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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奇怪的感觉,让杨守文很别扭。
喜悦,兴奋,同时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虽然一月不是他的亲生骨肉,可随着这一声‘粑粑’唤出口来,杨守文竟觉得,自己和一月之间产生了奇妙的联系。
杨氏也很惊奇,忙走上前,把一月抱过来。
只是一月刚从杨守文怀中出来,就哇哇大哭。
当杨守文再次把她抱住,小丫头立刻停止了哭叫,看着杨守文发出嘻嘻笑声,并且弹东手脚。
小丫头的手脚,力气可不小呢。
“小没良心的东西,奶奶把你抱大,现在会叫爸爸了,就不要奶奶了?”
杨氏忍不住笑骂道,然后提醒杨守文:“兕子,多和她亲近一些。别看她现在会叫爸爸,可实际上她只是会说,但是还没有学会把你和‘爸爸’这两个字联系起来。”
“嗯嗯嗯。”
杨守文连连点头,抱着一月轻轻晃动。
“刚才,我看到好像是……”
“嗯,就是他。”
杨守文一边抱着一月在怀里摇晃,一边回答杨氏。
杨氏眉头一蹙,轻声道:“他来干什么?”
对吕程志,杨氏说不出好恶来。
以前在昌平的时候,吕程志属于那种闷声发大财,很低调的人。除了在后期和卢永成争斗了一番之外,其他时候他都是运筹帷幄,于无声无息中解决掉了问题。
所以,在大多数人眼中,吕程志不算强势。
而对杨氏而言,这个县令挺好说话,为人也不是那么霸道。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吕程志说到底就是个骗子!杨氏生怕杨守文和他走近,会被吕程志算计。我可以当做不认识你,不管你做过什么,但是咱们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这,也是杨氏的想法。
“婶娘,你不用担心,他坑不得我。”
杨守文说到这里,话锋突然一转,轻声道:“婶娘,你说让他帮阿爹做事,如何?”
“恐怕阿郎不会同意吧。”
杨氏想了想,说道:“不过,他倒是有真本事。
那年你还没有清醒,可能不记得了。契丹人打到昌平的时候,整个县城都人心惶惶。只有他却非常平静,不但击退了契丹人,还趁机清理了县城里的那些个恶人。
要说本事,是真不错……不过阿郎未必能接受他。”
连杨氏也看出来,吕程志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杨守文眼睛一眯,轻声道:“此一时,彼一时……父亲马上要回归仕途,虽说有圣人关照,可他的性子……大事不糊涂,小事犯迷糊,身边需要有个出谋划策的人才行。可是那些有真本事的人,未必愿意辅佐父亲,这个吕程志倒是适合。”
杨氏笑道:“那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
问题就在这里……
杨守文倒是有把握说动杨承烈,但是吕程志这边,确是麻烦。
要不,就帮他一回?
杨守文想到这里,轻轻点头。
就算不成,也可以让他欠一个人情。有本事的人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的。来日方长,只要老爹能够在仕途站稳,早晚会让他归心。毕竟,吕程志未必有其他的门路。
……
傍晚,杨丑儿和费富贵回来。
二人直接到了杨守文的书房,就见杨守文坐在窗边,抱着一月正轻轻摇晃,哄她睡觉。
“嘘!”
见两人进来,杨守文连忙做出噤声的手势。
他起身,把一月放在一旁的睡栏里,然后招手让小金在旁边守护,这才轻手轻脚走出书房。
一月那一声‘粑粑’,触动了杨守文内心中那根最为柔软的地方,也让他对一月产生了一种近乎于父女般的情感。整个下午,他都这样抱着一月,陪她玩耍。
“什么情况?”
