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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建、李冲等虽是武夫,但自幼也勤苦读书,也可以说深受传统儒学的影响,而即便陈德是纯粹的武夫,也觉得韩谦所讲,与他平时所听的迥然不同。
当然,陈德、柴建、李冲未必同意韩谦的观点,但以他们的学术底子,还远不足以站出来驳斥韩谦,同时他们也为韩谦见识、学识之杂、之广而震惊。
然而更令柴建、李冲难以忍受的,则是在匠坊之内,哪位工师、匠师稍有所长,韩谦便唤到三皇子杨元溥跟前介绍一番,着他们亲自给三皇子解说手艺,他们猜到韩谦是借三皇子削弱军府诸吏在匠坊工师眼里的威势,但三皇子一脸的平易近人,他们也无可奈何。
而三皇子对韩谦一口一个“韩师”相称,柴建、李冲更是无奈。
参观过匠坊,就在匠坊简单用过午餐,午后韩谦又领着兴致勃勃、不觉辛苦的三皇子,走到后山深处的煤场视察。
看到从煤场下去,沿着一道溪河再往北,溪口边堆积大量的石料,还有上百名衣衫褴褛的壮实汉子正在溪口的侧面开挖一条深渠,杨元溥好奇的追问韩谦:“韩师你这是要在这里大张旗鼓的做什么?”
“筑石坝蓄水!”韩谦说道,“这也是我回到山庄,第一件要做之事,之前已经吩咐匠工准备了许久。”
从煤场下去,西侧的这条溪河,跟流经秋湖山别院的溪沟是相通的,然后在匠坊位置,因地势平缓下来,河道也进一步开阔,形成二十多步宽的桃溪河,绕过军府土城,再汇入赤山湖中。
韩谦计划在煤场西北面的溪口造石坝,是想着将北面的溪涧水位提高三到四米,这样就能将溪口往北延伸到宝华山深处五六里长的溪谷,都能变成一座小型的山湖水库。
一方面,水库外围能开垦更多的粮田引水灌溉,另一方面,同时也是更主要的原因,就是在溪口下方的煤场边缘,目前已经建成两座碎煤水碓投入使用,需要稳定的水流。
受限于采掘技术,当世开矿洞挖出来的煤块都比较大个,倘若直接用于制砖、烧制石灰,燃烧既缓慢又不充分,这也是当前砖窑、石灰窑成本不能继续下降、产能无法进一步提高的一个关键瓶颈。
然而事实上,砖窑、石灰窑不需要扩建,仅仅是将煤块进行初步的破碎,将其中含煤量低的煤矸石剔除掉,效率就能提高大半。
韩谦仅仅是通过书信指导,将六七百年前大将杜预所留的连机碓图寄回金陵,叫匠坊这边仿制两座连机水碓,也是简陋版的水力碎煤机,目前虽然投入试行才半个月,但使用的效果相当好。
问题在于,不建水库对水流进行人为控制,不仅仅秋冬季枯水时节,现有的两座水力碎煤碓难以运转,夏秋季雨水充沛时,水流忽急忽慢,两座水力碎煤碓的运转也难以稳定。
想要建立相对完善的生产体系,靠天吃饭,其实是效率最低的。
目前唯有在上游修建水库,才能保证下游建造、使用更多的水力器械,都能有稳定的水流;而要保证煤场所出的煤,在秋冬季也能通过浅底船运出山去,更要保证水流不枯竭。
韩谦去叙州之前,就安排匠坊开采筑坝所需的石料。
而在韩谦回金陵之前,范大黑就已经安排人手在溪口西侧开挖引水渠。
范大黑被韩谦踢出金陵,但诸多事还是有条不紊的在推进着,在韩谦亲自过问下,并没有被耽搁下来。
