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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在昌平,和赵州相隔数百里,也帮不上杨瑞他们。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清楚杨瑞他们现在身在何处。
还真是麻烦啊!
杨守文忍不住轻轻拍击额头。
这件事不能告诉宋氏,徒增担忧;也不能和杨承烈说,很可能会分散他的精力。
现在的情况是,杨瑞他们如果被困赵州,只能依靠他们自己了。
二郎有些小聪明,再加上宋安的老成与杨茉莉的勇武,也许不会出事!嗯,很可能他们现在已经过了赵州,甚至有可能已经到了荥阳……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杨守文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也只能暗自祈祷。
他和杨瑞算不得太亲,可毕竟是同父异母,身体里流淌的是杨家的血脉,他又怎能不担心呢?
……
赵州,平棘。
后世这里更名为赵县,位于河北省石家庄东南八十里。
如今,这里是赵州的治所,也是赵州的中枢所在。八月二十六日,突厥人攻破定州后,裹挟万余百姓南下,直逼平棘而来。一时间,赵州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杨瑞三人是在九月初五抵达平棘。
按照他们之前拟定好的行程安排,在平棘稍事休整后,就会立刻离开,继续南下。
可是,在进入平棘之后,他们就觉察到不妙。
九月五日,也就是他们抵达平棘的当天,突厥人攻破鼓城,前锋军已兵临斯洨水,与平棘隔河相望。这种情况下,平棘全城戒严,四门紧闭,开始强行征召民壮。
杨瑞年纪小还好说,可是杨茉莉看上去怎么都像是已经成丁,于是一行三人被强行征召。
长的老就要被征召吗?
杨瑞以前倒不觉得什么,现在却感觉着,杨茉莉长的太着急。
你说他只有十三岁,谁会相信?
可杨瑞又不能把杨茉莉弃下离开。他相信,如果他敢丢下杨茉莉,等回到昌平之后,杨守文一定会收拾他。
“杨茉莉别怕,我和宋安都在这里陪你。”
在城墙下简易的藏兵洞里,杨瑞疲惫的走过来,坐在杨茉莉的身边。
他们在这里被充当民壮,干的都是体力活。杨茉莉这时候,正坐在那里轻声抽泣,杨瑞只好走上前,低声安慰杨茉莉。
“二郎,杨茉莉肚子饿了!”
杨茉莉泪眼朦胧的看着杨瑞,一脸委屈的模样。
刹那间,杨瑞心里好像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这也没办法,军营里的伙食就那么点,以杨茉莉的饭量,在昌平时有杨守文关照,他可以敞开肚子去吃。可是在这里,他怎么能吃得饱?这已经是杨瑞把自己口粮分出一半的情况之下,杨瑞看着杨茉莉那张成熟的脸,嘴巴张了张,而后颓然说道:“杨茉莉,我也饿啊。”
“我要去找阿郎!”
“大兄如今在昌平,距离那么远,你怎么找?”
“可是,我真的好饿啊。”
杨茉莉说着,竟哭出声来。
杨瑞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说起来,他还没有杨茉莉年纪大,更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听杨茉莉哭起来,他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委屈涌上心头,忍不住也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却听外面传来一个清雅的声音:“谁在里面哭泣?这不是在动摇士气吗?”
杨瑞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向外面看去……
第一百二十章兵临城下(上)
咚—咚—咚咚咚咚!
昂扬战鼓声在耳边响起,杨守文激灵灵一个寒蝉,猛然睁开眼睛,翻身从榻上坐起。
鼓声,仍在继续。
他忙不迭下床,快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
晨光照在门廊上,仿佛撒上一层金粉。杨守文连忙侧耳倾听,那鼓声是从城门方向传来。
“婶娘,为何擂鼓?”
杨氏端着一个水盆从门前走过,杨守文连忙询问。
“好像是叛军到了,阿郎已经调集人马登城,应该是在擂鼓助威吧。”
“叛军到了?”
