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够了!”
一声厉斥传来,突的打破了这边的争论不休。
只见珠帘已是卷起,太后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她面色铁青的疾步而出。
从前筳讲,太后只是负责旁听,是绝少说话的,何况是这样的呵斥?
翰林们都是一呆,而后纷纷拜下道:“娘娘息怒。”
太后心里怒不可遏,真是岂有此理,他竟是敢辱骂自己的皇儿,简直是罪该万死!
虽是气得不浅,可太后那依旧留着的一点理智却是明白,此刻不能严惩李善长。
心里即便再多的愤怒,她也得忍着,双手狠狠地交握在一起,嘴角隐隐抽动着,凤眸瞪着李善长,厉声道:“李善长,你怎可口出如此诛心之词!”
盛怒之下,太后眼眸里掠过杀机。
李善长拜倒,随即抬眸,很快,他就触碰到了太后如刀锋一般的眼光,他心理微微一颤,却还是正色道:“此是筳讲,而臣不过仗义执言!”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善长颇有勇气。
言外之意是,筳讲历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就算再过份的话,也都说过。太祖高皇帝在的时候,甚至有人敢当着太祖的面,说无君不如有君,这等虚君之论,尚且敢言,太祖也不过是当这人是狂生,一笑置之而已。
太后怎么可以因为筳讲的讨论而责怪臣下呢?
太后恍然,她猛地意识到,自己竟……是失态了。
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事,她抿了抿嘴,反而有些下不来台。
顿了一下,她依旧冷若寒霜,语气凛冽:“以文章论人心迹,恶意中伤,也是翰林学士该做的吗?”
李善长微微一惊,显然没想到太后会怒斥自己,即便如此,他依旧坚持己见,一脸正色道。
“臣正是以文章儿论长短,臣斗胆而言,这篇时文,若非标新立异,虽属佳作,可是入天人榜,却还是差之甚远,正因为如此,臣方才认为,陈凯之学问固然尚可,可与真正的大才相比,也不过尔尔罢了,靠着奇谈怪论,入了天人榜,倒也罢了,可是筳讲之中,却拿来讨论,臣对此,实在不敢苟同,臣所言,都出自肺腑,还请娘娘恕罪。”
诛心论,总是最实在的,因为辩论的时候,就事论事,是永远杜绝不了争论的。大家各执一词,吵到天亮也没用。
可是这李善长却直接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既然这个没用。
那就诛心嘛,文章的事,也就不争了,只要说,写文章的人,存着私心,又或者,扒灰、不孝,无德,那么……争论就可以结束了。
太后气得发抖,藏在袖口里的手青筋隐隐暴起。
若是平时,她其实也只是一笑置之,可是眼前这个李善长,竟是直接质疑了陈凯之的品行,作为母亲,她如何能承受?
每个母亲,当自己的孩子受到了旁人的诋毁,都不能忍,因此太后也是不能忍的,巴不得立即将李善长给宰了。
只是……太后的心里,那存着一丝的理智依旧一直的告诫着她,她很清楚,若是这样无端追究李善长,固然是痛快,可这又可能带来一场更大的争论……
可若不惩处,实在难解心头之恨啊!
“我可以证明!”
突然,殿中有人发出了声音。
邓健这小小的翰林编修徐步而出,愤怒地道:“陈凯之乃是臣的师弟,他敬老爱幼,乃是道德君子,绝不会沽名钓誉,臣愿拿人头作保。”
邓健怒气冲冲的,骂我师弟品行有问题?虽然那个家伙,确实好吃懒做了一些,可这也是你骂的?
即便你骂我师弟好吃懒做,我邓健也不会允许的。
何况你是在诋毁我师弟的品行,简直不能忍,这不是要毁我师弟的前途吗?无端诋毁他人品行,这种人简直过分了。
因此邓健咬牙切齿地说道:“倒是李公,身为侍读学士,却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是何意?”
李善长呆住了,双眸睁得老大,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个小小的编修,居然直接指着自己鼻子骂?
他双眸圆瞪着邓健,厉声道:“谁是小人?”
这个小子,他认识,是国史馆里的小编修,不足挂齿。因此他倨傲地昂着头,一脸不屑地看着邓健。
似乎在问,你是什么东西,居然可以质问我。
邓健平时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的,可现在却一股无明业火熊熊燃烧,他完全是不管不顾了,直接脱口而出:“骂的就是你。”
“你……你……”李善长万万想不到,一个小编修,竟敢在这筳讲的时候这般羞辱自己。
翰林的名誉,可是弥足珍贵的啊!
他忙朝太后一拜道:“娘娘,邓编修以下犯上,恳请娘娘为臣做主。”
李善长毕竟是翰林中的几个学士之一,人脉深厚,此时,便见七八个翰林纷纷道:“邓编修口出恶言,罪该万死。”
太后眸子发冷,此时的她,真恨不得不顾一切,来个杀鸡儆猴。
她是那般困难的忍住,才没有说出,骂得好,这也是她的心声。
就在她沉吟之际。
却在这时,外头有宦官高呼道:“喜报,喜报……大喜……大喜……”
一声大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一处的边镇传来了捷报,可事实上,所有人都疑惑了。
近来并不曾有什么边患,有哪里来的捷报呢?
却见一个宦官疾步入殿,一脸喜意地道:“启禀陛下,启禀娘娘,大喜啊,天人榜,又放出了一篇文章!”
呼……
满殿哗然。
所有人震撼着,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惊叹。
这才刚出一篇文章,如何又来一篇?