“回禀阿郎,已经打探清楚了。”费富贵垂手而立,恭敬道:“此事要多亏了杨丑儿兄弟,他在洛阳的人面广,认识不少人,所以很容易就把事情打探的清清楚楚。”
费富贵倒是知道,什么时候争,什么时候让。
杨守文把目光落在了杨丑儿身上,那杨丑儿朝费富贵露出感激之色,连忙恭声道:“阿郎,郭四郎得罪的人名叫杨睿交,是弘农杨氏子弟。他父亲乃是左卫将军杨嘉本,有一个伯父叫杨嘉宾,是晋州刺史。杨睿交此人,是观国公杨思训的长孙。
当年杨思训被毒杀,杨睿交以长孙世袭观国公,与梁王之子武崇训的关系极好。”
杨睿交?
杨守文没听说过,也不是很在意。
不过当他听到‘弘农杨氏’四个字的时候,眼睛不由得一亮。
“另外,小人还听说一件事,那杨睿交的父亲杨嘉本通过太子妃的从弟韦濯投效了太子,并且还与太子膝下长宁公主订下了婚约,说是到年末时就会正式迎娶。”
“啊?”
杨守文听罢这消息,不由得大吃一惊。
那岂不是说,杨睿交要成为驸马?
弘农杨氏豪门望族,竟然会让杨氏子弟做驸马?
对世族名门而言,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这家豪门正在没落,需要借助皇室的力量稳定;另一方面,则是说明这个子弟属于边缘,算不得核心子弟。
杨家子弟做驸马,这会是哪种情况?
杨守文发现,他身边的确是需要一个幕僚了。
一些小事他可以打探出来,可是似这种豪门贵胄家族的内幕,则不是那么容易探听。
和武崇训交好?
杨守文想了想,摆手示意杨丑儿和费富贵下去。
事情似乎有些麻烦了……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勋贵子弟,杨守文倒是不会怎么担心。
可这牵扯到了武家,更牵扯到了弘农杨氏。
他想了想,便走下楼,和杨氏交代了一声之后,领着杨茉莉走出铜马陌,直奔郑灵芝家中。
郑灵芝就住在归义坊,距离铜马陌不是太远。
不过从宅院规模看,郑府的家宅要比铜马陌小了近一半的面积。
杨守文来到郑府的时候,郑灵芝在家里正在招待朋友。郑灵芝的那个朋友,杨守文倒是不陌生,正是当日总仙会上,与他同在瑶台的张若虚。见杨守文到来,郑灵芝非常热情。
“青之,怎么想起来到我家了?”
杨守文先是问安,然后又向张若虚行礼。
他坐下来后,有些赧然开口道:“舅舅,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边有事情想要请教。”
“哦?什么事?”
“舅舅对弘农杨家,可有了解?”
郑灵芝闻听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弘农杨氏,我怎可能不清楚?”
“那舅舅可知道,观国公一房在杨氏中,属于什么地位?”
“观国公?”
郑灵芝笑道:“那我怎可能不知道,观国公是弘农杨氏扶风房,也是弘农杨氏的正房所在。观国公这一房,准确说应该是观王房,是前朝观王杨雄留下的一支。
嗯,扶风房而今应该是执柔一支在做主……哦,杨执柔你知道吗?算起来他应该是你族叔,此前曾为鸾台平章事,去年因为曾支持与斩啜交好,在年底被罢黜。”
郑灵芝说完,露出疑惑之色。
“青之,这好端端,怎地突然问起了这件事?”
“我听人说,观国公似乎要迎娶长宁公主?所以我感到很困惑,想要请教一下。”
“你是说杨墽吗?”
“不是,好像是叫杨睿交吧。”
“哦,杨墽就是杨睿交,杨睿交就是杨墽。
这也是杨执柔没办法的选择,他现在被贬在家,若不得外力,杨家很难支撑下去。再说了,如今太子回来,他自然要为以后打算,所以就和太子定下这门亲事。”
第三百二十七章侠客行(一)
这世家门阀中的关系,错综复杂。
一个观王房,郑灵芝足足说了小一刻钟,才算是大体上梳理清楚。杨守文则听得头昏脑胀,有些发懵。不过总体上他听懂了,那杨睿交是弘农杨氏的大房子弟。
其实似这种关系,在郑家同样存在。
郑家分南北两祖,加起来有十房之多。每一房下面还有分房,分房下面又有分支,反正是乱七八糟弄不太清楚。
一旁张若虚看出杨守文有些懵,便笑着打断了郑灵芝。
“青之,问这个是不是有事?”
