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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忙是乖乖谢了恩,却是苦笑道:“陛下安然而返,草民的这个买卖,只怕……请陛下恕罪,草民出言无状。”
陈凯之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这家伙做的乃是乱世买卖,想要趁此机会,多从城外拉一些物资入城,将来才可以卖一个好价钱,可一旦洛阳平安无事,随时都会有许多的木炭送进城来,他这巨利,也就没了,所以对他而言,现在马队能否随时顺利入城,都没有了意义,因为他进不进城都可以了。
陈凯之便笑道:“你的买卖砸了,可朕的买卖,才刚开始呢。”
邓杰一愣,这家伙似乎是个很有好奇心的人,竟是大着胆子:“陛下也做买卖?”
“朕当然也做买卖,不过这个买卖有点大,可能要葬送许多人的大好前途,你方才说,许多士大夫,可能连商贾都不如,这话,朕很赞同,都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可有的人,连这点都做不到,朕还指望着什么呢?”
他眉头挑了挑,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轻轻一眯,远远的望向那巍峨的皇宫。
是时候该清理朝堂之中的人了。
他的心情并没被影响到,而是朝邓杰笑了笑,轻轻挥手。
“好了,朕有事,走了。”
邓杰便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一般,一时瞠目结舌,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等他抬眸,却见陈凯之已在侍卫们的拥簇之下朝着洛阳宫方向而去,他猛地一拍额头,想起了什么。
“哎呀,得出货啊,再不出货,可就糟糕了。”
他脑子里,想的永远是他的货物。
本来还想囤着挣点银子,可现在看来,现在是万物齐涨,而一旦这消息传出,朝廷发出了陛下的旨意,那么接下来,就是万物齐跌了,到了那时候,再想出货,莫说盈利,怕是要折本了。
他吓的打了个哆嗦,随即便疯了一般,朝着自己的货行去了。
……
洛阳宫里。
虽是天色已经暗淡,可今日,却和往日不同,气氛有些凝重。
慕太后、内阁大学士、宗室、各部的部堂,以及文臣武将,至今在这文楼里,一个个默不作声的。
从清早开始,到这傍晚,许多人都是水米未进了。
可显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留在了这里,慕太后冷冷的看着大学士苏芳,看着礼部尚书王坚,还有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她的心很沉,整个人也显得疲惫,她目光望去,所有人都是缄默不语。
包括那赵王陈贽敬以及诸王,一个个跪坐在地,默不作声,显得很是凝重。
陈一寿面上露出了怒色,好在他忍住了自己的脾气。
这场争端,其实早在两日前就已经开始了。
洛阳传出了流言,说是陛下的御驾亲征,本就中了关中军的奸计,在关中,早有数万精兵,候着陈凯之。
陈凯之只带了勇士营前去,怎么能抵得住精兵的埋伏。
这一下子,洛阳城开始有人觉得是无稽之谈,接下来,便开始怀疑,最后从种种迹象分析,似乎终于可以确定了。
朝野震动。
陛下倘若是驾崩,或者是落入了关中人的手里,这意味着什么?
许多人甚至无法想象,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于是,某些人沉寂下来的心思,又开始死灰复燃起来。
毕竟太皇太后影响极深,也毕竟,有许许多多的人,也曾明里暗里的受过杨家的好处。
当然,最重要的是,眼下,谁都明白,在群龙无首之下,函谷关的关东军趁此机会西进,一举攻破洛阳,甚至已经成了极大可能的事。
在这种情况之下,何去何从,便成了每一个人的选择,毕竟这事关身家性命。
第一个提出迎圣的苏芳。
其实许多人都未曾想到,站出来会是他,这个曾经低调的苏大学士,似乎对于当今陈一寿为首辅大学士颇怨言。
现在人们事后想来,似乎也可以理解。
姚文治是四朝老臣,资历远非苏芳可比,所以苏芳在姚文治面前,并没有太多念想,可陈一寿和苏芳的资历却是相同的,可陈凯之登基,首辅大学士的人选,自然而然的便落在了陈凯之的头上。
这其中真正恐怖之处就在于,姚文治年纪老迈,所以苏芳可以等,毕竟还有个盼头,反正他年不过五旬,再等几年,等姚文治的身子实在不成了,他还有一线希望。
而陈一寿,年纪竟比苏芳还小两岁,以这新君对陈一寿的信重,这辈子,怕都出不了头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初苏芳拒绝了陈凯之的好意拉拢,而如今,再想获得信任,就更难了,苏芳甚至绝望的想,或许,很快用不了多久,等陈凯之坐稳了天下,自己也就到了被放逐出庙堂的时候了。
自然,苏芳虽有怨言,却也无奈,可现在不同。
陈凯之必死。
这一次没有侥幸,更没有可能活着回一个人。
既是陛下不幸罹难,而这一次,不啻是一次天赐良机。
昨日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的透露了自己的态度,而在今日,他索性当着慕太后的面,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口气显得强烈。
“娘娘,事到如今,唯有保全社稷,方为重中之重,陛下倘若有失,洛阳群龙无首,而关中军势必出击,到了那时,整个关东,便都陷入战火,陈氏子弟,相互残杀,若是列祖列宗有灵,必定捶胸跌足,悲不自胜;臣斗胆,窃以为,而今不若派出使节,与孟津郡王议和,都是同宗,也俱都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孙,有什么话,不可以坐下来商量呢?”
他这话,无可挑剔。
可言外之意,却是极明显,所谓的议和,能议出什么呢?
无非就是为了掩饰迎孟津郡王入朝的心思罢了。
陈一寿当场发难,怒斥苏芳:“汉贼不两立,今陛下亲征在外,苏公既为学士,何有此言?这实是滑天下之大稽,杨氏胁迫孟津郡王谋反自立,大陈社稷,本已到了最危险的关头,想要保全社稷,靠议和吗?”
