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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了正午,便有人来请陈凯之:“公子,饭菜烧熟了,请至饭舱中用饭。”
陈凯之点点头,随后而去。
这显然不是寻常意义的官船,至少即便陈凯之解元的身份,也是没有资格乘坐的,若非是有陈德行关照,陈凯之也不会有这样的运气。
到了饭舱,却见外头有个人抱手而立,此人络腮胡子,像是个莽汉,可陈凯之细细看他,却见他太阳穴隆起。
陈凯之脚步刚到,他如鹰一般的眸子便在陈凯之身上掠过,这眼眸,很锋利。
陈凯之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尤其是这目中所掠过的杀机,既像是一个久经军阵的将军,又或是一个手刃无数人的杀手。
可偏偏,这么一个人,竟只是站在门口,充作护卫。
似乎他从陈凯之身上没有看到什么威胁,点点头,便侧身让了陈凯之进去。
船舱中固然陈设华美,可空间毕竟有限,在这里,不过是几房案子而已。
只见此时坐在这里的,只有一个老者,老者须发皆白,却显得很是硬朗,正拿着银勺,垂头吃着一小碗黄米粥。
这虽是黄米粥,本是最低贱的粗食,可这碗煨得极好的黄米粥,却给陈凯之一种别致感,粥水似乎熬了许久,粥香四溢。
陈凯之历来有尊老的性子,便安静地朝着老者作揖行了个礼,接着才在另外一处案头跪坐下。
这时,有女婢也给陈凯之端来了饭食,倒是酒菜丰盛。
陈凯之刚举起筷子,这老者却是放下了银勺,抬眸看了陈凯之一眼,道:“敢问足下高姓大名?”
陈凯之忙放下筷子,客气地道:“贱名不足挂齿,学生陈凯之。”
“陈凯之?”老者微微皱眉,似乎想起什么,道:“可是今科金陵乡试的解元吗?”
陈凯之脸上略显谦和,轻轻点头道:“正是。”
老者便又低头继续吃粥了。
陈凯之见老者没有再说话,也开始用饭,他是有些饿了,吃相有些不雅,不似那老者一般细嚼慢咽。
待老者吃完了粥,突然开口问道:“洛神赋,是你写的吧?”
陈凯之只得停下筷子来,道:“是。”
老者撇了撇嘴:“是托梦而作?”
陈凯之又点头。
老者眼眸眯了起来,一脸好奇地看着陈凯之。
“这么说,你今年中试的文章,那一篇山不在高,也是你托梦得来的?”
这……
陈凯之自然是不能承认是托梦来的,若是托梦来的文章,自己这解元不是没了?
陈凯之忙摇头,正色道:“这是学生拙作。”
老者恢复了常色,却是冷笑起来。
“这两篇文章,俱都文采斐然,既然山不在高是你所作,那篇洛神赋,则势必也是你所作的,何来托梦之说?你小小年纪,名利心太重,只怕那篇洛神赋,就是想借着当今天下的时局,想要借此飞黄腾达吧?”
在这清流多如狗的世界,被人说想要飞黄腾达,几乎形同于指着鼻子骂人。
陈凯之却只是笑了笑,不回答。
他不反驳,是因为不想滋事,而没有恶言相向,只是因为他尊老,至于解释,自己凭什么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解释这些呢?没有必要。
老者见陈凯之不答,便已起身,他走了几步,到了舱门口,又回眸:“世上就是因为贪恋名利的人太多,才会有这样的纷扰,你是个有才之人,理当淡泊一些。”
说着,人已出了饭舱。
陈凯之明显看到,他这一走,门外似有几双眼睛便也撤下。
这家伙,不但有不凡的人在舱门保护,便是在暗地里,似乎也有人默默随扈。
可是……能坐上官船的人,本来就非富即贵。
陈凯之倒没有太在意,他吃饱喝足了,便回自己舱中去。
回到了这个安静的舱中,百无聊赖下,他从包袱里取出了文昌图,默默诵读起来。
到了傍晚,雨已停了,在昏黄下,却见天空挂起了一道彩虹。
陈凯之出了船舱,便见外头虹光万丈,船上依旧还是湿漉漉的,可在这夕阳的余晖,却给他带来完全不同的享受。
那老者却站在甲板上,络腮胡子的大汉,依旧是抱手尾随在老者身后。
老者似乎在抬眸欣赏着天穹上的美景,似是听到了动静,回眸过来,见是陈凯之,却朝陈凯之一笑。
这笑容,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是示好的意思,偏偏,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贵气。
此时,只听他道:“山不再高,倒是有点淡泊的意思,足以让人击节叫好,可惜还是有些矫揉造作了,想来是你为了应试而作,并非是你真正的感受。”
这人,真特么的奇怪啊,有事没事就来评判别人的文章,有意思吗?
不过陈凯之倒也不至于恼火,爱说便说去,只朝他一笑:“受教。”
说罢,陈凯之便转身离开,晚饭还没吃呢,这个时候,自然是吃饭去也。
陈凯之的饭吃到了一半,这老者便又来了,突然和蔼可亲地道:“你叫陈凯之,也是姓陈,不知是哪里的陈氏?”
陈凯之如实回答:“老家是在颍川。”
“颍川?”老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有人给他端来了小米粥来,他取了银勺,却又突然冒出了一句话:“颍川的陈氏,都是皇族,你也是皇族吗?”
陈凯之心细如发,却将心思放在他说的你也姓陈这句上,莫非此人也是姓陈?
他姓陈,瞧他这姿态,还有他坐着官船以及派头,莫非就是皇族?