杨守文顿时清醒过来,忙探手从墙边抄起大枪。
“婶娘为何不叫我?”
“阿郎说,让兕子你好好休息,所以我就没有喊你。不止是你,吉达也在休息。”
“吉达回来了?”
杨守文紧走两步,突然停下来,诧异问道。
杨氏道:“吉达在凌晨回来,看上去很辛苦,浑身都是血。”
“他没事吧。”
“没事……睡之前还吃了一斤腊羊肉和一大碗麦饭呢。兕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帮忙。”
杨守文没等杨氏说完,撒腿就走。
不过,杨氏却把他拦下来,递给他一个包裹。
“登了城头,想吃饱肚子可不容易。这里面是我和大娘子连夜做好的巨胡饼,还热着,你带在身上。这里还有两囊酒!可惜你那清平调剩下不多,不然就让你带上。”
杨守文一把接过包裹,迈步就往外走。
走到大门口,看到阿布思吉达已经在门口等候。
两人相视一眼,杨守文朝阿布思吉达一摆手,打开门正要出去,就听身后传来幼娘的呼唤声:“兕子哥哥,你要小心。到了城上要听阿郎的话,千万不要逞强。”
扭头看去,就见宋氏带着幼娘和青奴站在客厅门外的门廊上。
菩提则带着四只小狗,站在幼娘身边。当看到杨守文回头看来时,菩提汪汪叫了两声。
“幼娘,在家要乖!”
幼娘用力点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青奴听阿娘的话,等我回来和你们说故事。”
“大兄小心。”
杨守文没有再啰嗦,和阿布思吉达走出大门。
身后,老胡头扶着门道:“大郎君休要担心家里,有老胡头在,绝不会有事情的。”
杨守文点点头,便径自走出坊门。
两人来到大街上,沿途就看到民壮赶着车马,驮运着大批辎重向城门方向行去。
哪儿来的这许多辎重?
杨守文不禁一怔,旋即紧跑两步,拦住一个民壮。
“这辎重哪儿来的?”
“原来是大郎当面,这些是放在宝香阁库府里的辎重,县尉命我等运到城下存放。”
“你认得我?”
“大郎贵人多忘事,小的马十六啊。”
杨守文就说这人有些眼熟,听他这么一自报家门,立刻想了起来。
这厮之前是盖嘉运的马仔,他叔父以前是杨承烈身前执衣。此前,他曾把杨守文当成肥羊,和盖嘉运差点把他洗劫了。不过在那件事情后,杨守文就再没见过他。
“你怎么……”
“呵呵,大郎不知,小人后来进了衙门,在衙门里做个皂隶。
如今卢主簿走了,县尉就抬举小人做了班头。大郎也要去城门吗?咱们正好一路。”
马十六倒是一副热情的模样,杨守文也没有拒绝。
两人沿着大街,一路来到城门后,就见内城的城门已经沙袋和砖石木方封闭起来,外面想要攻入城中,难度不小。不过,相对的,城里人想要跑出去,也不容易。
城门里,已经被戒严。
在几个不易被击中的角落里,更架起了投石车。
一队军卒在城下守卫,当杨守文准备过去的时候,那军士上前就拦住了杨守文的去路。
“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正说着话,阿布思吉达从杨守文身后走过来。
“吉达壮士,你要登城吗?”
军卒立刻改变了态度,脸上还露出一抹阿谀笑容。
昨夜,阿布思吉达和卢昂封堵城门,大展神威。虽算不上是一夫当关,可是死在吉达手中的叛军,却多达十数人。军中是一个以勇武称雄的世界,谁的拳头大,就能够得到军士的敬重。所以,那些军士看到吉达,立刻表现出了不一般的态度。
吉达指了指杨守文,又指了指自己。
那意思是说,这是我的主人。
不过军士看不太懂他的手势,但大体上知道,杨守文和吉达是一路的,所以也就没再阻拦。
“吉达,看样子你昨晚可是大出风头啊。”
吉达手舞足蹈,口中咿咿呀呀,意思是说:你也一样。
杨守文笑道:“我可没你出名……你看这一路走下来,大家都认得你,却不认我。”
“呵呵!”