只见这宦官继续道:“放出的乃是地榜文章,请娘娘过目,最可喜的是,此次中榜的,依旧是金陵解元陈凯之……”
第248章 一山之主
这一次,所有人都动容了。
那些还跪坐在地的翰林,此时都豁然而起,竟忘了御前的礼仪,直接喝道:“你说什么?”
又有人失魂落魄地道:“地榜?”
“文章,拿文章来!”吴文章已经急了,眼睛发红。
在座的,都是翰林,都是大陈的精英,此时,谁不期待这一次地榜是什么文章呢?
吴文章三步并作两步,已经抢到了这宦官面前,还不等着宦官呈上文章,便一把抢了过来。
他激动地扫视了乱作一团的文楼,朝太后看了一眼。
太后一时呆住,姣好的面容里满是震惊之色,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皇儿居然中地榜。
吴文章等不及了,索性取了文章,开始诵读起来:“人之初……”
大殿之中,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认真听着。
地榜的文章,这是何等超凡,才可以入选。
若说人榜,尚且还有争议,可是这地榜,谁还敢争议?
每一个人都记了每一个字,文章中的每一句话,他们从最初的脸色怪异,到了后来,渐渐开始沉浸其中,竟开始摇头晃脑起来。
等读到了最后。
文楼之中,鸦雀无声。
良久,吴文章拜倒,朝着太后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我大陈推行教化,行之有年,到如今,连日有人榜、地榜文章送至,这是大陈文气鼎盛之征兆。”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对于文章如何,太后没有太多兴趣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这是自己皇儿的文章,真有那么刹那,她甚至有些忍不住想要告诉天下人,这个陈凯之,就是她的儿子,没错,只有她才有这样的儿子。
她心里百感交集,眼眶竟有些湿了,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了。
反而是那李善长,却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面色苍白如死。
真是……坑哪。
方才质疑了陈凯之的学问没有资格进人榜,转眼之间,人家的文章就进地榜了,这也算是活见鬼了。
此时,他哪里还敢有半分的犹豫?
到了这个份上,再强辩有什么用?
于是他忙重新拜倒,磕头如捣蒜着道:“老臣万死,老臣老眼昏花,妄自揣测,实是万死之罪,恳请娘娘责罚!”
一时之间,文楼之中,每一个人的表现都精彩极了。
……
此时在洛阳宫里所发生的一切,陈凯之是不知道的,这个时候,他已被杨业召至了学宫明伦堂。
杨业到现在,情绪还未稳定下来。
而陈凯之的心情虽也不平静,却还总算保持着理智。
这地榜一出,陈凯之都怀疑整个世界都疯了,每一个人都变得不太正常起来,尤其是这位掌宫大人,又哭又笑的,这反而使陈凯之更加谨慎起来。
人被捧得越高,就可能摔得更重啊。
杨业心情激动地坐下,若是细细而看,还能发现他颤着手,等他端着茶盏呷了口茶,坐着顿了半晌,情绪方才平顺了许多。
这时,他才深深凝视着陈凯之道:“从今日起,陈凯之,你万不可自鸣得意,明白了吗?行事需得更拘谨,更小心。”
陈凯之一愣。
他想不到杨业给自己的第一句忠告,竟是自己心中所想。
可陈凯之这呆愣的样子,杨业却以为陈凯之是无法理解自己话,因而苦笑道:“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还年轻,如今已有一道康庄大道在脚下,自鸣得意的时候还长着呢,可是现在,你得此巨大荣誉,已成万众瞩目,就因为这样,却更该小心谨慎,老夫并非危言耸听,你记下了吗?”
陈凯之知道这番话,是杨业真正为自己考虑的。
杨业这个人,曾经刁难过自己,当初入学时,因为他的私心,也差点让自己陷入很糟糕的境地。
可是人性便是如此,就如一个十恶不赦的杀手,在世人眼里,冷血无情,可能对于这个杀手的女儿来说,自己的父亲,却是世上最好的父亲。
这便是人性,人性之复杂,远超出许多人的预料。
而当初的陈凯之,对于杨业来说,不过是路人甲,是可以因为人情而牺牲掉的对象,可如今,却成了得意门生,他对待自己的态度,自然就完全不同了。
毕竟现在的自己已经事关到杨业的政绩,不管怎样,杨业完全是想保护自己的。
虽然是靠着这层关系,杨业才维护自己,但是陈凯之心里却依旧存着感激,他朝杨业一礼,真挚地道:“学生铭记在心。”
“很好。”杨业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慢慢地恢复了学官的从容,微微一笑,看着陈凯之的目光里透着欢喜:“这样,老夫就放心了,你这文章真是令人意外,好吧,老夫也不提这些了,说罢,你如今中了地榜,可有什么打算?”
水涨船高啊,地位肯定是不同了,杨业现在最害怕的是,陈凯之不愿继续来学宫读书了,这其实也可以理解,一个这样才华横溢之人,还有什么人可以教授他学问呢?
杨业甚至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小子,不会借此跑去曲阜吧,毕竟那儿才是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
现在他有人榜和地榜的荣誉,若是去了曲阜,假以时日,也会有一番了不起的成就。
这倒不是空穴来风,因为杨业清楚的记得,数十年前,那位列入榜中的先生,毫不犹豫的卷了铺盖便往曲阜去了,直接来个一去不回头。
这……就是传说中的过河拆桥,真不是东西啊!
想到这些,他忍不住眉头深锁起来,满是担忧之色。
若是陈凯之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