陈凯之摇了摇头道:“哪里,只是听长辈说过,自己祖先的起源来自于颍川而已,或许只是长辈牵强附会也是未必的。”
老者倒是没有继续追问,便低头安静地吃粥。
等到陈凯之吃过了饭,正待要走,这老者又突然道:“去了京师,你有何打算?”
陈凯之心里有几分奇怪,这个老人家,还真是多管闲事呀,口里道:“参加会试。”
“然后呢?”老者目光幽幽,这眼眸深处,似带着嘲讽。
陈凯之道:“若有机会,朝廷会授予学生官职。”
“再然后呢?”老者笑吟吟地继续道:“再然后娇妻美妾,福禄无双是吗?”
陈凯之想了想,道:“这是其一,其二,也想实现自己的抱负。”
“你有什么抱负?”这老者看起来很有兴趣,一脸认真地凝视着他,似乎想将他看穿。
陈凯之毫不介意老者的目光,只是略略沉吟着:“现在说不好,在学生看来,自己有多大的权力,就会有多大的责任。”
老者哂然一笑,道:“每一个从天下各州府进京的举人,都是如此,可是真正步入了仕途,就将这些忘得一干二净了,依老夫看你,你和他们也没有什么分别。”
陈凯之有点恼了,这老人家真是句句带骨呀,便道:“为何?”
老者放下了银勺,面上带着漠然:“因为但凡追求名利者,自古皆然,哪里有什么道理呢?”
第198章 是非之地
陈凯之听了老者的话,感觉这老者这话算是说了等于没说,顿感无语,只摇摇头,再懒得继续说下去,只是道:“学生吃完了,再会。”
说罢,他又回舱中看书去了。
这老者则是慢吞吞地继续吃那黄米粥,等吃完了,那络腮胡子的大汉才进来低声道:“殿下要去休息吗?”
“不用了。去甲板看看吧,难得有这样的景色。”
大汉颌首点头,却像是想了什么似的,突然道:“小人感觉那个举人有些古怪?”
“嗯?”
大汉道:“总觉得他不一般,像是个习武之人,不过看他的身形,却又不像。”
老者只是默然地摆摆手:“他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紧要,此人热衷名利,这等人最是惜身,不可能做出什么事来的,吾此番回京,最担心的倒不是这个,而是太后和赵王,哎……家国之事,实在难以抉择。”
大汉欠着身道:“那么殿下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吗?”老者哑然失笑:“能有什么打算?我漂泊江湖惯了,而今垂垂老矣,已到了这个年纪,当初没有打算,今日又怎么会有打算呢?”
他挥挥袖子,往外而走,边道:“走吧,去甲板上看看。”
……
船上的日子,总是百无聊赖的,也不知走了多少日,大船一直沿着运河而行,陈凯之除了将自己关在舱中读书,便是出去吃饭。
对那老者,陈凯之一直保持着疏远的态度,他觉得这个老者很不一般,只可惜,和自己无关。
他也不想打听什么,何况他隐隐感觉到,这老者的周遭,总有人暗中保护,明明这船中狭小,可是这些人,总是难见身形。
他现在虽已是举人之身了,可力量依旧还是微博的,还是不要惹麻烦的好。
这一天的傍晚时分,陈凯之照旧到了饭舱吃饭,那老者已经用过饭了,这几日,二人除了点头致意,便相互不再理睬。
可是今日,老者却突然道:“到了学宫,你若是报上我的名字,或许有人会给你一些方便。”
陈凯之觉得好笑,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何来的什么方便?
陈凯之摇摇头道:“还是算了。”
老者显然有些想不到陈凯之的这般反应,一挑眉道:“这是为何?”
陈凯之想了想道:“学生忝为解元,想来到了学宫,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被刁难的。何况人是两面的,得到了别人的方便,自然也会得到别人的不方便。”
老者一呆,他突然觉得这番话似乎颇有哲理,报了他的名字,固然会有他的朋友照顾陈凯之,可谁知道他有没有仇敌,而给陈凯之惹来麻烦呢?
老者不由哑然失笑,随即道:“你太聪明了,有些时候,太过聪明并不是好事,少一些算计对你不是坏事。”
陈凯之摇摇头道:“看来先生对我的误会大了一些,学生没算计什么,只是不喜欢给自己添麻烦罢了。”
老者突然道:“可是你却不知,你已经有麻烦了。”
“嗯?”陈凯之一脸不解地看着老者。
老者冷笑道:“你的洛神赋送入了京师的时候,就如你所说的那样,既得到了好处,也惹来了麻烦,到现在,你还要装傻吗?呵,也正因为你的洛神赋,才给老夫惹来了烦恼。”
他突然叹了口气,才又接着道:“和你这样的人,有什么可争吵的呢?老夫云游天下数十年,如今却不得不回到京中去了,你到了京中,尤其是去了学宫,就请好自为之吧。”
说罢,人已离开。
陈凯之倒是有些恼火了,什么叫我给你添了麻烦?而且那洛神赋,本是自己用来自救的,谁知道被朱县令送入了京,这能怪我吗?
不过……他隐隐觉得那老者说的没有错,那篇曾给自己带来看不见摸不着好处的洛神赋,极有可能在自己去京里时,会带给自己不少烦恼。
只是……管他呢,就算是有麻烦,也不是自己现在能控制的,只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陈凯之心里想着,不知觉间,已出了饭舱,却见那老者正在船舷的甲板,陈凯之便绕道去了船尾。
从这里眺望着这天穹上的朦胧景色,这一路,待在这船舱里,总觉得有些闷气。
在这个时候,陈凯之想到了自己的前途,想到了自己的恩师,却不知这恩师,现在如何了?
这样一想,心里便不禁怀念起来,恩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