待过两天将引水渠挖通,就可以在溪口上游先筑泥堤,将溪水挡入引水渠中流往下游,溪口这边就能正式的修筑挡水石坝。
“江淮多暴雨,山洪冲击,水势汹涌,这道石坝得建得多坚固,才能稳如山岳?”杨元溥竟然有些担忧的问道。
“殿下你看这些石块都开有槽口——筑坝的时候,我们会将熔化的铁水浇灌到槽口里,使石坝浑成一体……”韩谦简略的解释道,至于更复杂的演算也没有必要详细解释给杨元溥知道。
“这得要用多少钱粮?”杨元溥问道,他还是关心这个问题。
“还好溪口挖开两三丈就是岩层,石坝仅需要筑三十步长就能封住溪水,没有想象中那么艰巨,匠坊还能够勉强胜任……”韩谦浑不在意地说道。
韩谦虽然浑不在意,柴建、李冲却是暗暗咂舌。
虽说屯营军府消耗大头不在左司,但左司的用度之大,也已经远超乎他们想象,即便不算左司这次新添加的人手,他们都不知道韩谦之前是怎么撑过来的。
就着拦水石坝的修造之事,韩谦顺带又跟杨元溥讲解诸多有关泄洪渠、引水渠、陂塘、梯田工造之事以及水碓、水磨、水排、连机碓等早在数百年甚至上千年前就已经发明问世的水力器械。
至于理论上能够实现的水力纺纱机、水力织布机以及水力锻锤等,韩谦则不会讲,至少在柴建、李冲等人面前,不会讲。
屯营军府位于宝华山的南麓,绵延近二十里,山湖之间相对平坦的可开垦田地有限,但山间可以利用溪河的地方则是不少,而且落差也够,可谓水资源充沛。
韩谦建议三皇子杨元溥从太府寺、内侍省乃至工部,为军府工曹多揽些事务过来,就足以多养活上万人,减轻屯营军府的钱粮压力。
比如朝中发放官俸,是稻粟等谷物去壳后的粳米精粮,去壳之事,早年用棒舂,之后用石碾、踏碓,而水碓乃至连机碓虽然早在七八百年前就已经问世,但金陵城内没有高落差的溪河,主要也是用官奴婢,或用畜力舂粮、碾米。
虽说用官奴婢,成本也是极低廉,但问题在于,即便用官奴婢也要给吃喝维持其有力气可供奴役才行,而管束成千上万的官奴婢,耗资也是极巨。
倘若军府工曹能利用宝华山南麓的溪河造水磨、连机碓等物,只要舂米的成本能低于用官奴婢,三皇子就可以将其事承揽过来,陛下那边也不会不允。
柴建、李冲能意识到韩谦在三皇子面前大谈这些事,还是在给工曹参军周元找堵,暗感这两天的事情,并没有因为范大黑、林海峥被踢出金陵,韩谦又将左司子弟召集起来而告终啊。
不过,他们也不能说韩谦建议没有可取之处,毕竟左司匠坊这边就大张旗鼓的在这么干,周元凭什么说他干不了、干不成?
第一百四十三章 筹贷
从煤场出来,众人沿着桃溪河畔的便道,乘马簇拥三皇子回到军府公所。
这时候遇到沈漾、李知诰、周元、张潜、郭亮、高承源等人,杨元溥便直接提及韩谦要屯营军府在宝华山南麓利用溪河,大规模造水力器械的建议。
沈漾、李知诰对此是支持的。
屯营地少人多,即便入冬前抽调五六千精锐北上参加,军府依旧有大量的剩余劳动力可以差遣。
能从外面多揽一些事,屯营军府就能多一些收入,屯户将卒的生存状况就能改观一些。
周元却恨不得指着韩谦的鼻子破口骂娘。
韩谦能做之事,他却未必能做。
截流筑坝,造连机碓、水轮磨等事,真要是容易,焉非金陵城外围的低山矮丘之间,到处都是水轮磨坊了?
虽说金陵城外不是没有水磨坊,但总之有几座?
