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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何日到帝京,为何让你来通知师父?”
赵阳先离开,不知凌云山之事,憨厚一笑,“何日我就不知道了,穆师叔派人告知我的,只是卫师叔在王府,常人进不得,只好让我传话了。”
穆尘特地传话,只怕徐恪来帝京是秘密之行,不为外人尽知。旬长清点首同意,方想留他下来用晚饭,眸光不经意间落在门外匆匆而来的内侍身上,睫下流波一闪,内侍来王府,必定是宫内有人请她入宫了。
宫内来人,赵阳来时目的达到,不宜久留便匆忙出府。
内侍进了厅堂,向旬长清俯身一礼,笑道:“皇后娘娘听闻公主回京,数年未见,想念得很,故而命奴才来传话,宫中备了筵席为您接风,请你入宫赴宴,另外听闻卫姑娘也一同入京了,请她随您一同入宫。”
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怕在卫凌词身上!
旬长清的眸色变得极为幽深,如井水无底,“皇后娘娘相邀,长清定然去赴宴,只是师父还在午睡,公公回宫禀告娘娘,长清和师父会立时进宫。”
此时若敷衍,只怕会加深邵韵的疑惑,她虽答应了,可不知卫凌词能否进得了宫,邵韵定是对卫凌词起疑,才会让她二人进宫,借以试探。
此时,她只能顺从邵韵,没有第二条出路。
告知卫凌词时,她同样点头应允了,罕见地,二人想法相同。
“你的伤要紧吗?我怕入宫后,她们定会出手试探一二,你……”旬长清欲言又止,显然担心为重。
卫凌词起身后,见她又是一身男装,英气有余,更多了些俏皮之色,一双桃花眼更显娇媚,男孩子的衣裳已经无法掩住倾城的容颜了,只是在她的身上看不见王妃的影子,按理说女儿多像母,可旬长清不像也就罢了,容颜之上更不似旬翼。
二者都不像,若说她不是旬翼的孩子,可上辈子,旬翼又很看重她,也真是怪哉之事。卫凌词粗粗看她一眼,见她依旧站在原地,脸色之上写着都是担心二字,她不禁失笑,“我既然决定进宫,自己心里便有数,你不必这般担忧,还有去换衣裳,若是这样进宫,又会有人笑话你。”
旬长清站着不走,潋滟明光中水光幽幽,低头道:“其实你没必要搅和进来的,皇后已经起疑了,我猜测该是昨日请的大夫,引人生疑。”
“应该不会,袁顷名应该猜测出刺客是女子,而皇后知晓是女子,定会将目光转移在我的身上,她疑心太重,怀疑我是必然之事,你现在这般自责,”卫凌词顿了顿,眉眼舒展,话音如同屋内细细柔烟,“你不气我了?”
旬长清愣住,显然被卫凌词直白的话问得不知如何回话,她好似比自己还要更坦然地面对过去,相比之下,倒是她自己畏畏缩缩,不愿面对,“生气之前,也得看看能不能活下来,快死了,哪有时间和你计较。”
卫凌词近前一步,嘴角勾动浅浅笑意,双眸凝露横波,语声不紧不慢,笑问:“那你怕死吗?”
