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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开远在浙南统辖一万禁军精锐防备南面武威军的永嘉节度使周炳武,杭州、越州、明州、秀州、台州、衢州等江东诸州刺史差不多都有相类似的履历。
这些大州刺史,几乎每人都拥有少则上百,多则四五百的精锐部曲,连同自己的亲族及家兵部曲的家小,再加上为他们所控制、人数更多的底层奴婢,便是少则一两千人、多则三五千人规模的群体。
朝中形势稳定,这些州刺史们都规规矩矩、服服帖帖,一点都没有异心的样子,但形势动荡起来,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削弱,这些州刺史利用本身所直接掌握的权力,以及私有的精锐家兵部曲,直接控制地方的州营兵马则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进而跟地方上的世家门阀势力更紧密的勾结在一起,所掌握的兵马便能迅速膨胀起来。
前朝晚年武夫当道、诸雄林立的局面,便是如此;而大楚开国十数年,也没能从本质上改变这个现状。
这也是岳阳对郑氏、信昌侯府的过度依重,以及信昌侯李普在溧水招揽诸家,允许诸家直领私兵,张平为此甚感忧虑的根本原因——这样的话,即便三皇子最终能胜出,事实上并没能从根本上改观大楚的现状。
现实的情况是,在金陵事变后,宣州刺史顾芝龙在宣州兵的基础上招兵买马,短时间内就将宣州兵从最初定编的三千人扩充到八九千人。
顾芝龙原本想在楚州军与安宁宫争出胜负之后做出选择,未曾想赤山军会横空出世。
这一次,赤山军攻入尚家堡是大捷,但惊扰乡族世家,张平相信这会使得顾芝龙在宣州收编、纠集地方上的乡族世家兵马变得更为便利、容易。
韩谦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张平的猜测:“宣州刺史顾芝龙原本就率兵马驻守宣城观望形势,我们攻陷尚家堡之后,宣州北部的乡族世家闻风丧胆,如惊弓之鸟往南逃窜,使得顾芝龙招兵买马更加便利,浮玉山以南的郎溪、宣城这两城,今日清晨,驻兵都应该增加到六千人左右。”
“这么多兵马?”高绍震惊问道。
宣城还要更往南一些,位于浮玉山与黟山相夹形成的喇叭口地形的中部,其作为宣州的州治所在,驻兵多一些很能让人理解,但郎溪位于浮玉山的西北麓,往南扼住进击宣城、往东卡住东进湖州的通道,高绍多少有些难以想象,现在连郎溪的驻兵人数都超过六千了?
“宣州也就宣城、郎溪两城暴露在外,但朗溪位置更关键一些,换作我会将主力兵马都安排到郎溪来,”韩谦说道,“如今顾芝龙在宣城、郎溪之间平均分配兵力,说明他此时只想守住宣州北部这两个至关重要的节点,并无意率部出城来捞我们赤山军的便宜。”
张平点点头,平均分配兵力是看似稳妥,却也最是保守的策略。
顾芝龙保守,对他们多少算是一个好消息。
顾芝龙很可能只会守住郎溪城,堵住不让赤山军进入宣州,而不会派兵出郎溪城,挡住赤山军从郎溪城北面绕行、东进湖州的通道。
“顾芝龙这个做法,有点以邻为壑啊,只想着将我们拒之于宣州之外,却不管湖州洪水滔天啊!”高绍皱着眉头说道,“湖州黄化那边什么反应?”
“从我们在茅山组建赤山军征召奴婢入伍,黄化那时便似预料到我们会东进,那时他除了在湖州招兵买马,更派子弟回黄氏根基更深的秀州招募族兵乡勇到湖州去!”韩谦说道,“虽然才短短两天,反应要稍晚一些的湖州还没有直接的消息反馈回来,但我想等我们迁入湖州境内之后,很可能要啃一啃这块铁板啊!”
