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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要给清阳写亲笔信,也是先写明文,再由专人转为密信,他再亲笔誊写一遍,算作亲笔信,等传到金陵之后,雷成才携带新的编制密码交给清阳,由清阳自己去一个字一个字的比对翻译。
想到突然间要用全新的密文,王珺夜间还真不得休息,他也停下嬉闹,铺开纸墨,将梁楚和议的必要性以及他以打促和的心思一一写下,为减少王珺的工作量,又删减一些,尽可能言简意赅。
“这封信写得太冷冰冰了,”王珺依偎在韩谦的怀里,正色说道,“清阳乃神陵司遗属,她与其兄王邕不得其父宠爱,又长年生存在同父异母的王弘冀的阴影之下,年少时就难免心意孤冷,而入宫与杨元溥这种薄情又心思多变猜忌多疑之人相伴数载——她今年才不过二十六岁,正值一个女子芳信韶花之年,却高居最孤寂、最诡谲的位置之上,或许罕有人能不变得阴私狠辣。她此时有赖于你,但未尝不是想着你多半相援的旧情,才想着看你亲笔写信解释这一切。倘若是如此,你这封信写得太清冷,多半会叫她倍感失望吧。”
韩谦想起他与清阳接触不算太多、却也不算太少的旧事,暗感王珺说的还是有些道理,又拿起信函重新修改起来……
大楚遵循前朝旧制,大理寺、御史台皆设狱,以囚中枢诸院司犯罪之官吏,乃是中枢最高监狱,但三月初崇文殿议事之后,凡涉及与残梁勾结及潜伏密谍案犯,皆由内侍府拘捕审讯,相当于是继承延佑帝自设立缙云司开起的先例。
内侍府狱,乃是原内侍省早前用来审讯关押宫里犯事宦吏、宫女的班院,也曾经是韩道勋受刑前被关押的地方,常年透漏着一股血腥阴冷的气息。
王文谦与殷鹏坐在干草堆上,看着狭小的窗口外一片澄澈如洗的蓝天,却是悠然自在,没有半点大祸临头的惶然。
棠邑水军突袭鳌山岛的当夜,京兆府的衙役就闯进兰亭巷将他们二人捉送到内侍府狱里来。
不管怎么说,梁楚目前是正式进入战争状况,他身为大梁国妃的生父,自然再没有之前悠然隐于市的清闲日子过了,但一连过去六日,却没有提审,王文谦心里也有些困惑,猜不透沈漾、杨致堂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留在韩文焕、韩道铭、冯翊等人被关押在什么地方。
内侍府狱占地不少,大大小小的囚室有上百间之多,分为不同的院落。
“……”
听着有脚步声走动,人数还颇为不少,殷鹏站起来走到铁栅栏前,朝囚房过道里看去,跟王文谦说道。
“沈漾、杨致堂、郑畅、杨恩他们终于想起我们了……”
杨恩遵诏在内侍府设狱,但坚持从台狱、寺狱借用狱吏、刑吏任事,甚至主张重大案情的审讯,由大理寺卿、御史中丞担任主审官。
杨恩心里很清楚,在新帝长大成年、拥有足够的威势之前,中枢的权柄最容易为有心人利用,因而他宁可不要掌握这个权力,也不想破坏成制,但有时候他也身不由主。
当然了,这不意味着沈漾、杨致堂以及代表黄化的周启年等人不能插手干涉内侍府狱的审讯。
待沈漾、杨致堂走到囚室之前叫人打开栅门,王文谦才整理衣襟站起来,拱手而问:“沈相、寿王爷已技穷到要为难我这么一个无关之人了吗?”
