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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圣公身如筛糠,他脸色愈发的铁青,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张忠则是凝视着衍圣公:“这杨石,如此的包藏祸心,实是可恨,圣公何不如,下一道学旨,狠狠申斥杨石一番,将他的阴谋诡计,公诸于众呢?”
“什么……”衍圣公气的跺了脚,杀气腾腾的看着张忠,面目扭曲的可怕,完全是一副要杀人的神色。
张忠依旧面无表情,却是一字一句的道:“请圣公明断!”
“你……你们……”衍圣公心里很气,几乎是要吐血了,可是他却无可奈何,只能咬牙切齿的迸出话来:“你们这是要置吾于何地,一次又一次的变本加厉,难道……难道就……”
张忠则是死死的盯着衍圣公:“请圣公明断。”
衍圣公打了个颤,他觉得自己不断的跌入冰窖里,而这些穷凶极恶之人,却是一次次的得寸进尺,他心里涌出冲动,却很快,这股冲动又被无情的浇熄,脑海里,又想起了陈凯之那严厉的面孔,和那十根手指。
……
北镇抚司。
锦衣卫的奏报,是陈凯之最不满意的地方,在京师,消息还算是灵通,可一旦出了京师,消息的渠道就慢了。
这自然是因为锦衣卫建立不久,虽在京中有声有色,可在各州府的势力,却还是差得远,因此,陈凯之现在则在制定关于扩张锦衣卫的事宜,每一区,都需有一个千户所,每一个府,都需有个百户所,每一个县,都需有个总旗,说穿了,但凡牵涉到了编制,就是钱粮和人员的问题。
人员还好,只要有钱粮,不怕招募不到人手,而这人员的招募、训练、派驻俱都需要银子,需要许多许多银子。
济北那儿,已经开始有了收益了,每年的税银,已高达两千万两纹银,且还在滚雪球一般的增长,可收入多,花费也是极大,只能从其他方面省一省。
现在的陈凯之,并不敢回飞鱼峰去,因为每一次去一趟,总是不禁要见到晏先生等人的长吁短叹,看着他们愁眉苦脸的样子,陈凯之便觉得哭笑不得。
不过,显然京里开始变得不太平静起来。
吴佥事对此,是最为了若指掌的,但凡有丝毫消息,他都会及时禀报。
此时陈凯之见吴佥事在外头探头探脑,便淡淡开口道:“进来吧。”
吴佥事听罢,忙是忧心忡忡的进来,朝陈凯之行了个礼。
“见过殿下。”
陈凯之垂头看着案牍上的公文,眼皮子微微抬起,眼帘随即又落下,漫不经心的道:“又是什么事?”
吴佥事小心翼翼的道:“殿下,近来,京中某些学爵,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
“不安分?”陈凯之抬眸,终是将公文推到了一边,似笑非笑的道:“如何不安分呢?说来听听。”
吴佥事如鲠在喉的样子,又带着不安,良久,才期期艾艾的道:“有一个叫杨密的,这几日,见了不少学候、学子。随即……”
“随即有不少学候和学子,开始对本王颇有怨言,是吗?”
吴佥事忙是道:“是,卑下……哎,大抵都是一些大逆不道之类的话。”
“这很正常。”陈凯之不在意的样子:“陈子十三篇这书,本就是宏论,肯定有人喜,有人不喜,骂上几句,也是平常的很。”
“不。”吴佥事却是摇头:“卑下的意思是,这不只是骂骂这样简单,卑下从种种迹象来推断,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推波助澜,殿下,您想想看,怎么好端端的,就有人敢如此不客气的抨击殿下呢,殿下毕竟已是辅政了,身份并不一般,这些学候和学子,虽是有身份之人,可终究,比之殿下差之甚远。”
“还有那个杨密……”吴佥事变得愈发的谨慎,压低声音:“此人的身份,我打探过,乃是关中人,和太皇太后乃是同族,他不但见了许多学候、学子,还见了不少的学官,他这几日,都会入宫,见的就是太皇太后,殿下,您还不明白吗?显然……”
“我明白。”陈凯之早就知道这些了,不过显然他还是很不悦的,却依旧含笑着道:“有人想要在本王的书上作文章。”
他的声音略带嘲讽之意。
“是。”吴佥事正色道:“此番,出使的人乃是杨石,此人去了曲阜,凭吊先圣公,卑下一直认为,这定和新圣公有关。殿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啊,所谓欲要杀人诛心,便要先酝酿,需得有跳梁小丑者出来指责,等气氛差不多了,方才一击必杀。”
见吴佥事这般的担心,陈凯之哂然一笑:“不是已经让你安排人,去接触衍圣公了吗?”
