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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却有人道:“谁要去死?”
众人朝着殿门看去,却见太皇太后领头,由小皇帝搀着,身后是慕太后,慕太后此时面若寒霜,冷冷道。
太皇太后呢,则是面无表情。
这消息传入宫中来,身边的人便大气不敢出了,谁都知道,这消息实在过于震撼,这些宗室,竟跑去了宗庙,来了个先斩后奏。
这明显的是不将她放在眼里了,赵王等人是在挑衅她的威严。
可太皇太后的态度,竟还算平静,她徐徐的拉着小皇帝升座,慕太后则是面带讥诮,也升了座,她凝视着陈贽敬,娥眉轻轻一挑,冷冷问道:“赵王殿下,你说,今日是要谁去死?”
她显得气极了,一张面容微沉着,看着陈贽敬的目光也透着蚀骨的寒意,咬着牙从嘴里挤出话来:“还真是稀罕哪,稀罕的很……什么时候,赵王殿下可以让国公去死,赵王,似乎你是越来越不知轻重了。”
这已是撕破了脸的节奏。
陈贽敬先是有些理亏,可随即却冷笑。
到了如今,矛盾早已激化,此前双方的隐忍,尽力的将这矛盾藏在桌底下,可如今,还有什么好遮掩的。
因此赵王完全是理直气壮了,他挑了挑眉,直视着慕太后,一字一字的冷声开口。
“慕太后这般回护陈凯之,这又是何意?莫非,在太后娘娘眼里,三千宗室俱都不重要,这么多亲王、郡王、国公、将军,这么多咱们太祖高皇帝的子孙,都不重要,娘娘,我们与一个区区的陈凯之相比,孰轻孰重,还请娘娘心里有个数才好。而今,陈凯之已惹的宗室之内,天怒人怨,娘娘莫非没有耳闻吗?宗室上下,都恨不得吃陈凯之的肉,寝陈凯之的皮,娘娘也不知?娘娘,您是我大陈的太后娘娘呢,还是陈凯之一人的太后娘娘?”
许多人噤若寒蝉起来。
庙堂上公然说出这些话,这何止是争锋相对哪,这简直就是不死不休。
慕太后目中掠过了杀机,双手狠狠的交握在一起,气得在发抖,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这个时候她不能失控,因此她勾唇讥笑起来:“我乃大陈三千万军民的太后娘娘。”
陈贽敬冷笑,不屑于顾的样子,他想必是豁出去了,事到如今没有回头路,只能一条路走到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道理他显然很清楚的,因此他轻轻吞了吞一下口水,便一脸正气凛然的开口说道。
“可而今,是大陈的天下,是本王的高祖打下来的天下,今日,子孙们俱都在此,为的,就是讨一个公道。太后娘娘莫非要厚此薄彼吗,在太后娘娘眼里,只有一个陈凯之,却将这天下的宗室,置之何地?太后娘娘知道不知道,陈凯之自入宗室以来,惹来了多少的是是非非,说起来,即便是他的身份,也是极为可疑,他只是姓陈,出自颍川,何以就是大陈高祖皇帝之后呢?娘娘格外开恩,让他成为了宗室,可是呢,他做了什么,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令宗室上下,无不咬牙切齿,既然有恩怨,那么这恩怨,臣弟索性,今日便代表宗室,和这陈凯之算一算。”
“事到如今!”陈贽敬面带冷笑,旋即又斩钉截铁的道:“总要把话说清楚。”
说着,他面容微微一抽,露出极致不满的神色。
“今日不说清楚,臣弟与诸位族亲,咽不下这口气!”
尾音拖得长长的,显然要将自己的不满表现的淋漓尽致。
慕太后目光更冷,朝他凌厉地问道:“你这是要逼宫?”
