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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五就要打上一仗,战争年代,人口哪儿积聚的起来?自然就没有住不过来的担忧。
眼下却不同了,进入太平也有二十余年,世道安定,人口自然便开始剧增。
夏侯沛脑海里便闪现两个字,迁都。
不过,这与她没有关系,她也只想想罢了,果真要迁都也得皇帝去操心。
“十二郎,你在看什么?”太子掀了窗帘一角。
夏侯沛闻声,打马上前,笑道:“我看坊市之景,十分有趣。”
太子笑:“偶尔一看,的确新鲜。”
又过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广平王府。
广平王府位于宁安坊,占了小半个坊的大小,十分气派。四周所居皆为达官贵人,不远处便是溧阳公主的府邸。溧阳公主是皇帝长女,比太子都大上一岁。她常入宫来问安,夏侯沛见过她多次,算是十分熟悉的一个姐姐了。
太子仪仗一到坊门便有人飞报夏侯衷,夏侯衷立即领着诸宾客来接。
众人看到高高坐在马上的夏侯沛,还愣了一下,随即,都一脸自然地拜见下轿的太子。
夏侯沛下了马,走到太子身后,太子回头看了她一眼,与众人道:“诸卿免礼。”
拜见了太子,接下去便是众人厮见。夏侯沛再小,她也是嫡皇子,已封了王的,皇帝所有儿子中,除了太子,最尊贵的便是她。容不得人忽视。
众人又来拜见广陵王。广陵王跟着太子,客气地道了声免礼,并没有多与大臣交谈,只笑吟吟地与夏侯衷道了喜。
夏侯衷倒是满面喜气,可落在夏侯沛眼中却是怎么看怎么强颜欢笑。
还好,夏侯衷近年来,演技见长,他想表现得欢喜,展现出的情绪十分到位,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夏侯沛也没多与他联络感情,便随着众人进去了。
太子来此,自有大臣环绕,夏侯沛不欲掺杂进去,便自往里走去。
昏礼在黄昏,眼下刚过午,且还有一两个时辰空余。
内里是女眷们相聚之处,夏侯沛年纪不大,进去歇一歇,也是可行的。
女人们走到一处,总是说不完的话,院中几名贵妇装扮的女子正笑得前仰后合,忽见一个小男孩走了来。
女眷们诧异这是谁家孩子,没见过啊,便听一名二十来岁的妇人一喜,道:“这不是十二郎?怎地到这儿来了?”
余下的那些女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小男孩,光看他那通身气度,便知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与她相邻而坐的那位笑问了句:“谁家的十二郎?看着率真可亲。”
那妇人已站起了身,一面往外走迎去,一面道:“自是我们家的。”
夏侯沛正欲寻个仆役问一问何处可歇脚呢,便见她阿姊走了来,正好,不必问旁人了,夏侯沛走上前,施了一礼:“见过阿姊。”
溧阳公主走到她身前,看了看,道:“三月不见,阿沛又长高了。”
夏侯沛笑嘻嘻的,看看她身后,问:“大郎呢?”问的是溧阳公主的长子,她那外甥。
溧阳公主下嫁尚书左仆射秦勃之子秦康,育有二子,少子不满一岁,想是不会带出来,夏侯沛便问了她的长子。
“大郎与他堂兄一处玩呢,正好省了来缠着我。”溧阳公主说起儿子,便是一脸温柔的笑,充满了母性的光辉。身后,那些妇人正望着这边,她们是知道这位是广陵王殿下了,只是迟疑着要不要上前见礼。
夏侯沛自也注意到那边了,留神看了看,先观她们发上簪环,身上佩饰,何等身份何等着装,朝廷皆有明文规定,她看了一眼,便大致有了数。再观那些人的神色,有人笑意亲切,有人跃跃欲试,有人扭头避开,有人不冷不热,只维持礼仪。
男人们的立场在女眷中也可体现,乃至更为分明。
夏侯沛看看天色,还早得很,也不想寻地儿躲懒了,便与溧阳公主道:“这几位夫人不曾见过,还请阿姊代为引荐。”
溧阳公主蒙皇后照顾,自回报在夏侯沛身上,毫不推辞道:“十二郎跟着来就是,方才她们还说十二郎观之可亲呢。”
夏侯沛便认识了一群妇人,由她们再观其夫其父立场,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一群人中,最显眼的便是御史大夫苏充之女,同安公主所行颇见效,苏大夫家人急欲与诸王太子撇清关系,一心扶持夏侯衷,见了夏侯沛,也冷淡的很。
夏侯沛看着,倒也不觉什么,只是心下有个数罢了。
在这边拖延了片刻,她方在仆役的指引下,到了一处客舍,在那外面,遇见了夏侯康。夏侯康本是露一露面便要走的,待晚上行宴再回来,他有一同门,隐居山野,前两日见了一群鹤,当场画了下来,他就想去看看。
可惜,看看时辰,似乎不足以出城去。
遗憾得紧。
这会儿遇见了夏侯沛,夏侯康也不嫌她小,上前道:“十二郎在此?怎地不在前头与他们玩?”