然而周元却又不能说自己不行,脸有些僵滞,也不知道要怎么应承。
“京畿诸县不提,仅金陵城中就有近五十万人众,吃米吃粮皆为舂事所苦,这也是金陵米价腾贵的一个重要因素。倘若周大人在年前能造二十座大型水轮磨或者五十座中型水磨房,日舂千石米,除了能养不少人外,明年差不多还能为军府增加三五千石米粮的收成。此事,周大人怎么都要咬着牙办成啊!”韩谦不忘给周元加油鼓劲,恨不得举起小旗子给他摇旗呐喊。
“韩大人知道要做成此事,需靡费几何?”周元阴恻恻的盯住韩谦问道。
“倘若我主工曹之事,勉强还是能办成的。”韩谦哂然一笑,说道。
周元恨得想扑上前咬韩谦一口。
“周元,你有没有把握做成此事?”杨元溥盯住周元问道,他也不想给周元退路。
“周元愿为殿下肝脑涂地。”周元只能先咬牙应承下来。
“那好,军府之内,没有差遣的兵户都任你征调,年前你为我办成此事,便有重赏。”杨元溥也知道自己要在龙雀军内建立威势,应要直接插手诸曹事务,这样他才能施以奖惩,而非高高在上只作摆饰。
将周元推进他挖下的深坑里,韩谦又跟三皇子说道:“殿下,韩谦还有一事,要请殿下准许,才能施行。”
“什么事?”杨元溥问道。
“匠坊想以殿下的名义,向外界借贷钱粮,以应此时之急,”韩谦说道,“此时石塘河货栈已经建成,货物往来,左右街巷都有所闻,却没有几人知道货栈乃临江侯府的产业。我想以殿下的名义广而告之,继而以货栈向左右街巷许以厚利、借贷钱粮,以事经营……”
前朝设捉钱令史,官办放贷都成惯例,只是反过许以厚利,从民间借贷钱粮,却是罕见——官家真要缺钱,不都是巧设名目,直接刮敛吗?
左司真要是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借贷钱粮以应急,却也没有什么不可。
只是,私人间的借贷拖欠,在当世都是常事,而众人听韩谦的意思,是要用三皇子的名义,向街巷市井之民广而贷之,并不拘特定的对象。
信昌侯、黑纱夫人以及姚惜水等人虽然不在场,但沈漾、李知诰以及周元、张潜、柴建等都是知晓实务的,甚至李冲也能在短时间内想到韩谦突然提这样的建议是为什么。
左司人手不断膨胀,早已经压根就撑不下去了吧?
不过,并没有给其他人质问韩谦的机会,杨元溥直接就问韩谦:
“许以厚利?许几分利,货栈何以持续给利,而不怕难以为继?”
杨元溥不问韩谦借临江侯府名义筹钱的用途,更关心左司能否做成这事。
“我计划筹贷三千万钱,一是以资船队往返江淮之间,运长补短,二是补充匠坊本金。月给四分,年利钱总计在一千四百四十万钱左右,左司应能勉强维持下来,殿下勿虑。”韩谦一脸的平淡说道。
当世民间放贷利率极高,照律只要不超过“一本一利”,官府就不得干涉,而所谓的“一本一利”,实际就是百分之一百的年利率;这可要比千年之后的高利贷,放宽得多。
而前朝捉钱令史,官给本金,月收八分利,实际年利率高达96%。
官府里倘若有谁被迫摊到这差事,必须极力摊派、收刮,才能完成任务,甚至为此倾家荡产者也不在少数;同时虽然也会有不少富户愿意主动承担其职,但这些富户主要是从自家拿钱补贴官息,以图任期完成后能够以换得相应的勋官、功名。
当朝许诸军所设的常平仓令,与捉钱令史的性质一样,但官定利息要宽松一些,但要求也是年缴六成利钱……
像韩谦强行给冯翊、孔熙荣两人摊派上龙雀军常平仓令的差使,又将八百担茶折算四百万钱的本金送到冯家,这意味着冯家三年内要连本带利上缴一千一百二十万钱,才表明冯翊、孔熙荣两人的差使干得合格。
而且这笔钱,也不可能落入韩谦或左司的囊中。
龙雀军能够设常平仓令,是龙雀军筹措军资的一个重要渠道,这笔钱除了本金外,利钱是要归入仓曹统筹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