张平、高绍都觉得顾芝龙打的是以邻为壑的念头,而湖州黄化更为难缠,这才发现就算楚州军暂时不会进一步派兵南下,赤山军短时间内在南翼、在东翼所面临的军事压力只会更大,一点都没有减弱。
这时候李普要是能在西北翼撑住局面,他们却是要捏着鼻子忍他一时。
韩谦又跟高绍说道:“你回来也不能歇息,等日头稍斜,没有那么毒辣,你便率两营兵卒赶去南塘埠。南塘埠的乡绅里豪都拖家带口南逃,目前有十数斥候守在那里,你率部过去,修寨造营,要有可能,趁楚州军大举南下之前,将界岭山西麓也控制住……”
“不缓两天?”高绍疑惑的问道。
虽然推测楚州军以及宣州刺史顾芝龙这段时间对赤山军,都选择相对保守的姿态,但不意味着赤山军真要露出疲态,露出破绽,他们就不会扑上来撕咬。
所以赤山军还是要保持凶恶的姿态,要将獠牙利爪展露出来。
高绍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刚率两营兵马从溧水撤回来,没想到只能歇一个中午,就又要绕过东庐山,从东翼往东南方向推进。
“兵贵神速,我们推进得越坚决,敌军反应就越迟疑……”韩谦不容置疑地说道。
张平也觉得目前强攻郎溪城或溧阳城都不大现实,那便需要在东庐山东南、界岭山以西选择一两个关键点,挑选被世家门阀遗弃的村寨加以巩固,将一部分精锐兵力派驻过去,做出吓阻宣州兵马北上、吓阻楚州军大举南下的姿态来,但也不能不让将卒歇口气。
不过看到韩谦神色坚定,心想他的算计都还没有落空过,暗感或许在韩谦的眼里,势态依旧紧迫得不容歇一口气……
第四百一十章 山中
韩谦只是将下一步的作战目标及要求定下来,更具体的军事行动方案,由高绍他们商议拟定,接下来他便走出大殿透气。
张平避嫌不参与具体的军事行动方案探讨,跟着韩谦走出大殿,说道:“此时,攻陷尚家堡令赤山军的威势大增,除了收编尚家堡的奴婢、赤贫佃农外,我回来时似看到溧阳、金坛两县都有奴婢来投?”
“……”韩谦笑着摊手,说道,“我并不想吸引金陵以外的奴婢拖家带口来投,这会使赤山军变得越发的臃肿、庞大,但人家都上门来投,我也没有办法拒之门外——这两天拖家携口来投的奴婢及家小,每天都要有六七千人,也使得赤山军将卒加妇孺总数已经超过十五万人之多——现在只要能将这些人转移出去,也是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张平感慨道:“是啊,能顺利将这十五万人转移出去,并保持金陵城南面的通道不被切断,王文谦所谋的围城之策便差不多要算被破了。”
金陵短时间内还将继续面临缺粮少食的困扰,但转移出去十五万人,除了每月能减少五六万石粮草的基础消耗外,其他平民只要不被驱赶到金陵城里围困起来,城外江河溪湖纵横,可以捕渔捞虾、摘采野菜草径,甚至树皮树芯都能拿来充饥,熬过饥荒不成什么问题,再不济还可以往南面的黟山、九华山深处分散人口。
只是赤山军每个月至少需要五六万石粮食才能满足基本需求的十五万人马,能转移到哪里去?
张平对此苦思无策,但看韩谦神色从容,心想应该是有更深的算计,只是他乃是神陵司一脉,韩谦不信任他,也不愿意告诉他罢了。
想到这里,张平又看向韩谦说道:
“你做的这些,没有人会认可你的功绩。毕竟围城并没有真实发生,即便有人看出端倪,也只有三五人而已,我等要不是听王家小姐点破,也想不到这层上去——更多的人看到的是你骄横跋扈、擅夺兵权,岳阳甚至有不少人说你不忿受冷落,跑到金陵是为收买人心,收买军心,你却要不惜与天下世家门阀为仇,你觉得值得吗?”
