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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方敛的女儿?”段思之却笑了,“真的很像。”
他勉强站起,道:“多谢你。”
段家人果然都很文绉,越子临拉着段长歌就跑。
叙旧的事以后再说。
出去要紧。
她把烟杆熄了。
越子临跑得很快,段思之也是。
但她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能听见水声,声声落下。
是血。
段思之的血。
她知道,这样下去,他的膝盖一定废了。
可不得不如此。
只有这样,他们才有一线生机。
只有这样,萧琼与他才能彻底无法挽回。
只有这样……
也只能这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
段长歌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
镜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右胳膊上,全是血。
萧琼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他仍然没有下令掌灯,因为这样弓箭手的位置会暴露,而镜的优势也会消失。
这样的时候,他需要等待。
看来来的只有两个人,也是,若是带上了段思之的旧部,就不是闯宫救人,而是逼宫谋反了。
其一,逼宫的成功几率太小,目标又太大。
其二,这样短的时间,要想聚齐段思之的旧部不易,其旧部大多在数州之外,且人多嘴杂,容易暴露。
其三,段家人绝对不会谋反,哪怕段长歌是萧家人,那也是被段思之养大的。
段家忠心无贰。
萧琼突然笑了,现在,说不准。
镜听见了响声,可他并未下令放箭。
他只是调转了方向,向越子临攻去。
段长歌拦住镜,道:“走!”
这是走的好时机。
她和段帅可以走,不过段长歌未必能活着出去。
越子临捏紧了手指,一手执剑挡箭,一手拉着段思之。
段长歌甩开镜,断后。
镜紧随其后。
“撕拉。”
是衣料撕裂的声音,又有些像刺透棉絮的声音。
段长歌的脚步一颤,转头回了一剑,向前跑去。
越子临带他们走的路线很是奇怪,至少段长歌从未走过。
可这条路让他们跑了出来,远离追兵。
马车就停在那,风动车帘,是颜卿。
之后就成了越子临应付镜。
“多谢,”越子临的声音里带着冰凉的笑意,“师哥。”
二人对峙。
“我让她,更心疼你一些。”镜道。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镜可以用短剑捅越子临一刀。
这一刀扎在了心口上面,很真,很狠。
越子临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大恩难忘,日后必定奉还,师哥。”
她一掌击过,镜一下子躲开了。
越子临提气用轻功上车。
马车绝尘而去。
镜站在原地,忽而想起了幼时的事。
那时候越子临武功还不济,扔暗器十次八次不准,她却理直气壮道:“我有文雅的法子,不用这么麻烦。”
“哦?如何?”
“接近她,取信她,让她心甘情愿将命给我。”
她摘下一片叶,朝狼射去。
那狼也不躲,似乎是养熟了。
血一下子喷了出来。
越子临却站在几步之外,语气可算得意地道:“只有如此,才能刀不卷口,血不沾衣。”
这才是真正的聪明。
镜笑了笑,她确实聪明。
马车内,越子临靠在段长歌身上,刚要说话,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无病!”
天仍漆黑一片,长夜未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oyy染小天使的手榴弹。
感谢不倦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可乐馆九小天使的地雷。
☆、第七十章 似真
越子临是被马车给颠醒的。
她觉得嗓子疼得要命; 正要和段长歌要杯水; 段长歌见她醒来; 却一动不动。
都没想抱她。
她刚要开口; 几滴冰凉的东西就落到她嘴唇上了。
是……眼泪?
段长歌的眼泪?
马车上拉着帘子,将车内的几人分开。
“我以为; ”她哑声道:“再也见不到你了。”
越子临那一剑在心口上方,只要再准一点; 她就真的; 真的见不到她了。
生平第一次动情; 原来是这般滋味。
断骨挖心,不过如此。
“你傻了; ”越子临笑道:“我怎么会死?”
她笑得勉强; 但因为受了伤的缘故,段长歌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对。
她的手在颤抖。
她别过头,不去看段长歌的眼睛。
如果再听下去的话; 如果再看下去的话,就会……
她按着自己身旁放着的春水; 闭上了眼睛。
“我不会有事的。”她轻声说。
“你才是傻子。”她声音哑得吓人。
“我不是。”越子临缓缓地说:“我比你聪明多了。”
她确实比段长歌聪明多了。
她撑起身子; 舔了下段长歌脸上的眼泪; 道:“别哭了。”
你再哭,我就心软了。
段长歌这才发现自己脸上还全是眼泪,舌头又温软,她僵得不知如何是好。
“元帅如何了?”越子临道。
段长歌神色微黯,道:“已无再站起来的可能。”
“若是送到医圣那?”
段长歌摇头道:“骨头已碎了大部分; 又太长时间没有把刀取出来,根本不可能再长。”
颜卿看见段思之第一面,就险些昏了过去。
但好在段思之还能说话,温声安慰道:“夫人,我还好。”
确诊了之后也是淡定如斯,竟扭头朝颜卿道:“日后就要劳烦夫人日日推着我了。”
颜卿想给他一下,又不知道打哪。
段思之身上全是血,她不知道能碰哪。
最终还是放下手,长叹一声,顺着他的话头,道:“我原以为自己嫁了个富贵人家,能享一辈子清福,哪知道天不遂人愿。”
“夫人后悔了?”段思之笑道。
“我后悔没早点让你辞官。”颜卿给他倒了杯茶,道:“将就喝吧。”
“夫人倒的茶比什么茶都好。”
他惯是如此,温文尔雅,体贴入微。
就连这种情况下,都不例外。
“这是去魔教的方向?”越子临道。
段长歌收回视线,道:“是。”
越子临靠在她怀中,道:“我睡一会,等到了叫我。”
段长歌抱紧了她,道:“好。”
那边没了声音,颜卿低声道:“那是,方敛的女儿?”