“还不知要闹到何时,且躲一躲懒,就恐入夜困过去了。”
夏侯康深以为然,他在夏侯沛这年纪,也是时不时就犯困呢,立即温煦和蔼道:“你去睡,到了时候,我来唤你醒。”
夏侯沛谢了他,入了客舍,和衣而眠。
到了黄昏,夏侯衷迎娶了新妇,一首首却扇诗吟下,新妇面前的罗扇一点点下挪。眼神含羞,婉转动人,众人皆起哄,道广平王有好福。
夏侯沛在人群中,看了看一身朱衣的夏侯衷,又看看身旁君子如玉的夏侯康,突然觉得,若是周氏女说与六兄,兴许会好一点吧。六郎师从吴老先生,为人坦荡,不慕名利,与周氏门风,定合得来。
阿爹错点鸳鸯谱了。
夏侯衷也看到周氏容貌了,笑得都僵了的脸终是带了点真心。这场无用的结姻,好歹还有周氏美貌为弥补,也不算一无所得。一时之间,倒真有了一丝身为新郎倌的喜悦。
隔日,夏侯衷携新妇拜见帝后。
皇帝见佳儿佳妇笑得满意,皇后也有厚赐,十分大方,待之若亲子。皇帝见此,更是心情舒畅。妻贤子孝,自是令人满足。
夏侯衷的婚事算是就此定局,不论双方乐不乐意,周氏已成广平王妃。从此福祸得失,休咎相关。
经夏侯衷成家,皇帝仿佛突然意识到他的儿子们都大了,接下去分了点心神出来,一面为夏侯康估摸王妃,一面封八郎夏侯挚为济宁郡王,九郎夏侯谙为永平郡王,十一郎夏侯汲人为南康郡王。将几个成年公主也各赐了封号。
一时间,宗正寺与礼部,忙于诸王公主分封事宜,乱得不可开交。
在这节骨眼上分封,无异于告诉世人,诸皇子已长成。在太子屡出错乱而皇帝又体健康泰的情况下,大臣们的心思活络得更加厉害了。
就在诸臣琢磨何处可下注之时,过了正旦,在夏侯沛九岁生辰到来的前夕,御史王业突然横空出世,上了一道奏折,奏请诸王出镇,稳定四方。
也就是赶除了太子以外的所有皇子出京,只留下东宫在朝。
第32章
稍有些见识的士人观而今朝局,都知是要乱的。皇帝欲储位稳固,朝局稳定,使他毫无后顾之忧的谋天下,这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皇位诱惑,何等垂涎。皇帝看重太子,若太子自身符东宫之能倒罢了,可惜事与愿违。太子深通礼仪,好学仁孝,少时,群臣对其亦寄予厚望。然而,随着太子年长,随着突厥屡犯,随着南朝楚、越瞬息万变的格局,太子之仁慈宽厚、温和谨慎,便成了他致命之伤,这致命伤在他出征的失败与之后对突厥使节的态度上显露无疑。
而当此时,夏侯恕与夏侯衷都不甘示弱,屡屡串联朝臣,太子之境,雪上加霜。
于是,此番御史王业奏请诸王出镇,虽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却也算不上太意外。
王业,寒门子,能出头,靠得是皇帝看重。然,纵得皇帝看重,他做官十五年,也只一区区御史而已。御史,纠劾百官,得罪人得很。王业又总看不惯那些靠着“父荫、祖荫”做了官的同僚,总以为自己满腹经纶,只因有这些尸位素餐的人占了好位,他才怀才不遇。故而,总是四处弹劾人,四处做些不招人待见的事。皇帝便看中了他这不怕得罪人的劲头,以为他耿直,多年来,不少人说了王业坏话,竟也没贬了他。