杨守文连忙点头,苦笑着道:“倒是有些事,想要找那杨睿交商议。”
“哦?”
“张公当听说过,郭四郎的事情吧。”
张若虚和郑灵芝相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怎会不知,你来之前,我们还在说此事呢。
怎地,青之和那郭四郎认识?莫非想要找杨睿交求情吗?”
杨守文想了想,把吕程志带着捧剑仆郭十六来找他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当然了,他不会说那吕程志曾冒名顶替做了三年的昌平县令,只说那是一个认识的朋友。
郑灵芝眉头微微一蹙,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
“青之,如果那个人和你关系不是很密切的话,我建议最好别凑这趟浑水。你不知道,那郭四郎纯粹是咎由自取。那天的酒席宴上,可是有长宁公主在。你应该知道,杨睿交和长宁公主已定下了婚事,一心想要攀着李家,做一个逍遥驸马。
结果郭四郎却让他丢了老大一个脸面,就连长宁公主都非常生气。
那厮是自己找死,你别掺和进去……否则的话,甚至连你都可能会被那些人嫉恨。”
杨守文听了,没有回答。
但他心里也在盘算着得失,这要是再得罪那劳什子长宁公主,可是把太子一家得罪狠了。
前有安乐,后有长宁!
哪怕杨守文天不怕地不怕,也觉得后背发凉。
“舅舅,长宁公主很凶吗?”
“哈,哈哈……那长宁公主是太子妃嫡出长女,太子回到神都之后,也只有她和安乐公主两人被封为公主,还被赐予了设立府卫的权力。青之,大唐公主、郡主有很多,可如今有设立府卫权力的人,除了她和安乐公主外,只有太平公主拥有。”
“嘶!”
杨守文听罢,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有点想退却了,可不知为什么,脑海中却浮现出了郭十六满脸是血,恳请他援手的画面。
一时间,杨守文有些犹豫了!
这公主设立府卫是什么概念呢?
大体上来说,就是她们早晚都会有开府的权力。比如太平公主,如今已经有了开府之权。获得开府的权力之后,她们可以设立属官,招揽幕僚,但却不设长史。
换句话说,她们的待遇,等同于亲王。
“老郑,你休要吓唬青之,哪有那么可怕?”
张若虚看出了杨守文的纠结,笑着示意郑灵芝不要再说下去,而是问杨守文道:“青之,你很想救这个郭四郎吗?”
“他死活与我何干?”杨守文冷笑一声。
但旋即,他叹了口气,沉声道:“我只是怜悯他身边的那个仆从,文武双全,且忠义无双。说实话,我倒是有些羡慕郭四郎,能有如此出色的仆从,令我颇有些心动。”
“如此说,你是看在那仆从忠义的份上,想要帮忙?”
杨守文想了想,没有开口,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张若虚道:“这件事若换做别人,可能有些麻烦。
但如果是你出面,倒是不算太难。”
“哦?”
“你忘了,你认识的那个李过兄弟?”
“他?可以吗?”
“嘿嘿,你不知道你那李过兄弟在太子府的地位,就连皇太孙都要让他三分。长宁公主骄狂跋扈,但如果是你那李过兄弟开口……呵呵,想必长宁公主也不会坚持。”
什么叫我‘那李过兄弟’?
杨守文总觉得张若虚这厮话里有话,好像意有所指。
不过想想,李过似乎比自己要小,说是‘李过兄弟’倒也不为过。难道说,是我多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