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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还满是凶狠的母亲,忽地放声大哭地搂着年幼的代如颜,滚烫的眼泪落在代如颜脸侧。
“母亲你怎么了?”年幼的代如颜还以为是自己冲撞母亲便不再喊疼。
母亲笑了笑道:“颜儿乖,好好的学,将来才能带母亲回都城知道吗?”
“嗯。”
都城?
事实上年幼的代如颜根本还不知道都城在哪里,甚至连他人口中唤的父亲也只远远见过一面而已。
每逢祖母诗书棋艺考察时,代如颜都要早早复习所有的功课。
而窗外那花园里时常传来的欢笑声却让代如颜有些害怕,那笑得灿烂的人是姑姑,也是代如颜除却祖母以外最怕的人。
祖母时常让代如颜同姑姑下棋,姑姑棋艺精湛,甚至连教书先生都自愧不如。
这棋局赢了,代如颜便能入桌用饭,输了便只能在书房挨饿。
当然倘若只是挨饿,年幼的代如颜并不会觉得可怕。
祖母在一旁闭目养神,代如颜思索着棋局,小小的手放下白棋。
姑姑飞快的落子,几乎不曾给代如颜思考的机会。
起初代如颜也时常输,可慢慢的代如颜发现姑姑的棋局中的破绽,有了一回,那二回三回后,姑姑的棋局便被代如颜逐一击破了。
待窗外雨水停下来,姑姑握着棋子速度放缓速度,眉间显露不悦,迟迟不肯再落子。
一旁的祖母捧着茶水饮了小口道:“今日结了,你去领罚吧。”
姑姑放下棋子,似是哆嗦了下,低头应着:“是,母亲。”
代如颜放下手中紧握的棋子,上头还沾着汗渍,只见姑姑头也不回的离去。
午间用饭后,代如颜有一小段时间,可以在花园转悠,这是唯一不用待在房间的机会。
姑姑正同婢女们说笑,目光瞥见代如颜正聚精会神望着一处开的鲜艳的花,那花忽地便被折断了。
“阿颜喜欢这花?”姑姑居高临下的笑着问。
代如颜有些害怕望着姑姑应道:“嗯。”
下一秒那花被姑姑捏碎在掌心,鲜艳的花汁顺着掌心滴落在干净地面,就像是血一样。
“哎呦,姑姑不小心太用力怎么办?”姑姑伸展手轻搭在代如颜肩上,露出那手臂上青紫色的印迹,而那鲜艳花汁便沾上代如颜浅黄色裙裳上显目的很。
无法动弹的代如颜眨着眼应着:“没事,花园里还有很多好看的花。”
姑姑摇头道:“那些花可不是你能碰的。”
“阿颜知道为什么吗?”
尽管年幼的代如颜不知道人心险恶,可那掐着代如颜生疼的力道也足以告诫代如颜,姑姑是和母亲一样可怕的人。
“我不知道。”
“因为啊,阿颜下回要是再赢姑姑一盘,姑姑可是会生气把阿颜喜欢的花一把烧掉的。”
代如颜眨了眨眼不解的问:“为什么?”
姑姑仍旧笑得很是开心,可那眼眸里却让人生畏低声道:“你看看那一旁的小女孩们,她们随时都可以取代阿颜的。”
“倘若姑姑不高兴也同样可以让阿颜像母亲一样被关在小阁楼里,永远都不准放出来。”
这便是平日里最爱笑得姑姑真正的模样。
代如颜看着那一群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其实并不是特别害怕,因为明白祖母要比姑姑更厉害,只要祖母高兴,一切就不会有事的。
只是母亲为什么会被关在小阁楼里呢?
单纯的代如颜想要让母亲从小阁楼里出来,所以愿意努力去完成祖母交待的任何功课。
直至代如颜在棋局又一次赢了姑姑,祖母很是高兴甚至赏给代如颜一对玉佩。
这玉佩是代氏尊贵的象征,代如颜捧着玉佩忐忑地向祖母提出想让母亲从小阁楼搬出来。
祖母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盏应道:“好啊,颜儿同祖母下一盘棋,赢了便答应颜儿,如何?”