韩谦微微一怔,没想到张平会直截了当的问他这些话,沉吟片晌,说道:“我父亲不忍看金陵战乱、百姓罹难,我虽然不能止息兵戈,但尽可能让少些人死,也算是让他老人家能在九泉之下瞑目——至于岳阳众人怎么样,以及往后的事情,也一时顾及不了。”
张平沉吟片晌,拱手说道:“韩大人倘若需要张平分忧的地方,但请讲来。”
“李普就这么不得人心?”韩谦哂然一笑,问道。
“一言难尽。”张平苦涩笑道。
“知诰将军或可恃?”韩谦眯起眼睛瞅着张平问道。
张平眼神露出一丝迷茫,沉吟片晌后说道:“韩大人其心赤诚……”
“形势会变,人心也会变,”韩谦截住张平的话头,说道,“我们还是先渡过眼前的难关吧!”
这时候院子外传来嘈杂声响。
韩谦探头看出去,看到数名侍卫正骂骂咧咧的驱赶一人从西侧院子的夹道里离开,见那人乃是攻尚家堡时作战异常勇猛的尚虎,问道:“怎么回事?”
“这厮在关押女眷的院子里探头探脑,怕是起了淫念,要不是他还没有犯下恶行,不然非将他送到郭爷那里,看郭爷怎么收拾他。”侍卫说道。
“我只是路过看两眼。”尚虎皮肤本来就黑,这时候涨红脸,都有些紫黑色,梗着脖子替自己辩解。
“路过?你说你办什么事情,刚好路过关押女眷的院子,还刚好要趴着院墙偷看?”侍卫毫不留情的戳破尚虎的谎言。
“趴在院头偷看,只要没昧着心闯进来,便不算违军纪,”韩谦让侍卫退下去,问尚虎,“你是看中哪家姑娘,心里惦念着?你说出来,我让张大人帮你去问一声,要是对方有意便成,要是无意,你也就不要多想。”
“不,不,我真的就是看一眼,绝不敢有什么妄想。”尚虎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
见尚虎死活不肯说出对方的名字,韩谦也就随他。
尚虎犹犹豫豫了半天,不肯离开,韩谦好奇地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尚家与我有杀父之仇,我不想再用尚姓,想请大人赐个姓字给我——我跑过来也是想找大人说这事,只是没敢打扰大人,也不知怎么就跑到关押女眷的院子旁边去了。”尚虎壮着胆子说道。
“是这个事情啊?”韩谦沉吟片晌,说道,“我家有人姓韩名虎,那你便叫韩东虎好了——你找郭奴儿将名册改过来便是。”
“谢大人赐名!”韩东虎兴奋的叩了一个响头,便飞快的下山去了。
韩谦摇头而笑,不知道有什么高兴的,跟张平说道:“关押的这么多人,还得赶紧送去溧水,不要上上下下好些人都惦念着。”
尚仲杰等诸家子弟率少量精锐部曲逃跑,但尚家堡里大部分女眷被抛弃下来,韩谦没有将敌方女眷贬入乐营妓寨供将卒享用的想法,暂时都集中关押起来,也想着赶紧让张平将人送走……
……
……
虽然山脚下的山谷里人头攒动,但雷平峰道观之后,石崖残亭之中,犹是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除了上山采摘野菜草果、猎取山兽的人偶尔路过外,山谷里的人马平时并不会爬到雷平峰打扰到道观平静清修的生活。
炎炎夏日,满脸病容的青衣老者却挨不住山里的凉气,在褂子外还披了一件袍衫,与观主云朴子坐在残亭里下棋。
“李侯爷在溧水城杀俘,迫不及待的对投附诸家委以大权,而不顾他们首鼠两端、尾大不掉的弊端,你真就不出面提点他们一番?”云朴子枯瘦的手指,捻起一枚棋子,将落未落,眯眼看着眼前的老者问道。
“能手把手教的,我都有教,手把手教不了,我都是濒死之人,说话谁会听?”老者说话却是豁达。
“杀俘毕竟不祥。”云朴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