说起了威胁衍圣公的事,吴佥事就要跺脚。
锦衣卫在衍圣公府其实并没有安插太多人,一个张忠,和陈凯之关系不错,还有一个力士,不过是在衍圣公府里走杂役而已,单凭这几个人,就可以威胁衍圣公?
衍圣公是什么人哪,他会受这点人的威胁?
他越想,越觉得不靠谱,而眼下,京师里分明是风雨欲来,这是要完的节奏啊。
他铁青着脸,老半天才道:“卑下已经布置了,一切都是按着殿下的吩咐,只不过,卑下却以为,殿下这样做,只是适得其反。”
他顿了顿,随即道:“殿下想想看,这圣宫毕竟不是别人,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受威胁,卑下……”
第822章 人挡杀人
面对平静如水的陈凯之。
吴佥事心里很是担忧,他不禁咽了咽口水,才又继续说道:“殿下想想看,这圣公毕竟不是别人,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受威胁,卑下……实在担心的很。”
陈凯之抬眸看了吴佥事一眼,旋即便朝他摇摇头,郑重地说道:“会的。”
吴佥事却是更加的不解,不由道:“殿下,当真如此自信。”
“因为我了解这个衍圣公。”陈凯之笑吟吟的样子,仿佛并不将此事太放在心上。
吴佥事皱眉,一双眼眸里满是困惑:“这……殿下知道这圣公是……是……什么人……”
陈凯之一字一句的道:“这是一个贱人!”
天色渐晚,他便站了起来走至窗台前,似乎是觉得窗台里的气闷了一些,陈凯之便推窗,外头冷风飕飕进来,吹在他的身上,丝丝凉意沁入心扉,他却并不觉得寒。
陈凯之眼眸深深一眯,看向远处,才淡淡开口说道。
“你看,天色暖和了一些,这春日也将过去了,说起来,今年开春时,竟没有多少绵绵细雨,实是一件遗憾。这个世上,总有许多遗憾的事,可同样的事,对有些人而言遗憾,对有的人而言,却有莫大的好处。”陈凯之回眸,竟带着几分童趣的看着吴佥事,嘴角轻轻扬起,露出几分笑意。
“所以人和人,自来是绝不相同的,何以人总是最终分为九等,这九等,于我而言,却绝不在于他的出身好坏,譬如现在这位圣公,虽是有尊贵的承袭,可这等人,不过如此,世人被他的身份所迷惑,他这等人,生来便蒙了金光,令人看不透他;可我看透了,因为我的眼里,从不曾有这一层与生俱来的闪耀金光,我无视这些,便能看穿他的皮,看清他的骨,看透他的心!”