“嗯。”
这盘棋局下的比代如颜想像要困难,直至深夜代如颜望着这棋局只得丧气的放下手中的白棋。
“颜儿莫丧气。”祖母仍旧是笑着,可下一秒却让人将门窗合上。
母亲就在一旁的隔间,代如颜怔怔地看着,只见祖母拿起手旁那拐杖漫步走至母亲身旁。
代如颜如同木偶一般的看着那拐杖打在母亲身上,祖母满是笑意的念道:“竟然让颜儿为你求情,真是该死!”
那沉重的闷响仿佛打在代如颜身上一般,四周的仆人只是低头不语,没有一个人敢说声话。
在代氏老宅里流传的流言蜚语中,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代如颜,祖母是这等酷爱折磨他人。
鲜血在代如颜面前流淌,就像是那被姑姑损坏捏在掌心的花汁,母亲奄奄一息的倒下,祖母方才停手,侧头看向年幼的代如颜笑道:“颜儿过来。”
未曾代如颜反应过来时,两旁的婆子们已然抱着代如颜移至祖母面前。
“以下犯上就是该得到这样的惩罚,颜儿知道吗?”
祖母摘下手中时常握着念珠,交于一旁的婆子,代如颜嘴里被塞着帕巾,无法动弹的看着那念珠打的手臂上迅速红肿起来,跟姑姑手臂上的伤痕一模一样。
疼痛使得代如颜无声的哽咽试图求助,可却没有一个人能出声,甚至一旁已经醒来的母亲,也只是恐惧缩在角落里。
帘子轻晃动时,代如颜看见那躲在后头的姑姑,那脸上正笑得灿烂。
从这以后代如颜便同母亲一块被关在小阁楼里。
被封住窗的阁楼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疼痛使得代如颜彻夜难眠,一旁的母亲却时而欢笑时而怒骂整夜的嘶哄,甚至时常扼住代如颜的脖颈,仿佛真要杀了她不可。
“没用的东西!”母亲就这般一直念叨着,好像要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向代如颜身上。
不记得什么时候能从小阁楼里出来的时候,代如颜微眯着看向外头刺眼的光亮,还有些没有缓过神来,可整个人已然瘦的不成人形。
祖母坐在椅中饮着茶水道:“知错了吗?”
这时的代如颜才明白,在这偌大代氏老宅里,只有顺从才能活下去,低声应着:“颜儿知错了。”
那一旁的小阁楼悄然关上时,代如颜侧头看了看那仍旧被关在里头的母亲,好似怀中抱着一个瘦弱的人,浑然不在意外头的代如颜。
一如往常的学习祖母安排的功课,每月接受嬷嬷的核查,好像一切又恢复成那噩梦般一夜前的样子。
姑姑仍旧是喜欢折磨身旁伺候的婢女,代如颜为了避开麻烦,便整日里的窝在书房。
待冬日里时菖州下起了大雪,雪清脆的落在屋瓦上,嘀嗒嘀嗒地想着,代如颜奉祖母之名去小阁楼探望母亲。
那候在外头的婢女正围着炉火啃瓜子,见代如颜来时,不紧不慢的开了门。
代如颜捧着大衣入内,小阁楼里昏暗的很,甚至冷的就像是冰窟窿一般。
“为何没有设置炭盆?”代如颜侧头质问那两婢女。
显然那两婢女一旁的炭盆就是该设在这小阁楼里的才是。
待炭盆移进小阁楼,婢女点亮烛台,代如颜方才看见母亲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陈旧的木板踩起来枝丫的响着,或是因着长年没有见过日光的缘由,而带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代如颜走近着,恍然踏入一场大梦中,竟分不清自己到底小阁楼从未出去过。
这小阁楼里仿佛才是整个代氏老宅里最安全的地方,将大衣放在一旁轻声唤:“母亲?”