“淮西水军擅自进攻禁军水营,乃是夷九族之罪,怎么叫为难了你?”杨致堂铁青着脸,想到鳌山岛水寨被一把火烧毁,右龙武军数千将卒被围困在岛上,他们虽然近在咫尺,却无法救援,此时看到王文谦如此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针锋相对起来的讥讽几句。
“韩谦禅继大梁国主之位,楚廷却也没有接受他称臣纳贡,寿王爷想着用楚律去治梁主,岂非要贻笑大方?”王文谦笑着说道,“你们真要报复梁军偷袭鳌山岛之事,直接将韩文焕的人头送去洛阳,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当然,你们一定要借我颈项之上的头颅一用,也未尝不可,只可惜用的头颅,并不能陷韩谦以不孝不义,也未必能触动到韩谦什么,只会叫棠邑水军下一步进攻大楚沿江水营设施更为犀利……”
杨致堂脸皮子抽搐了好几下,好不容易压抑住心头的怒火,他未尝不想砍了韩文焕、韩道铭等人的脑袋,但这个事也不是他一人说了就算。
这时候郑畅站出来沉声问道:“王大人知道韩谦下一步的打算?”
见郑畅主动站出来搭王文谦的话茬,沈漾、杨恩却眉头微蹙,但也没有说什么;跟随众人走进内侍府狱的周启年眉头也是一皱,暗感韩谦断然进攻鳌山岛,对郑家触动还是很大。
“我是略微猜到一二,但就算我不说,沈相、杨侯爷、寿王爷、郑大人就完全猜不到吗?”王文谦说到这里,回头看了看身后。
杨恩示意狱吏端来一条板凳,叫王文谦坐着说话。
“如我所料不错,韩谦打过鳌山岛后又派人送来求和文书了吧?”王文谦坦然坐下,说道,“韩谦打也是为了和,而且必须要在九月之前谈成和议。而诸公心里大概是也巴望着拖到秋冬,继续看蒙兀人与东梁军联手进入河洛,而到秋冬之后,甚至更希望看到东梁军越过颍水进攻陈许汝蔡等地吧?你们都打定这样的主意,叫韩谦能做什么选择?”
“要是我们坚持不谈和议,韩谦最终还要出兵进攻楚州威胁朝廷?”身为御史中丞的郑畅,这时候抢着问道。
“郑大人拿这么简单的问题考究文谦,未免太看不起文谦了吧?”
王文谦对郑畅、杨恩等人还是给予足够的尊重,但不意味着郑畅以这么简单的问题试探,就一定要忍住不戳破,笑道。
“郑大人,你也很清楚,入冬之后颍水冰封,东梁军倘若配合一部分蒙兀骑兵踏过颍水进攻许陈蔡汝颍诸州,最是令梁军难受。韩谦到时候即便能夺下淮东,也不过是拉长与东梁军的接触防线,何苦来哉?要是我所料不差,韩谦下一步应该在邓均光霍新增兵马,真拖到八月,和议都还谈不拢,他们应该会不惜一切代价夺下随州、郢州、黄州以及襄复二州位于汉水以东、以北的区域。而这并非韩谦背信弃义,又或者奸诈贪婪,实是形势逼迫他们不得不如此——他必须要夺下荆东、荆北地区,将蔡汝许陈颍诸州的军民撤过去,然后令这些地区成为梁军与东梁军的缓冲区域,不至于侧翼软胁为敌所制……寿王爷看不到这点,不叫人意外,但郑大人您真看不到这点吗?”
听王文谦明着捧郑畅而对他充满轻蔑之心,杨致堂脸皮上禁不住抽搐了两下,厉声叫道:“周炳武、张蟓、赵臻在荆襄有九万大军,黄州又是郑家根基之地,真是韩谦此厮想夺就能夺的吗?王大人,你也未免太高看韩谦了?”
王文谦淡然一笑,说道:“招讨军在襄樊随郢是有九万兵马,但敢问寿王爷一句,你们有几个月没有往荆襄输入粮秣了?招讨军九万兵马之中,右武襄军、右武卫军是禁军精锐,但也会只有三万众,还要分守汉水两岸,寿王爷真以为在汉水一旦被棠邑水军封锁,汉水东岸、北岸的招讨军在缺衣短粮之时,真能守上两个月?此时韩谦绝对不想跟大楚撕破脸,但沈相、寿王爷你们想要坐看梁军被耗死,却不容梁军垂死挣扎一下,也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吧?再一步讲,倘若信王请旨,要将赵臻从随阳、樊城调回扬州,朝廷是应还是不应?”