吴佥事若有所思,道:“卑下听殿下这么一说,竟也有一点儿明悟,譬如平时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儒和部堂,平时个个为人所慑服,人人礼敬,这不就是身上有一层金光吗?可一旦获罪,进了锦衣卫的诏狱,几顿鞭子下来,还不照样和寻常人那般,只剩下哀嚎和痛哭流涕。殿下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陈凯之朝他微微一笑:“你能明白便好,既然有了这见识,那么,为何还在乎所谓的圣公,所谓的天潢贵胄呢?都和你一样,空具一副臭皮囊罢了,高贵者,未必就不畏死,卑贱者,倒有可能出几个慷慨义士。”
吴佥事仿佛开窍了一般,细细想来,竟愈发觉得有理,忍不住感慨道:“殿下此言,发人深省,卑下受益良多。”
陈凯之不禁朝他摇摇头:“这是我师叔教我的。”
“殿下还有师叔,却不知哪一位高士,卑下倒是很想见一见。”
陈凯之不置可否,一双清澈眼眸看了他一眼,便笑着打趣道:“怎么,你还想打探本王不成。”
“不,不……”吴佥事心中一凛:“卑下不敢。”
陈凯之便扶着窗台,抬眸欣赏着月色,这犹如弯勾的弦月光影朦胧,给天地万物蒙上一层霜一样的东西,迷乱人的眼眸。陈凯之凝眸,竟不自觉地生出错觉,他霎时想起,在金陵时,自己也曾这般抬眸看着这样的月,只可惜,人还是这个人,月色也是依旧如故,唯独身边的草木、漏屋还有那隔壁的青楼,却早已不见踪影了。
陈凯之轻轻抿着嘴,面上虽无岁月的雕琢,可这双看月的眸子,却渐渐生出了老态,再不似当初的明亮,或许是经历的太多,见识的太多,以至这明亮的光泽,也不禁变得更加深邃起来。
于是记忆如走马灯似得涌入脑海,一幕幕的都是那么的刻骨铭心,而是的居然还有人想对付他。
陈凯之不禁在想:“那些并不久远,却是贫苦的记忆,为何依旧还铭记于心呢?或许,这正是无时无刻的警告自己,万万不可相忘,因为愈是贫贱,越是不堪的记忆,才会每时每刻的提醒自己,决不能回到从前,当初的张如玉不曾阻拦自己,当初的赵王,亦不能教自己万劫不复,今日……的太皇太后,亦如是也,谁拦着我,夺取我现在拥有的一切,便是我不共戴天的仇敌,挡我者死!”
那一抹的杀意,自陈凯之的眼眸里掠过。
陈凯之随即又恢复了和蔼的样子,朝吴佥事道:“这几日无事,早些歇了吧,外头的风言风语,不必放在心上。”
……
次日,拂晓时分,薄雾蒙蒙。
陈凯之已骑马至正定门。
每日这个时候,他都需入朝,这是老规矩,作为摄政,有了随时出入宫禁的权力,也有了议事的大权,天下的事,总是绕不开自己。
他如往常一般,在宫门前下了马,随即步行至文楼,今日太皇太后和陈无极竟来的早,几个内阁大学士也已到了。
他们缄默不言,显然专等陈凯之来。
陈凯之进来,行了礼,便跪坐在自己位上。
太皇太后便冲众人微微一笑:“今儿,大家倒是都来早了,摄政王却是迟了。”
陈凯之亦是笑了起来。
“昨夜睡得晚了一些。”
太皇太后便又笑道:“摄政王日理万机,殚精竭虑,乃是臣工们的楷模,却不知,摄政王所虑的,乃是何事?”
陈凯之面无表情,良久,却是漫不经心的道:“外间竟有读书人中伤臣下,不知太皇太后娘娘知道吗?”
他说的声音很轻,并没有多少感情,也绝没有显露出焦虑的样子,整个人显得云淡风轻。
对此,姚文治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当然,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装的。
至于陈一寿,肯定是有所风闻,不免露出忧虑之色。
陈无极则是凝视着看着陈凯之,道:“此事,朕也略知一二。”
他顿了顿,才正色开口:“朕现在便下旨,令锦衣卫和明镜司立拿一些……”
“陛下……”太皇太后如磐石一般的跪坐在位上,却是疏眉一挑,一双犀利的眼眸看了看陈凯之,才漫不经心的道:“朝廷,怎么可以断绝言路呢,陛下新君登基,万众期待,此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