“嘘!你妹妹才睡着呢。”清姬夫人怒视着代如颜,而后轻声哼着小调。
这是第一次代如颜看见自己的妹妹弱小又无助,就像是当初彻夜疼得厉害却不敢唤疼的自己。
大雪一场场地下,直至春日里日渐温暖时,雪水嘀嗒地顺着屋檐落下。
代如颜伸展手接住这滴落的雪水,冰冷的雪水将整个掌心冻的发红。
目光望向那一旁的小女孩们,每至一年开春时,便会有一次测验。
她们只有一次机会扳倒代如颜,可代如颜有三次机会,一旦失败就会被抹去存在的痕迹。
帘子忽地被掀开时,姑姑正握着戒尺漫不经心地看向这方来笑道:“阿颜今日可不能大意啊。”
因着姑姑的暗中使坏,这几年代如颜也有不防备的时候,因此便只剩下这最后的一次机会。
代如颜轻眨眼眸,跟着笑了笑应着:“多谢姑姑担忧。”
从前代如颜还会困惑为什么姑姑要这么针对自己,可在代宅待的越久,代如颜就明白折磨他人只不过是姑姑一种乐趣罢了。
待测验结束时,代如颜起身,便见那些小女孩子一个个被蒙上黑布带离这庭院。
姑姑敲着戒尺叹道:“阿颜越来越不好玩了啊。”
那藏匿买掌心的刺痛在提醒着代如颜,这戒尺应当是抹上别的什么东西。
独自一人窝在书房时,代如颜看着双手的脓包,小心的涂抹着药膏包扎伤口。
夜深时母亲的病便越发严重,窝在小阁楼里的妹妹很是容易害怕,代如颜便时常去陪她。
春雷响起的时候,代如颜缩在小阁楼的角落里,伸展手臂护住瘦小的妹妹。
而另一旁的母亲手持剪刀在这小阁楼里漫步走着,时而痛苦嘶哄,时而放声大笑,就像是真的如同代氏老宅里的流言一般,母亲她疯了。
可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母亲她是被逼疯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代如颜清晰的明白在这个宅邸里,没有人敢违背祖母的命令,那日自己就是冒犯祖母所以才被严惩示众。
只有待到十二岁可以返回都城,而姑姑因着一件事而一直未曾去都城。
这件事甚至连祖母都不曾察觉,却被代如颜无意间发现姑姑竟然同一个男子在私会。
那男子,便是祖母请进府邸教书先生,梁安。
他是一个颇有文采的人且有功名在身的男子,可姑姑却莫名与他纠缠。
这是要是被祖母知道便是要被狠狠惩罚一顿,可代如颜并未动手,只是静悄悄的观望,甚至推波助澜。
直至父亲前来迎接姑姑回都城,代如颜悄然安排两名婢女跟着姑姑一同去了都城。
才得知姑姑欲与梁安出逃,代如颜才让人放了消息,甚至送了一封信给那梁安。
信里并没有写什么别的,只是告诉他往日里姑姑所做的事情以及告知他一声已走漏了风声。
这梁安是个聪明人,假死哄骗代氏一族,甚至离开都城。
听闻那往日里笑容灿烂的姑姑像是疯了一般不吃不喝,代如颜才终于舒展开眉头笑了。
那年之所以被祖母狠狠责罚,其中姑姑可是暗中加了不少的谣言。
代氏老宅里没了姑姑,代如颜的日子便单调了许多。
那花园的花开的最灿烂时,代如颜就会让人折断碾碎制成胭脂,那鲜艳的花汁滴进瓶中时,就像是当初姑姑掌心捏碎的花汁一般,鲜艳夺目的很。
不记得是何时代如颜发现每日服用的补药味道好似有些许不太对劲。
那看管的婆子,眼神精的很,代如颜服下汤药还会让代如颜张嘴查看,方才同祖母覆命。
或是个头慢慢长高的时候,身旁的婢女也越显尊敬,代如颜很喜欢这种感觉。
只是没有想到婢女们身上时常会出现伤痕,代如颜不喜欢像姑姑那般用愚蠢的方式来惩戒不听话婢女。
祖母因着姑姑一事,赶赴都城,这老宅里便没有人能拦住代如颜。
代如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