段思之点头,道:“看来是如此。”
越子临那张脸和方敛好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即使真的不是,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我竟没想到是她。”颜卿喃喃道。
若真是方敛的女儿,这孩子长到这么大有多么不容易她都不敢想。
等长歌过来时,定然要告诉她,好好地对那姑娘。
段思之按上了夫人的手,道:“会过去的。”
都会,过去的。
……
越子临早已用了飞鸽传书,找了远在皖州养蛇的凌无心,得了这位的首肯之后才知会了自家师兄。
魔教对朝廷没什么好感,但也没什么恶感,毕竟有分舵主是皇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面子上总要过去的。
但大多数人对段思之都很有好感,因为这样的纯臣太少,这样既不玩弄手段又常年能打胜仗的太少,这样既是纯臣又不玩弄手段,常年打胜仗又不迂腐刻板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所以,在不涉及根本利益的情况下,他们还是很欢迎段思之的。
尤其是南睢云。
他是听着段元帅的故事长大的。
于是早早地站在门口,端正地等着。
南睢云现在代理魔教外务,虽然内务也是他管,不过名义上还是左使主内,但他的身份地位资历家世都摆在那,他在那站着,自然没有人敢在屋子里坐着,于是都站在山梯处迎着。
南睢云预备好了一肚子的话,只等大元帅来。
他很有耐心,或许是为了考验他有多有耐心,马车傍晚时才到。
从小就身娇骨贵,娇生惯养的南睢云南少爷差点没昏过去。
虽然左右都劝他回去休息,但他想体现自己的诚意,而且之前的三个时辰都站了,也不差这几个时辰了。
于是,他又站了四个时辰。
南睢云觉得自己好像在地上生了根,不过当他看见马车时,他觉得自己等的很值得。
当换下了血衣,穿着白袍的段元帅被颜卿扶下来时,南睢云觉得自己等的更值得。
段家人果然都是好皮相。
他迎过去,道:“段帅辛苦。”
明明是他们更辛苦。
手下腹诽道。
段思之原以为会悄悄地到魔教,因为他们是躲避追兵,而不是游山玩水顺便拜访来的。
可南睢云似乎一点都不害怕会被发现。
南睢云也察觉了属下怨念的目光,心知这样厚待难免会让其他人心生不满,于是朝下车的越子临道:“师妹,师哥等了你好久。”
完全不知道祸水被东引的越子临皱眉道:“等我?”
南睢云郑重其事道:“我们都在等你。”
她哪会不是回来像没回来一样?怎么这次就如此劳师动众?
怕接她是假,迎别人是真。
越子临哼笑了一声,道:“那真是多谢师哥了。”
南睢云道:“不必客气。”
他多说一句都不想,凑到段帅和颜卿面前,道:“元帅、夫人,请。”
“多谢。”段思之一笑,道。
“元帅太客气了,”南睢云说得由衷,“能在您身边是我的福气。”
这话热切过了,像是别有所求。
南睢云确实别有所求,他想让段帅鉴别一下他花重金买的所谓的元帅真迹。
段思之自然不会拒接。
这个举动的结果是,大部分都烧了。
还有小部分是仿的好的,南睢云没舍得烧。
越子临看段帅忙了一个时辰,就是为了给南睢云鉴别真假,见天越来越黑,道:“天色晚了,师哥回去吧。”
南睢云依依不舍,道:“你能补能给我一个让我能接受的理由。”
“男女授受不亲。”越子临说得很自然。
段长歌出去透气,还未回来。
“你我?”
“自然是你我。”
南睢云诧异道:“女人?在哪?”
越子临这魔头已经不能算是人了,这就是个看起来一本正经人模人样的疯子,他可从来没把她当过女人,也从未把她当过人。
这样的筹谋,这样的算计,这样的狠心,她确实不能算是一个人了。
是恶鬼。
……
段长歌心情不好,但比方才强上太多了。
在魔教长时间呆着不是办法,更何况,朝廷不会让他们安安静静地呆着。
一阵琴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在林子内。
有人在弹琴。
曲声悠然洒脱,有如隐士般清闲随意。
能弹出这样清亮曲子的人,要么是一个小孩子,要么是一个阅尽千帆的大师。
听见脚步声,琴声也停了。
弹琴的人道:“看见了?”
是年轻的男音,似乎还是个少年。
“看见什么?”
少年以为是自己去看热闹的侍女,这时才发现是另一个人,尴尬道:“是我失礼。”
段长歌道:“无事。你是?”
少年道:“在下顾明远。”
是,越子临的亲弟弟。
“我听你的声音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少年道。
他捧着琴出来,见到段长歌,愣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