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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沾衣-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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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段思之今夜脸色第一次有所变化。
  “陛下……”
  “你应该在心里骂朕疯了吧。”他微笑道。
  段思之无言。
  “朕是疯了,”萧琼道:“清唳,你是知道朕多疑的,可你为什么,还要与宁王有那么深的交情?”
  “陛下为何这么说?”
  “三天前的傍晚,你在哪?”
  “臣……”他欲要解释,却猛地停下了。
  他与宁王在一起。
  “朕看见了,”萧琼道:“朕又想起你在婳玥门下时,那些流言。”
  他看见了,他看见了自己最怀疑的弟弟和他最信任的臣子在一处关系匪浅。
  他并没有松开,宁王握住的手。
  “朕真的不明白啊,清唳。为何你会放弃与你私交甚好,又风头正盛的宁王来选择朕,朕真的不明白。”
  段思之张口欲言,又生生咽下。
  不是所有事都有理由,可萧琼显然不是没有理由就能罢休的人。
  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朕知道了不疑不是你的女儿。”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就是一个笑话!
  “朕也知道,不疑是宁王的女儿,是我那个好弟弟的女儿。朕都知道。”
  “可是清唳,朕密而不发的原因不是想秋后算总账,朕可以当瞎子,当聋子,朕可以一直忍着什么都不做。”
  “朕信了你一次又一次,你为何要骗朕?”
  段思之骗过他吗?
  骗过。
  段思之十岁时骗被人欺负的他父皇会替他出气。
  段思之十七岁时骗他战场并无风险,自己却差点死在了那。
  段思之二十二岁时骗他说段长歌是他的女儿。
  段思之骗他说信他,却从未真正信过他。
  “清唳,朕真的很想回二十年前。”
  这是他第二次这么说。
  他想的是当年那个把他从雪地上拉起来的少年,而不是这个面带笑容的元帅。
  那时候的段思之不通晓兵法,不会打仗,没有军功,但那时候段思之信他,从不怀疑。
  “陛下,”段思之轻声道:“你不想的。”
  萧琼如此功利冷血,他不会想把当年的屈辱再来一次的。
  萧琼定定地看着段思之,对方静如秋水,一派安然。
  他想杀了他。
  他从未如此想杀了一个人。
  连宁王都是如此,他只想让他半死不活地活着,再也没资格和他争抢。
  可这次,他真的想杀了段思之。
  想看看,刀架在他脖子上时,他还会不会这么平静。
  椅子上有些机括,是他特意准备出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准备出来,好像他早就知道自己用的上一般。
  他启动机括时手很稳,椅子上的段思之不像伴了几十年的臣子,反倒像不共戴天的仇人。
  机括在下端,正好对着膝盖窝的位置,是磨得锋利的刀片。
  刀片轻易地刺透衣料,刺入皮肤。
  他似乎听见了骨头插入刀刃的声音。
  段思之咬着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滴滴落下。
  不过落到血槽里的不是汗,是血。
  段思之的血。
  萧琼低声说:“当年你来救我,以五万对二十万,你赢了。可能你都忘了,你把我从寝殿救出来时浑身都是血,你站在阶下高呼万岁,血就顺着你的手腕淌下来。”
  “那时候我就在想,你为了我,究竟有多少血可流?”
  段思之疼得已经快要失去意识,只听皇帝道:“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臣……后悔。”
  我后悔我做的没再好一点,让你不去怀疑。
  我后悔我原来一直让你如此担惊受怕。
  我后悔了。
  咔。
  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你当年,为何要选朕?”
  段思之没有回答,他昏了过去。
  他隐隐约约想起自己在雪地上拉起的那个被罚跪的少年。
  可能是他的神情吧。
  那么不甘、那么隐忍。
  他那时候就想,这个人定然不是池中之物。
  “朕不杀你,”萧琼道:“朕还会放出你被关在这的消息,等他们来救你。”
  然后,一网打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oyy染小天使的手榴弹。
感谢无知小天使的火箭炮。(虽然你有可能看不见了)
感谢不倦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Leesse小天使的地理。
感谢思凡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白泽小天使的地理。
感谢田园小天使的地雷。

  ☆、第六十九章 未央

  夜很静; 也很黑; 连未央宫也是如此。
  萧琼不顾满室的血腥气; 姿态优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消息已经传出去那么久了,却没有人来; ”他喝了一口茶,茶香与血腥气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分外浓重。
  段思之却连头都没有抬; 萧琼只见他低垂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只能看见他泛白的嘴唇。
  他以为自己会死; 但他活着了。
  他在昏过去又醒来之后就有人来料理他的伤处,止血; 取出刀刃; 敷药。
  来人口不能言,耳不能听,且不会认字写字。
  他的嘴唇起了一层干皮; 便捏着他的下巴给他灌了茶。
  段思之被迫喝了一口,呛了半天才缓过来。
  萧琼微微皱眉; 道:“你是不愿意喝; 还是不能喝?”
  段思之不用这样和自己过不去; 难道这大元帅也要以死相逼?
