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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
东南角一个声音厉声道。
陈凯之道:“诸位大人,下官……”
东南角的声音似乎显得极为不悦:“何人!”
又再问了一遍。
陈凯之便知道,对方是不耐烦自己啰嗦:“陈凯之!”
“陈凯之,我问你,昨夜子时三刻,你在哪里?”
其他三个角落的人,个个都是僵坐着不动,每一个人都是面无表情,仿佛雕塑。
陈凯之道:“飞鱼峰。”
“飞鱼峰上,为何起火?”
“那是篝火!”
“篝火的火势如此之大?”
“风大,所以火就大。”
那人冷哼一声,似乎对于陈凯之的解释并不满意。
可陈凯之并不在乎,因为这玩意,死无对证。
一个声音道:“我看,不尽然吧,亥时二刻,确实是你点起了篝火,可当时下山时,你对人说了什么?你说下山迎敌?”
陈凯之本是淡定自然,自己不过是来例行询问的,虽然这明镜司让自己不舒服,可陈凯之倒也无所谓,可现在听了这话,陈凯之的脸色变了。
下山时的事,他怎么知道?
勇士营的其他丘八说的?不对,丘八们和自己一道才刚刚开审啊,这些家伙陈凯之现在还是信得过的,就算真的审出点什么,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招认。
可问题在于,这明镜司的人,竟像是昨夜就在山上,对山上发生的事一清二楚?
陈凯之的额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时,有人不客气地道:“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有人会至山下,是吗?”
陈凯之心里惊讶,定了定神,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声音平稳地道:“不是!”
“你还说不是。”
“不是就不是!”
显然,此时就是考验自己定力的时候了,这些事,自己都向太后坦白过,所以陈凯之并不担心明镜司查出什么,不过,坦白从宽,牢底坐穿,跟这些明镜司的校尉,陈凯之却还得咬死了自己绝不是蓄谋已久。
“假若当真如此,那么就请拿出证据。”陈凯之振振有词地继续道:“若是没有证据,便是构陷!”
陈凯之义正言辞:“下官虽然位卑,却绝不容别人往下官身上泼脏水,我要面见太后,要觐见皇上!”
对方,居然沉默了。
果然……
陈凯之意识到,飞鱼峰上,理应有明镜司的眼线,据说明镜司的眼线无孔不入,至于眼线是谁,陈凯之却不知道。
不过,飞鱼峰可是祖宗之法中的彻底私产,所以即便这些探子听到了什么,也不敢将此作为证据来呈贡,所以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陈凯之能够承认。
而陈凯之若是不承认呢?
第477章 疑窦
不承认,他们也没办法。
其实陈凯之心里很明白,太后已经定下了基调,明镜司既然是“奉天承命”,那么自然也就是遵照着太后的意思办。
办的目标是王甫恩!
不过显然这等死硬的态度,令这些人不满。
显然,明镜司的人也想借此机会搞一点陈凯之的黑材料。
这其实很好理解,这些人都是躲在阴暗中的毒蛇,现在陈凯之渐渐崭露头角,作为明镜司怎么会不关注呢?既然已经开始关注了,虽然现在并不打算办陈凯之,可若是有陈凯之的一些黑材料在手,以后就有许多的方便了。
想明白这一点,陈凯之的态度更加坚决,这些人想要恫吓自己,自己得比他们还要横!
于是陈凯之厉声道:“下官敬重诸位大人,可若是诸位大人想借此机会往下官的身上泼脏水,下官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四个角落里的人都沉默起来了,显然没有想到,有人这样的难缠。
半晌后,陈凯之看到了坐在那西北角的人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想来是要去通报什么。
过了片刻功夫,却有一个穿着黑袍之人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走到陈凯之的跟前,才道:“可是陈修撰?陈修撰,让你受累了,下头的人不懂事,我乃明镜司镇抚方文,早就听说过陈修撰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镇抚?
其实镇抚,在明镜司不算什么大官,只算是一个职事官罢了,可即便如此,却也是正五品,陈凯之看着这个脸上泛满笑意之人,这家伙一脸的肥肉,堆笑起来如沐春风,和其他的明镜司校尉全然不同,陈凯之便起身朝他行礼道:“哪里,下官岂敢怪罪。”
这方文便四顾左右道:“都问妥了吧?问妥了,就下去吧。”
打发走了几个校尉,方文便朝陈凯之道:“只是例行公事而已,绝没有他意,吾等乃是奉旨办案,自然希望证据罗列的详尽一些的好。”
陈凯之道:“不知可有进展了吗?”
方文笑吟吟地道:“明镜司问了话,王甫恩哪敢不招认?反正他左右都是要死,还未动刑,哈哈……”
他露出了一副你懂得的样子。
陈凯之却是道:“下官有一事不明。”
方文便道:“陈修撰但说无妨。”
陈凯之道:“王甫恩的履历,下官看过,其实他不过是三甲进士出身,十几年前,只是一个豫章府的小推官,可为何这十几年来,突然平步青云起来,竟然一举成为了兵部右侍郎。”
其实这一直都是陈凯之所疑窦的地方,王甫恩科举的成绩其实并不算理想,以他的资历,这辈子能不能有幸成为知府都够呛,一辈子都外放在州县里,只怕连进京师的机会都没有,他凭什么最后不但进了京,而且还成为了朝中的重臣呢?