“难道你不怕死?”旬长清咬着牙反问,眸色愈发幽沉,退后一步,靠在榻前的屏风上,扭头不再望着卫凌词。
屋内香烟袅袅,她这一退似让二人之间生出一条鸿沟,卫凌词望她一眼,起身自己去柜子中拿衣裳,雪白的寝衣,墨色连绵的秀发,颀长的身影,盛满了旬长清的双眸,她不动,可眼神却随着她转动。
“是人都怕死,但你不要总将死字印在你的脑子里,只会多添烦恼之事,”卫凌词回身望着她,微微一笑,眼中意味不明,“公主殿下,我要换衣裳了,你也该回屋换下你的男装了。”
明明是笑意,可旬长清总觉得怪异,卫免多想,她拔腿就跑,站在庭院里,仰头望着前方,苍穹之下,雾霭濛濛,深浅不一的灰白色,如她的心一般,暗沉无光,今生这条路如何走下去,她再次迷惘了。
她信母妃,可是母妃却将她弃之不顾,置她于危险之中。
她不信卫凌词,可卫凌词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老天爷似是与她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管家安排好了马车,特地派了很多侍卫护送,阵仗有些大,旬长清站在府门前,看着带刀的长排侍卫,突觉头疼,这般太过惹人眼目了。
她刚回京,加之昨日从郡主摇身一变跃为了公主,风声如此大之下,出门再有如此威慑人的排场,御史定会敲上一笔,侍宠生娇,出行奢靡,更加让平南王府名声难听。
她撤下了很多人,只留了几名侍卫相随,于寅不肯,她指着慢了半步的卫凌词,道:“于叔,你看我师父在,不会出事,那么多人跟着只会误事。”
于寅欲坚持,可卫凌词也附和道:“这么多人太过张扬,传出去只怕也不好,管家该知帝京中的利益要害,我也进宫,我会护着你家公主回来。”
“那就有劳卫姑娘了,”管家俯身作揖,撤回了大半的侍卫。
府中只安排了一辆马车,旬长清先上车,想起了卫凌词的伤,回身伸手想拉她一把,可卫凌词轻轻避开了,若无其事般上了马车,旬长清撇撇嘴,到底未开口。
一路上相安无事,到了宫门后,侍女掀开车帘,需步行进宫。
旬长清坐在外侧,先下马,站在车外,扫视了一眼宫门处的禁卫军,并不打算伸手去扶卫凌词,既然她愿意独自下车,自己又何必献殷勤。
袁顷名在宫门处,恰好出宫,遇到二人,目光一肃,踏步前来,旬长清先开口,“袁统领,您说今晚会不会再遇到刺客?”
“臣已经派人四处巡逻,不会再出现昨日之事,”袁顷名虽是与旬长清说话,可目光却落在卫凌词的身上,在她肩处停留瞬间,可后者神色如故,海棠色罗纱裙衬得她脸色红润,翩若惊鸿之色,不似病态。
旬长清歪着头望着袁顷名,“如果刺客不死心,又待何解?”
这话问得如同稚子,更似不出门的闺秀之意,袁顷名这才回视她,再三保证道:“不会,臣拿性命做担保,此事不会再发生,再者卫姑娘武艺不俗,定会护得公主安全。”
“也是,我进宫赴宴,长乐殿内守卫森严,又是袁统领的管辖之处,只怕也不会出事,”旬长清一派天真模样,绣袍中伸出一只手,牵住了卫凌词的手腕,冲着袁顷名笑道:“袁统领,长清先入宫了。”
二人缓缓步入后宫,在身后袁顷名的注目消失后,旬长清松开手,唇角冷冷一牵,“师父你在凌阳县一战,袁顷名早有耳闻,如今他又与你交手,识得你的招式,方才看他盯着你不放,我感觉他也怀疑你了。”
寒风刺骨,宫内一望无际的宫道上因着风雪随时会来临之故,鲜有人行走,卫凌词对于这条宫道陌生却有些熟悉,前世她坐着鸾驾从这条路去往长乐宫,这条路通往之处是外间无数女子羡慕,可她只有厌恶感。
掌心光滑细腻的肌肤忽而不再,寒风肆虐,指尖微微蜷曲,避了些冷风,她低声回答:“袁顷名的功夫是袁家枪,是内门功夫,稳固扎实,与凌云宗的剑法不同,若真动手,我怕也敌不过他。他不管朝堂之事,专心统领禁卫军,闲暇的时间用来习武,平心而待,这些都是一般人学不来。”
身在朝堂,专心习武,这是常人做不到的,旬长清不禁想起袁谩,便道:“阿谩姐姐功夫如何?”
“不知,我未见她动过招,但能以女子之身守得住边疆,应该不差。”
迎风而走,不免比往常要难走几分,卫凌词脸色敷了一层淡淡的脂粉,唇角之上涂了口脂,掩盖了原本的苍白之色,旬长清离得近,嗅到了淡淡的脂粉味,忍不住扭头去看她,“你累吗?”