此番王业出头,是因他也看到诸王相争的迹象了,不肖多思忖,便决心择一宅家子辅佐,夺一拥戴之功,借此晋身,而后彻底改换门庭,将他王氏光辉也谱入世家,受百姓倾慕。说起来,王业最瞧不起的便是那些靠着家世做官的人,但瞧不起归瞧不起,他本人,也是很想成为这样的人的。
恰此时,魏达找上了他。自然而然,王业便站到了太子这边。
大殿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王业高声将他的奏本念了来。
众臣屏息凝神,太子如坐针毡。这事,他不知情,然,若是圣人受了王业所奏,最大的受益者,便是他。王业声音洪亮,毫无遮掩之意,显得他极为公允磊落,太子眉头越发皱得紧,只觉得身后无数道复杂的目光在盯着他。
王业念完了,皇帝没有出声,大殿上静得令人心惊,太子眉头拧成一团,死死盯着王业,双手在衣袖下捏成拳,若非在大殿上,在天子前,纵然他素来涵养好,也要破口大骂!
最先开口的是丞相高宣成。老人家出列,朝着御座将身子弯的极低,口中清晰地奏道:“陛下,王御史此陈不妥。”
皇帝的面上是一派平静,他如古井一般深沉的目光在殿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太子身上,片刻又挪到了高宣成身上。
高宣成站得稳,持笏而立,风仪不乱,王业便有些着急了。他自以入了东宫之眼,理当他先出头,接下去,便该有人应和才是,可怎地就有人来反对了呢?高丞相孙女嫁了太子,不助太子,却反扯后腿是何道理?
高宣成说完,便再无一言,大殿上又是寂然无声。
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此时,不论大臣心中如何计量,都不会轻易说话。
“朕有八子,年长者,如太子,年已二十,年幼者,如广陵王,也有九岁。诸王去向,是当议了,此事非同小可,诸卿去议来。”皇帝说道。
众臣仍旧是大气不敢出,老老实实应了是。
待退朝,这消息便传了出去。
轩然大波是少不了的,大臣们在殿上,是一言不发的,一退了朝,便速各自聚到一处商议起来。
太子一回东宫便砸了茶盏:“小人!谗言!欲置我于何地!”
太子妃高氏听闻声响,随后跟来,看了眼地上七零八碎的碎片,又见四周宫人林立,眉头一皱,扬起下颔道:“退下。”
宫人皆退了下去。
太子发泄过一通,也稍冷静下来,看到高氏,神色一缓,道:“你怎么来了?”
高氏走到他身边,柔声道:“我已听说了……担心郎君,故来此。”
太子勉强笑了笑,安慰道:“无妨的,谁都知王业不是个好人,我素日也不曾与他说过话,想必不会有人以为是我指使。你别担心,去歇着吧。”
他是个温柔的人,对儿女亦关怀有加,高氏既暖心与他的体贴,又担心着前朝之事。能被皇帝选中为太子妃,定不是平庸的女子,高氏一针见血,道:“事到如今,最要紧的已非旁人如何看郎君,而是王御史所奏之事是否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