宫自出口。
殿下,似有绰绰的人影,那禁卫特有的马靴踩在砖石上的声音咔咔入耳。
殿内的群臣一个个脸色变了。
赵王殿下和宗室们显然今日祭祀是早有预谋的,今儿入宫,也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而宫里呢,似乎也早已严正以待。
如今直接撕破了面皮,没什么情面可留的,可是没想到事态……似乎严重了。
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他们只想对付陈凯之,可没想过要夺宫。
许多人大气不敢出,一双双眼眸悄悄的看着,观察着慕太后,太皇太后的脸色。
慕太后则冷然的继续凝视着陈贽敬,娥眉微挑着,嘴角露出冰冷的笑意,旋即便一字一句的顿道:“哀家在问你的话,你这是在逼宫?”
她的声音格外洪亮,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喊出来的。
陈贽敬脸抽搐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慕太后会问出这类的话,一时身后一些宗室的脸色也已变了。
陈贽敬却是大笑起来,一点敬意也没,一点怕意也没,反而一脸不悦冷哼起来,旋即便冷冷反驳道。
“娘娘这是何意,莫非是要调动禁卫,尽诛宗室?今日即便京中宗室尽诛,可我大陈的宗室,却是杀之不绝的,臣弟无所畏惧,若是娘娘认为,臣等要向陈凯之讨一个清白,这便是逼宫,大可以这样认为,臣弟愿引颈受戮,只是……今日谁杀的人,明日,自有人……”
第757章 谁之天下
“够了!”太皇太后脸色铁青,她一直都默然无言,只看着二人唇枪舌剑,却猛地拍案,打断了陈贽敬的话:“赵王既然有话想说,那便来说,你们……不是要算账吗?那就算,一笔一笔的算清楚,算个清楚,可哀家可说好了,哀家现在听你们讲道理,可谁若是再敢喊打喊杀,不将这王法和纲纪放在眼里,你们敢杀人,哀家也敢杀人!”
慕太后这时才抿嘴,本想开口的话,却不由吞回了肚里。
陈贽敬似对太皇太后还有所忌惮,想了想,便拜倒在地:“儿臣确实有事要奏,恳请母后做主。”
太皇太后只冷哼一声,从鼻孔里出气:“你还要哀家做主,你不是都去了宗庙,去告祭了列祖列宗吗?自然会有列祖列宗给你做主,时至今日,再说这些虚言,就没什么意思了,你如实说了吧,你想要做什么?”
太皇太后声色俱厉,咬牙切齿的吐出话来。
显然,她还是怒了。
绕过了宫中,直接带着人去祭告祖宗,跑来逼宫,仗着得到了宗室的支持,有恃无恐,大有一副今日若是不除掉陈凯之,天下的宗室便要乱做一锅粥的之态,这是什么,这是法不责众,是直接撕破了脸皮,想要逼迫宫中就范哪。
这种做法简直让人可恶,自然太皇太后现在内心真是一万头草泥飘过了。
陈贽敬此时觉得自己出奇的冷静。
他心里想,陈无极被母后你带来了洛阳,今日,儿臣还和你有转圜的余地吗?他心下冷笑,不管怎么样,今日就是要整治陈凯之,不管你说什么都没用,因此他朗声道:“儿臣可以轻饶陈凯之,儿臣可以对陈凯之纵容,儿臣自知,宫中对陈凯之多有偏袒维护,可这些年来,儿臣可曾对陈凯之如何?可是今日不同,今日陈凯之犯得乃是众怒,儿臣今日此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母后,大陈是陈氏的天下,宗室们仰仗祖宗之德,与国同休,母后莫非不知道,这江山社稷,必须宗室们同心协力才可稳固吗?”
