可炼化其肉身，使之成为自己的傀儡。
但内息珠的控制对象是有限的，至于具体是什么范围，伏梦无并没有深入了解过，而与她记忆绑定的系统也不知道。
不过按照系统目前的说法，伏梦无觉得抚云殿主若想附身寐朝月，恐怕会像寐朝月当初附身寐雨一样轻易。
毕竟抚云殿主是上界之人，即便强如寐朝月，在他眼里也不过是蝼蚁。但抚云殿主始终没有附身寐朝月，而是任其随心行事，不晓得这其中又有什么缘由。
“是的，宿主的理解没有问题。”系统这才接过她的话，“根据风险预测，一旦抚云殿主附身成功，屠城者将会由宿主变为被附身的寐朝月，从而导致【回避屠城】任务的失败，嘉武城也会遭到血屠！”
“我记下了。”伏梦无肃容应下，“对了，既然任务时限是今日结束前，那我还得捉到寐朝月，刑罚也要等念幽寒回来才能执行，你先帮我找找寐朝月吧。”
“很抱歉，宿主，寐朝月的位置在安全区域外，不可以去哦！”然而系统却拒绝了她，不等她说话，转而指出夙绥的所在，“绥绥在符宗汲水处，需要为宿主提供路引吗”
符宗汲水处就是她们方才洗竹淘米的地方。伏梦无有些不认路，便让系统为自己标明方向，大步走过去。
她边走边纳闷。绥绥为何去汲水处了竹筒饭还没吃完，挖饭用的勺子也在她这里放着，绥绥身边应该没有要洗的东西。
汲水的泉隐在一片翠竹后。伏梦无顺着小径走近，远远地瞧见一抹红影正蹲在泉边，撩水声入耳，似乎是在洗什么。
伏梦无一眼就认出那是夙绥，忙向她走去，“绥绥，你在洗什么啊离开这么久都不回来，我还以为你……”
目光一扫，忽看到夙绥正洗着伏霜，伏梦无怔了怔，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
蓬松的狐毛沾水，伏霜整个身体都瘦了两圈，正泡在水中，被夙绥揉得舒服。听到伏梦无的声音，它才睁开异色双瞳，朝伏梦无抬起爪爪，“梦无娘亲”
捏了捏它伸来的爪，见它一脸享受，伏梦无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突然洗起澡了莫非是在炊事殿帮活，弄脏毛毛了”
伏霜认同地嗷了一声，又躺回夙绥手心。
绥绥娘亲叮嘱过，绝对不能说出来。
“方才寐朝月去了炊事殿，惊扰到小雨，被符宗弟子捉拿了，如今已被押入地牢。”
将伏霜浑身上下摸了一遍，确认它身上已无碎叶和泥，夙绥才道：“我问了她些旧事，便耽误时间了。”
捞起伏霜，夙绥唤出一只梳子，边用法术为它弄干身体，边梳理它的狐毛。
“寐雾”伏霜趴在她胳膊上，眼巴巴地看着伏梦无问。
伏梦无知道它的意思是“寐雾怎么样了”，忙拿出传讯珠打开。见珠中渐渐亮起来，她刚叫了声“阿绫”，然而这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褚云菡。
“哟，真巧，我正要联系右使你！”褚云菡额上布满细汗，发丝乱糟糟地贴在脸上，想必布阵解咒也耗费她不少体力，“小雾儿的死咒是解了，但这边发生了些意外，咱们不能再留，得马上回来，麻烦你们同我的大弟子讲一声，给她整理间静室出来，她还得休养几日。”
伏梦无点头应下，想了想又问：“什么意外”
褚云菡另一只手里正提着酒葫芦，说完话便猛灌一口，朝寐雾休息的地方看了一眼，沉声道：“这抚云仙山不是被万氏看中了吗本来我们已经和守山的万家人说好了，今日这座山由我们借一日，谁晓得他们家主突然亲自来巡山……就在半刻钟前吧他们也措手不及，只好奉命劝我们走了。”
“万氏家主……”夙绥眸光微变，直觉让她莫名感到万氏家主的到来有些蹊跷。
但她更惦记寐雾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多问，只是顺着褚云菡的话应道：“只管安心回来，我会转告你的大弟子准备静室与休息的地方。”
褚云菡晃了晃酒葫芦，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其实我不怎么安心，总觉得那万氏家主今日甚是古怪……罢了罢了，我玄仁宫还需仰仗万氏的照顾，此事不宜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