“你怎么就肯定信王要将赵臻调出荆襄?”郑畅微蹙着眉头,问道。
“信王殿下三月就请求进攻淮西,你们百般不应,不就是担心信王他有别的念头吗?”王文谦笑道,“难不成你们真就以为信王殿下一点都看不出梁军在颍水河封之前必然要出兵夺下荆北的两难局面吗?我虽然不在信王殿下身边与谋,阮延也必然会建议信王坐看朝廷大军与梁军在襄北两败俱伤的,而且理由也是现成的:一是目前扬泰等州受梁军威胁更大,需要将兵马转移过来增加防御,二是湖南、江西粮秣无法从水路运往襄樊,招讨大军在襄樊郢随的补给已成问题,叫将卒思乡心切,随时都有哗变之忧……”
“你半生辅佐信王,此时于心何安?”杨致堂冷笑道。
“信王他要真念旧日之情,我也不会坐在这大狱之中,”王文谦轻叹一声,说道,“再者说,我所说这些事,寿王爷转不过弯来,沈相、杨侯爷又怎么可能想不明白?我说或者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又有什么不能心安的?”
“长江水道被棠邑水军封锁,赵臻想撤回扬州,怎么撤?”杨致堂问道。
“就算韩谦知道信王有坐山观虎斗以期最后渔翁之利的心思,但信王一定要将赵臻撤回扬州,韩谦是选择让出通道,还是一定要将赵臻所部留在随阳、樊城,先与之拼个头破血流?”王文谦问道。
见沈漾、杨致堂、杨恩、郑畅都陷入沉默,王文谦站起来,示意狱吏将板凳拿出囚房,叹道:“不错,韩谦从崛起以来,从来都选择剑走偏锋这条路,这次也绝不会例外,但沈相爷、杨侯爷、寿王爷、郑大人,你们想想看,这些年来,韩谦除了剑走偏锋,他有其他选择吗?这一次,也是要看沈相爷、杨侯爷、寿王爷、郑大人,给不给他另外一个选择?”
杨恩看了沈漾一眼,见他沉默着不说话,便示意狱吏重新将囚室的栅门锁死。
周启年、张宪以及秦问身份暴露后,不得不避讳辞去扬州刺史一职回到沈漾身边任事的薛若谷都沉默不语。
有些事他们都隐然有所推测,但谁都没有想到王文谦想得通透,要不是他们确信王文谦跟梁国没有联系,而王文谦、殷鹏又是极轻易就被他们捉获,都怀疑王文谦是不是早就跟韩谦有勾结。
想来想去,王文谦乃淮东第一谋臣的名头到底不是虚的。
离开关押王文谦、殷鹏的监院,沈漾他们又走进隔壁的监院。
监院早已清空其他囚犯,目前就专门用来关押韩文焕、韩道铭、冯翊、陈景舟、云朴子及子陈元臣、陈继贤等人。
看着沈漾、杨致堂等人走进来,冯翊站在栅门之后,说道:“寿王爷当年以鳌山岛作为抵押,从叙州官钱局拆借钱粮一百二十万缗,约定每月支付息钱,违约鳌山岛则由棠邑自取。寿王爷拖欠半年息钱未付,棠邑水军这次进攻鳌山岛,也是照着约定取回息钱,寿王爷您现在做事可真是有些不地道啊?”
明明是梁军水师擅起兵衅,冯翊却口口声声说他违约在先,杨致堂太阳穴突突的跳,恨不得一脚将他这杂碎踹翻掉。
冯翊才不管杨致堂脸色有多难看,自顾自地说道:“不要说寿王爷您了,信王他拖欠官钱局息钱未给也有半年之久,欠债还钱乃天经地义之事,接下来我家君上派兵进入楚州讨债,寿王爷你们也要多担待啊!”
“你们真会对淮东用兵,而不是出兵侵夺襄北、攻占黄州?”杨致堂气急而笑,冷声问道。
“郑大人与我家君上一团和睦,我家君上没道理出兵去夺黄州的,”冯翊像拨浪鼓般连连摇头道,“寿王您老多虑了……”
杨致堂没有理会冯翊一脸无赖的样子,看向隔壁囚室席地而坐的韩文焕、韩道铭,冷声问道:“韩老大人,真想着以颈上头颅,成全韩谦不忠不孝之名吗?”
“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