四下无宫人,她才敢这般明目张胆地问,紫缙与纤云虽说跟在身后,可是进了长乐宫,便不能跟着了,到底还是二人走完这段完整的路,卫凌词愈是淡定,她就愈觉不安。
“无事,”卫凌词淡淡回应她一声,再无其他言语。
从宫门步至长乐宫,很长一段路,几人虽说漫步而行,可卫凌词有伤在身,步伐愈走愈慢,旬长清袖中的双手捏得死死的,盯着脚下很久,渐渐放慢了脚步,侧移了半步,牵住她的手,亦是低低道:“我们走慢些,横竖时辰还早。”
第42章 家宴
寒冬之夜; 暮色浓郁; 风更大了些; 宫人点燃的灯笼被刮得四下摇曳,明明灭灭。
皇后邵韵有意晾着两人,让人在长乐殿外等了很久才传她们进去。
入殿后; 邵韵正在低头饮茶,神色悠闲,抬首望着进殿的人,笑道:“昨日你进宫时; 本宫派人去请你来长乐宫坐坐,可是你走得太快了,本宫的人去含元殿时; 都没你的影子了。”
这是怪她昨日进宫未来请安了; 旬长清行礼后被叫起; 微笑叹息,清澈见底的双眸一览无余,毫无杂念,笑道:“后宫之地,无诏不可入,长清想进也不敢进啊,昨日想过递帖子进宫; 可是遇到被人刺杀之事; 回府后担惊受怕睡了大半日; 您的人来传懿旨; 长清不敢耽搁就进宫了。”
邵韵招呼两人坐在下首,笑道:“本宫不过说了一句话,你便解释了这么多,外人以为本宫多小气,不过回来就好,这些年在外你的母妃可想你了,没少念叨你,近日收到她的书信不曾,知道你回来了,她在西南约莫着也快回来了。”
旬长清作势端起茶杯,拨了拨茶盖,垂首笑道:“我很久没收到母妃书信了,陛下也说母妃去了西南,既然她和父王在一起,恩爱长久,长清也不用担心,在帝京等着母妃回来就是。”
四两拨千金,旬长清轻轻品了一口茶,转首望着皇后,巧笑如花。
皇后脸色微变,都知王妃是失踪,并非是前往西南,她知,旬长清岂会不知,分明装傻,但她不可戳破,只好顺着话道:“如此也是,你父王母妃鲜少在一起,如此亦可增添感情。”
母妃与父王之间感情如今,只可称作是相敬如宾,此点旬长清自己也明白,二人本就隶属两国,为着邦交友谊,才走到一起,而且父王常年不在府上,二人感情如同一张白纸,只不过自己的出生,将这张纸染就了些许色彩罢了。
虚套几句后,皇后将目光落在卫凌词身上,眸色闪过一丝精明,面上笑道:“卫姑娘,本宫记得你与然儿同岁,可成亲了?若成亲了,本宫还需补上你的嫁妆。”
这些话说得有些生硬,但殿内无其他人在,旬长清自是不会出言谈论,但卫凌词必须接下话茬,道:“祖父病逝,以表孝道,臣女需守孝三载。,”
先帝旬祁安收养宁安郡主卫晓,其夫君谷梁信亦可算卫晓父亲,卫凌词作为晚辈,替祖父守孝,亦无可挑剔。
但谷梁信病逝之事,皇帝处理得极为隐秘,故而无几人知道,亦无皇家子孙守孝之理,但卫凌词此番说来,说是敷衍还是故意阻塞,皇后都无理辩驳。
面对皇后渐沉的脸色,旬长清姿态慵懒,笑问:“皇后娘娘,二哥正妃之位可有人选,您不急着抱孙子吗?”
话题转向了旬亦然,皇后面色稍缓,眼风瞥向卫凌词,“定了,恒国公家的闺女,与然儿很是相配,明年正月就迎进府,也好了了本宫一桩心事。”
恒国公蔡奎是昭和郡主的胞弟,也就是袁顷名的妻弟了,虽比不得邵家这棵根深蒂固的大树,但这些年靠着袁顷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