事实上,他的政绩,其实只算平平,可是几乎隔两三年,便有一次的升迁,窜起得飞快,这就更让人怀疑了,因为陈凯之从履历上看,王甫恩并没有遇见过什么贵人。
方文笑吟吟地看着陈凯之,却是道:“是啊,真的很奇怪。”
陈凯之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因为他隐隐觉得,眼前这个人理应是知道一些底气的,定是瞒着自己什么。
当然,既然这人如此说,必定是不打算将过多的内情告诉自己,陈凯之也不好再多问,他想了想,才道:“不过,方镇抚,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方镇抚允许下官去见一见这王甫恩?”
“这……”方文轻皱眉头,显出了几分犹豫。
陈凯之道:“放心,下官只是见一见而已,绝不会给大人添麻烦。”
方文便笑了笑,他深深地看了陈凯之一眼,道:“其实这也无妨,就给你一炷香时间吧。”
陈凯之其实也没有想过明镜司会同意,只不过是试一试罢了,谁料到方文对此会如此的爽快。
“随我来。”说话间,方文已率先往外走,领着陈凯之出了堂,随即便开始步入高墙的甬道。
七拐八弯,随即便进入了一处地牢,这里变得幽暗和潮湿起来,带着森森的气息,这种感觉,使陈凯之很不舒服。
方文背着手,突然道:“陈凯之,你是颍川人吗?”
二人本是沉默着前行,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陈凯之几乎没有犹豫便道:“据说是,不过父母早亡,家中没有亲眷,所以,见笑了。”
“噢。”方文依旧还是笑呵呵的样子,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可陈凯之却是警觉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这些明镜司的人实是恐怖,他们先是不露声色,这一路来,因为这地牢的原因,使陈凯之心思在这地牢的阴森之中,而这家伙突然一问,自己一时没有防备,下意识的,就可能将自己身份抖落出来,好在自己反应快,当然,这一重身份,陈凯之也不担心有人查,到底自己是哪里人,只有天知道。
很快的,二人就已走到了一个牢门口前。
此时,方文笑了笑道:“陈修撰请吧,老夫就不进去了,我这人和别人不同,我是吃斋信佛之人,见不得这等惨状。”
陈凯之自然是不会相信一个明镜司的人和吃斋信佛有关,此时有个明镜司校尉开了门,这门狭小,陈凯之只得弯腰进去,在这里,昨夜才关进来的王甫恩,却已是蓬头垢面,浑身的伤痕累累。
这才几个个时辰而已,陈凯之不得不佩服明镜司的效率了。
陈凯之看着这样的王甫恩,心里并没有丝毫的同情,左右打量之后,倒是这王甫恩一见到陈凯之,顿时发出嚎叫:“陈凯之,呵……陈凯之……”
他龇牙,哪里还有半分大臣的样子,与他浑身的污浊相比,这一口保养得极好的白牙露出,才可以使人相信,眼前这人是个曾经养尊处优之人。
陈凯之只皱眉地道:“到了这个份上,你还想做什么?”
这个份上……
王甫恩突的沉默了一下,他这眼眸,依旧幽冷:“你以为你赢了?”
陈凯之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人生的路还长,胜败还言之过早,不过可以确信,你是已经输了,将一切都搭了进去!”
王甫恩厉声道:“你来此是想看我笑话?”
陈凯之笑了:“是啊。”
这个回答很干脆,就差举出一个剪刀手,然后啦啦啦啦啦的唱起来。
王甫恩身躯颤抖,突然森然笑起来:“你也看不了多久的笑话。”
陈凯之摇摇头道:“到了现在,王侍郎还在此嘴硬吗?”
王甫恩冷冷地道:“不,你从一开始就不明白,你以为你害死了我,会得到什么?”
陈凯之突然步步紧逼道:“是因为你背后之人吗?”
“什么?”
陈凯之道:“这些年来,你的背后一直都有贵人在帮助你,可我查过你的履历,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从你此前的种种经历来看,你是永远得不到今日这样高位的,你的背后,一定有一个人,秘而不宣,却给了你极大的帮助,他能让你成为兵部侍郎,那么他的身份,一定不低。”
王甫恩突然陷入了沉默。
陈凯之冷笑道:“他为何要如此呢?就算要提携,也不该提携你这样的人,对不对?除非你身上有一件与众不同的东西,可我细细想来,你这个人浑身上下,实在没什么闪光点,除了有一个酒囊饭袋一样的儿子。”
一提到王养信,王甫恩突然又暴怒起来。
他甚至他豁然要起来,却被身上的镣铐绊住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挣扎着想要挣开镣铐,口里森然地大吼着:“是你,是你杀了养信,我要杀了你,杀了你,陈凯之,你活不长的,你还不明白,你坏了人的好事了,你既然知道老夫没有这样简单,哈哈……看来你还有自知之明。”
“此人是谁?”陈凯之冷冷地紧逼道。
就在此时,方才一身怨恨的王甫恩,猛地冷静了下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中计了。
这陈凯之显然是故意提起王养信,为的就是想要激怒他,而他在火冒三丈之下,只想着威胁此人,谁料竟说了一些本不该说的话。
他顿时冷静下来,盘膝坐下,垂着头,开始默然无声。
陈凯之自然明白了王甫恩已经知道了他的意图,叹了口气道:“不过,至少你方才,证实了我的猜测,这个人,你当然不敢说,不过你要相信,我迟早会找出来的,其实你还不明白,没有人会为你复仇的,因为现在的你已经成为弃子了,你落到如今的地步,也只有被人放弃,到现在,你竟还不明白,竟还指望有人为你报仇,实在可笑。”
说着,陈凯之笑了笑道:“再会。”
这里实在让人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