吉达干笑两声。
两人正说着话,从驰道上走下来两人。
“大郎你可来了。”
杨守文抬头看去,就见敬虎和一个身披明光甲的武官并肩而行,远远就朝他挥手招呼。
“敬虎,你怎么下来了?”
“杨县尉让我派人找你,没想到你已经来了……正好省了我一趟腿脚,杨县尉正在上面等你。”
“那我先上去了。”
杨守文点点头,然后一摆手,就带着阿布思吉达往城上走。
跟着敬虎的那名武官则停下脚步,好奇看着杨守文的背影,“敬奉宸,他就是杨县尉的儿子吗?”
“是啊!”
“我以前听人说,杨县尉的长子是个痴汉。”
敬虎闻听,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说杨兕子是痴汉?哈,那你可真是看走了眼。他以前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不过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这小家伙看上去有些呆傻,可实际上却机灵的很呢。别的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我家将军对他很重视。”
武官正是卢昂,闻听不禁露出诧异之色。
昨夜,他配合杨承烈全歼叛军前锋军,然后便进入县城。原本以为可以接手昌平防务,却不想进城之后才发现,他需要听命于杨承烈。原因?很简单,因为杨承烈手中有代表李元芳的龟符奉宸第一。这也让卢昂心里觉着,有些不太舒服。
他可是堂堂折冲府折冲校尉,居然要听命于一个从九品下的县尉?
可是,李元芳的龟符摆在那里,更兼三名奉宸备身为杨承烈撑腰,卢昂也不好反驳。
第一百二十一章兵临城下(下)
阿布思吉达的厉害,卢昂是亲眼看到。
不过敬虎说,杨守文比阿布思吉达还要凶悍三分,卢昂就不免有些怀疑。如今亲眼见过后,卢昂更难以相信。因为看上去,杨守文比吉达要瘦,或者说单薄一些。
相貌很俊秀,却略显呆萌,毫无英武之气。
这样一个家伙,比吉达还厉害?
卢昂很怀疑,但他却不会说出来。说出来有用吗?说不定还会薄了敬虎等人的面子。他虽然是折冲校尉,可丢失了居庸关,回去后少不得要被问罪。再得罪了敬虎等人,以后有的苦吃。卢昂又不傻,心里或许不屑,但脸上却没有表露。
“敬奉宸,咱们还是先去看看守备吧。”
卢昂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敬虎是什么人?
那是在京城历练出来的人物!奉宸卫除了要身手高明之外,更要懂得察言观色。到他们这个位子,才不会单纯相信‘我有本事天下无敌’这种道理。京城是一个倾轧非常厉害的地方,他们是大内侍卫,有的时候更要学会去揣摩其他人的想法。
敬虎能看得出卢昂内心里的不屑,但他也不会在意。
那小子看上去老实巴交,可如果真把他当成一个痴汉,最后倒霉的人一定是你卢昂。
至于其他,你慢慢体会吧!
……
城楼上,人声鼎沸。
杨守文和吉达登上城楼之后,发现城头上至少有两三百人之多。
一部分是民壮,一部分是从居庸关败退下来的官兵,还有一些衣着略显奇怪的家伙。
这些人,应该是盖老军的手下。
所有人都忙忙碌碌,有的在搬运器械,有的则在整备兵器。女墙下,还蹲坐着一排军士,手持唐刀,约三十人左右。
“让让,让让!”
杨守文站在驰道上正在寻找杨承烈的踪迹,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喊。
他连忙退后两步,扭头看过去,就见盖嘉运推着一辆独轮车,上面摆放着一捆捆的箭矢。
“大郎,你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