  段思之哑声道:“疼。”
  萧琼不知道段思之说的是哪里疼,可他知道自己哪里疼。
  且他的病,医了二十几年都不曾医好。
  “清唳,”四目相对,萧琼极尽温和地说:“朕不会让你死; 但萧钰的女儿,绝对留不得。”
  段思之低声笑了,笑声回荡在此处,很是沙哑。
  “颜卿,朕不会扣着她,她想去哪都行。”
  元帅喉头微动,却什么都不曾说出来。
  他以往最喜欢段思之这样的人,现在却厌恶极了他的沉默。
  因为这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们已经无话可说。
  他玩着素白的茶杯,道:“清唳你和朕说句话。”
  段思之闭上眼,他无话可说。
  萧琼却不依不饶,道:“清唳——”
  叮的一声,好像是五公主宫内挂在门上的风铃。
  “来了。”萧琼笑了,道:“这很好。清唳,萧钰的女儿来了,到底没有辜负你的养育之恩,你高兴吗?”
  段思之心中滋味无可言说,只缓缓道:“陛下。”
  “嘘,你在这好好呆着。”萧琼道。
  他已很多年不曾亲自指挥一次战役,又因为这个人的身份实在特殊,他准备的很充分。
  萧琼特意为自己找了一个可以俯瞰全局的位置。
  越子镜站在他身边,保护着他的安全。
  “放箭。”他的声音平静。
  刹那间,千万支箭从四面八方射来。
  灯火在此时也没有亮起。
  段长歌果然好身手,他只听见了箭落地的声音,却既无刺入皮肉之声,也无痛呼,显然是不曾射中。
  “再放。”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未央宫内,因为位置特殊,她们无法通过位置来辨别萧琼在哪。
  “这样不行,”越子临扫下大半的箭,道。
  她们能挡箭,她们也会累。
  到了无力将箭扫下时,就是她们的死期。
  段长歌当然知道不能,她与越子临有对策,但是不可能实现。
  所以,那个对策是假的。
  她欲要动身,却被越子临一把拉住了手腕,道:“你信不信我?”
  段长歌一愣,道:“我自然信你。”
  “我去救大元帅,你在这等我。”越子临说得非常快,绝不可能是刚想出来的。
  “别想着去劫持皇帝,他身边的人定然深不可测,这样贸然前往,是去送死。”
  越子临所谓送死的主意,就是段长歌暗自下的决定。
  可她的主意又何尝不是痴人说梦?
  她又怎么知道段思之在哪,身边有什么人看守?
  “不行!”
  “别废话,我们不能全死在这。”她拔出烟杆。
  她笃定道:“我们要一起活着出去。”
  下一刻,段长歌只觉得手指仿佛断开般的疼,她的手一松,被越子临一下子甩开。
  烟杆竟燃了起来。
  幽蓝的火光照亮了美人面,有些骇人。
  她这是想把弓箭吸引到她那去!
  疯了!
  她要来,越子临陪着,已经是情深义重,这时候这么干,就是真的失心疯!
  段长歌咬牙,她何德何能?
  萧琼死死地盯着越子临的脸,一动不动。
  是方敛!
  她还活着?
  不,不是方敛。
  方敛没有这个女子身上那么重的杀意。
  方敛有一子一女,他曾听说这两个孩子都死在了大火中,眼下,竟还活着吗?
  这样的话,暗中设计珈蓝的人,是她?
  而这女人显然是陪着段长歌来的,段长歌花名在外,那么这位便是?
  萧琼冷笑一声。
  他真的小觑段家了,不愧是百年将府,深不可测。
  女儿是萧钰的儿子,这位是罪臣之女,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譬如,段思之与宁王的故旧?
  他玩着箭头,笑容彻底消失。
  一枚针,嗖地从她耳边飞过。
  如果是箭,即便在黑暗中使用也可,因为射程和范围都极大,但是这枚针,射出来的意义是什么?
  又一枚针划过。
  恰到好处。
  这绝对不是意外!
  这个人在黑暗中能看见?
  在黑暗中可视物体,又用针的是——镜。
  他是皇帝密位,定然在皇帝身边。
  下一枚针,射到了她的脚边。
  他究竟想做什么?
  下一枚针却刺到了她身侧的书案上。
  萧琼似乎低声叫了镜。
  这针仿佛在提示她方向。
  她不能确定这是陷阱还是其他,但她知道,这是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
  又一枚针射在了帘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她跟了过去。
  针不断向上,箭也是如此。
  “陛下,”越子镜淡淡道:“段长歌在下面。”
  “你下去。”萧琼道。
  他倒也想看看段长歌的本事究竟如何。
  镜并未多说话,直接跳了下去。
  这好像就是明明白白地在告诉段长歌,萧琼的位置。
  但告诉了也没有什么作用,箭已停了,镜却抻开了手上的银线。
  他的线比月光还皎洁,比玄铁还锐利。
  而且,他能在黑夜中看见事物。
  段长歌舔了一下淌到嘴唇上的血。
  刚才那一下刮到了她的脸,有如生生地切下一片肉。
  镜道:“她的眼光,不过如此。”
  越子临的眼光似乎不高,但她的身手了得。
  她踏着血走过来时,段思之听见了声响,睁开眼睛。
  这……这是!
  段思之睁大了眼睛。
  他觉得他已经死了,不然他不可能见到从楼上跃下的方敛。
  那年他尚在边关,回来时,连可供祭拜的坟冢都没有。
  越子临一言不发地用剑劈开了镣铐,她想要扶段思之起来时,才发现他站的有多么的吃力。
  同时,她也看见了薄若刀刃的机括。
  这样的东西,能切碎人的骨头。
  她的手一颤,然后强行将段思之拖了下来。
  “失礼,”她低声道:“元帅。”
  “你是方敛的女儿?”段思之却笑了,“真的很像。”
  他勉强站起,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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