接着,便是一场群起的相互攻讦了。
满朝文武,各抒己见,自然,议和是假,向关中的杨氏输诚是真。
也就是说,苏芳,以及此后站出来的礼部尚书王坚,还有鸿胪寺卿刘占,兵部侍郎张宽以及许多大臣很清楚,他们是不可能说动慕太后以及陈一寿人等在这个时候议和的,慕太后等人,态度坚决,更不可能妥协。
可是……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等将来关中军进入了洛阳城,孟津郡王自然清楚,谁是他的敌人,谁是他的朋友,自己这些人,虽只在这里说了几句议和,和天下初定,孟津郡王势必要对某些心里向着他的人委以重任。
在争吵之后。
慕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旋即便环视了众人一眼,便迭连冷笑起来。
“卿等出此言,莫非以为哀家不知你们的心思吗?陛下登基才几日,便有人暗藏如此心计,实是教人心寒,苏卿家,朝廷待你不薄,哀家待你,又如何?”
苏芳忙是诚惶诚恐,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朝廷和娘娘待臣恩重如山。”
慕太后鼻翼微微一耸,冷笑的看着他:“既如此,何以你竟胆大至此。”
苏芳很快便道:“臣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何况,臣绝非心向孟津郡王,只是臣……”
“够了!”慕太后冷然道:“哀家劝你休要再如此痴心妄想。”
苏芳定了定神,依旧坚定地说道:“既如此,臣的忠心,娘娘将其视为毒药,臣无话可说,臣恳请娘娘,准臣告老还乡!”
他说出这番话之后,接着数十个大臣趁此机会,也纷纷跪倒:“臣等也愿致仕。”
致仕,这依旧还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反正眼下这个节骨眼,若是大批人致仕,势必会引发更大的动荡,每一个庙堂上之人背后,都有无数中低层的文武官员,这些人可能是他们的门生,也可能是故吏,其他时候,致仕也就致仕了,可如今,陛下音讯全无,而关中大军,已如乌云一般,压在洛阳无数臣民身上,此时以苏芳等人为首的一批大臣致仕,对于风雨飘摇的朝廷可言,却可能是致命的打击。
这简直让人绝望,慕太后此刻也是很绝望的,她微眯着眼眸,冷冷的环视着他们。
第890章 朝会
看着一群大臣一副虚伪的嘴脸,慕太后便沉默了。
她自是恨不得将这些人碎尸万段,五马分尸。
可她依然也很清楚,眼下皇儿生死未卜,到了而今这个份上,一旦快意恩仇,势必会引发洛阳城的内乱。
所以她不能,凡事都必须忍,若是不忍,一冲动就不可收拾。
于是她高高的昂起头,冷冷的看着苏芳,那犀利眼眸透着尖锐的光芒,似乎要将他看透,看个明白。
看了良久,她才轻轻转动眼眸,看向一旁的赵王,冷声道。
“赵王,你如何看?”
慕太后显然是想要寻求更多人的支持。
内阁已经分裂,朝中百官的态度,也各不相同,赵王陈贽敬现在虽只是亲王,早已失去了议政的大权,可他毕竟还是陈凯之的皇叔,是大陈朝的宗室,怎么样说话都有些分量的。
陈贽敬见慕太后闻他,他不禁顿了顿,双眸转了转,他看了看那苏芳,又看了看慕太后,站在这文楼里,也有几个宗室,似乎,都在等着自己表态。
他沉吟了片刻之后,便徐徐道:“大陈这几年,已有三个天子登基,没有一日,获得安宁。自太祖高皇帝一来,社稷已延续了五百年,朝中无数的弊病,堪称是积重难返,而今,陛下克继大统,总算,使太皇太后再无法专权,朝廷大有一副新气象。”
“臣与陛下,此前也多有嫌隙,可平心而论,而今能收拾这局面者,非陛下莫属。孟津郡王是何人,不过又是杨氏控制的一个走卒罢了,名为宗室,实为宗室中的耻辱,何况,自他叛乱以来,宗令府已将他开革了宗籍,这陈艳义,已不再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孙,议和,乱臣贼子,朝廷与之议什么和?”
说着,他的口气也变得有些冷。
“何况,陛下用兵如神,勇士营更是以一当十,现在战况未明,苏学士等人,便说出如此话,这是何意?臣以为,决不可议和,即便陛下当真有个万一,也理当下诏,令天下兵马勤王,速速支援,与那贼人一决死战,否则,杨氏代陈,只在朝夕之间。”
他话说尽了,慕太后的脸色恢复了一些血色,不似方才那般苍白了。
陈一寿也立即附和起来。
“赵王说得极是。”
抿了抿唇,一双眼眸看向苏芳,陈一寿正色说道。
“若是苏公想要在朝廷危难之时致仕,也无不可,臣以为,既苏公等人,去意已决,娘娘恩准便是。”
苏芳心里冷笑,露出了不屑的想法,却并没表现出来,而是沉默。
他其实早想到,自己会遭到围攻,可他要的,就是被人围攻,甚至辞官,也在所不惜,因为一切等到孟津郡王进了城,自然一切失去的都可以复得了。
反正现在不过是逃一命而已,他迟早要回朝堂的,等他回来,可能就是风光无限了。
苏芳得意的想着,却在这时,又有人冷冷道:“臣有一言。”
众人看去,却是西凉的使节顾明。
西凉人虽还没有干涉进大陈内部的内乱,却自从杨氏自立之后,便已开始在长安和洛阳之间暗中布局,这眼看着,关中杨氏就要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