“可时至今日,陈凯之处处对宗室动手,宗室们怨声载道,儿臣这里,有一份弹劾,还请母后过目。”
他的弹劾,分量不轻,是梁王亲自提着的一个匣子,取出来,里头则是一沓的奏疏。
宦官接过,将奏疏转送到太皇太后案头。
太皇太后阴沉着脸,掀开看了一些,只一看,她立即都明白了。
里头一个个的名字,她或多或少,都认得一些。
十七个亲王,五十九个郡王,除此之外,还有数十个国公,两千多个将军、中尉,这些都是大陈最核心的宗室,有的是在京师,有的镇守在外,有的在外任节度使,都督一方,有的在军中,也有的节制着漕运、地方政务。
这里头,每一个人都极重要,或许十个二十个人,太皇太后可以不放在眼里,可若是数百个数千个呢。
她只大致看了这联名的冰山一角,便将这奏疏盖住,她看着陈贽敬,挑眉一字一字地问道:“这弹劾奏疏,历数了这么多罪状,是要做什么?”
陈贽敬嘴角微微勾起,眼眸里,掠过一丝不经意的喜色。
他分明感觉到,太皇太后亦是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大陈的皇族,延续了这么多年,早已渗透进了大陈的方方面面,这也是陈贽敬的重要本钱,这样举足轻重的实力,即便是太皇太后,也不敢怠慢的。
若是宗室动摇了,那这大陈的江山自然就不保了。
所以他很自信,朝太皇太后一字一句道。
“儿臣已祭告了宗庙,革去了陈凯之的宗室身份,宗令府也已销毁了陈凯之的银碟,自此之后,陈凯之便是一介布衣,只是……他在京中,欺宗室太甚,若是不诛杀此人,只怕宗室上下不服,恳请母后,擒拿陈凯之,明正典刑,以平宗室之怨!”
大殿中,一下子没有声息了。
落针可闻。
陈贽敬这一次,显然是根本没有留任何的余地。
他只给了太皇太后两个选择,要嘛,宗室全杀了,要嘛,杀了陈凯之。
这已是不死不休了。
你太皇太后就选吧,若是选了陈凯之,那么这大陈江山就要完蛋了。
太皇太后你敢选吗?
自然,其实不必太皇太后开口,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已有数了,答案几乎可以揭晓。
太皇太后不是一个分不清孰轻孰重之人,即便心里再恼怒赵王殿下,可眼下几乎没有任何权衡的余地,尽管当初的太皇太后可以尽诛京中的各王,可谁都清楚,她不可能做到诛尽天下所有宗室,否则,非要天下大乱不可。
是以,太皇太后似乎只有一个选择,杀……陈凯之,以酬宗室!
只有这么一个选择,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处死陈凯之了。
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等待着。
然而太皇太后却是朝赵王冷冷一笑,淡淡开口反问道:“若是哀家不肯呢?”
她慢悠悠的说出这番话。
显然,事到如今,已经不再只是陈凯之和陈贽敬之间的问题了,陈贽敬这是剑走偏锋,自然而然,也就挑衅到了太皇太后的权威,太皇太后是不会轻易的让自己在儿子的胁迫之下做出选择。
她已显出尤为不悦之色,眼眸如刀一般在陈贽敬身上刮过,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冷冷笑着,看着格外的吓人。
陈贽敬今日已铁了心,他抬眸,竟与太皇太后布满了杀气的眼睛对视,他心咯噔一跳,有些害怕,却依旧沉住气,平静异常的道:“若如此,臣请伏诛!愿死!”
拜下,再不发一言。
“臣……亦请死!”梁王陈入进见状,知道已到了最后的关头,也绝没有任何回头路可走了,于是拜倒,附和着说道。
郑王立即也是拜倒:“臣愿请死。”
弘农郡王拜倒:“臣愿死。”
一个又一个的宗室,徐徐走出来,拜倒附和,每个人都显得格外的平静。
每一个人拜倒之后,只斩钉截铁的说出这番话之后,便将头重重磕下。
片刻之间,数十个上朝的宗室跪了一地。
仿若要是不处死陈凯之,他们便永远不起来,要不就杀了他们。
……
内城东千户所。
这里的锦衣卫千户所几乎和明镜司千户所相邻,千户郑武今日却显得格外的忙碌,清早的时候,他已会见了数十人,紧接着,他一声号令,锦衣卫的力士们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