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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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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头的那人四十余岁,身材圆胖,头戴士冠,大布羊衣,怀中抱着一把彗。他身旁则是一个画着黑色眼影,发容黝黑,个子矮小的乡野巫祝,穿着陈旧打满补丁的巫袍,正踮着脚翘首以待。
    不多时,只见野道上浩浩汤汤的队伍排成一条长蛇疾驰过来,领头的驷马战车上,一位留着黝黑总发的少年君子看似彬彬有礼,对他们露出了温润的笑容。
    这位小君子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年轻,看样子也不难相处,中年肥胖男子松了口气,和巫祝对视一眼后,匆匆迎上两步,远远地作下拜状。
    “成邑窦氏族长窦彭祖等恭迎君子大驾。”
    “彗”,即扫帚。这是先秦一种迎接客人的礼节,同时也用来迎接新来上任的官员,意思是庭院都已经打扫干净,待君进入,正是周礼中所说的“以衣服拥帚而却行,恐尘埃之及长者,所以为敬也”。
    巫祝和余下十余人也都随着窦彭祖弯腰行礼,他们中有乡中皂隶,也有从左近各里赶来的氏族长者。
    御戎王孙期将战车准确而稳当地停在众人面前,赵无恤在车上扶着车栏挺立,从赵鞅身上,他也学到了一些上位者装逼的把戏,脸上不动声色,微微扬手道:“都免礼罢,余便是成邑的新任乡宰赵无恤,敢问乡三老、乡司徒、乡司马、各族家主都到齐了么?”
    按照晋悼公在国内新实行的地方制度,乡中乡宰以下,有乡三老掌管礼乐教化、巫祝占卜,负责乡射、祭祖等活动;有乡司徒负责播种秋收,收取赋税,提交上计;乡司马负责征召兵员,进行训练,防御盗贼。
    而一个乡所辖的各里,其实都是少数国人氏族聚族而居,其下奴役着更多的野人农奴,族长,其实就等同于里胥。
    那窦彭祖满头大汗,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倒是他身旁的那个巫祝大着胆子抬头观察起赵无恤来。
    因为历年上计,来过成邑几次的计侨冷眼观之,他嘴角微动,飞快地点了点在场人数后,冷哼一声道:“主上,除了窦氏族长及窦里皂隶在此,其余三老、乡司马、乡司徒,甲里桑里族长等统统不见踪影!”
    
    第29章 威风凛凛
    
    被计侨当众指出破绽,窦彭祖等人顿时慌了神,而赵无恤听罢虽心中暗恼乡吏们不知好歹,却仍旧不动声色地问道:“三老、司马、司徒及里胥们为何不来?”
    “禀小君子,是因为……”
    不待窦彭祖说完,他身旁那个矮小的巫祝就喧宾夺主,抢着答道:“乡宰在上,容某一一道来,因为成氏乡司马的一位叔伯于昨日去世,成氏便以此为由,聚于一堂,宣称要为叔伯行三日葬礼,所以都不来迎接乡宰。”
    赵无恤看了他一眼:“葬礼?真是巧了,你又是何人?”
    巫祝献媚地笑着拱手道:“在下成巫,一在野巫祝。”
    “成氏的人?为何你叔伯葬礼,连三老等人都去了,你却不去参加,你是代表成氏前来做解释的么?”
    “巫,小宗也,已经出了五服,俗语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不必再衰减服哀。巫与成氏大宗已经久未往来,故今日只代表自己,代表不了别人。更何况,巫认为,当此之时,迎接乡宰才是第一要务。”
    这马屁拍的恰到好处,赵无恤听罢了然,这成巫大概是个被成氏大宗排斥的小宗庶孽子弟,抛弃宗族前来投效新主子倒是积极的很。
    不过,虽然无恤不见得认可成巫这带路党一般的做派,但他眼下正缺人手,更少不了一个了解成邑乡内部的人,所以也只能捏着鼻子收下了。
    成氏借口葬礼不来迎接,一是欺赵无恤年纪太轻,初来乍到;二是因为成氏投靠的是他的便宜哥哥赵仲信,赵无恤在冬狩时抽过的成何,就是成氏宗子,也是前任乡宰。
    赵无恤摸着腰间所佩的玉环,略一思索后,心中便有了对策。
    他朝窦彭祖和成巫点了点头道:“窦族长和成巫能来亲迎,无恤自然会铭记在心。”
    随后又宣布道:“人死为大,三日而葬,三老、司马、司徒不能前来,也是情有可原。我并非成氏亲戚,就不亲自前往祭拜了,喜,你带着些礼物帛币到成氏四里去,代我参加葬礼,也请三老、乡司马等人节哀,大可安心办理丧事,不必以公务为扰。”
    一言既出,众人心思不一。
    窦彭祖是窦里的族长,窦氏在成邑乡是人数较少的小氏,百年来一直被强大的成氏压了一头。比如这乡宰和乡三老、司马、司徒三个乡吏职位,从来都是成氏把持,没他窦家什么事。
    此次成氏历代相传的乡宰被主君赵鞅撸掉,改换成流动的委派官员,而且来上任的还是尊贵的赵氏小君子。尽管如此,一向跋扈的成氏仗着他们那位乡三老原先做过“比下大夫”之职,还是无恤的曾祖父,赵文子时代的老臣,所以竟公然采取了不合作态度。
    原本懦弱的窦彭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和成氏对着干,更不敢得罪新乡宰,正在左右为难时,被从外邑归来的野心家成巫一忽悠,就动了心思,稀里糊涂地抱着慧跟来了。
    他现在心里那叫一个后悔啊,因为赵无恤竟然有向成氏服软的意思,让他大失所望。唉唉,看来这成邑还是成氏的天下,窦氏还是继续缩头做人好了。跟着他来的几个皂隶也窃窃私语起来,颇有些轻视赵无恤年轻胆小的意思。
    只有见多识广的成巫却目光灼灼,他本以为赵无恤如此年轻,必然受不了冷落侮辱,大概会暴跳如雷,彻底和成氏撕破脸。但如今看来,这位小君子可沉着冷静得很那。
    他又晓有兴致地打量起赵无恤所带的人手班底来,见下宫里位高权重的士人计侨、王孙期赫然在内,不由得啧啧称奇,心想成氏大宗那些老杀才这回恐怕是选错了对手。
    羊舌戎,穆夏,田贲等扈从在旁的武人见成氏以葬礼为名,居然敢不来迎接主上,本就摩拳擦掌,准备君辱臣忧一把,去葬礼上砸砸场子。但赵无恤竟让虞喜去送丧葬帛币,他们只得强自按捺着怒气,心中十分不满。
    赵无恤也不做解释,他跟计侨要来了笔墨竹片,亲自提笔写了份拜帖,封入木匣,交给虞喜。待他离开后,便按着剑,对一脸愤慨的田贲说道:“贲,你适才在邑外,是如何建议我来着?”
    恶少年田贲是个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人,他不满赵无恤的决定,就气哼哼的把头偏向另一边道:“贲早就说过,此成邑中的乡鄙之人,非兵戈刀剑不能服之,照我说,就该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小君子倒好,直接让人陪着笑脸送帛币去了,哼!”
    赵无恤哈哈大笑:“本君子说过,今日要先礼后兵,我礼数已至,这成邑乡吏们,却反过来想给本君子一个下马威。如今人不以礼待我,那好,我便从善如流,准了你的建议!”
    田贲听罢大喜,抖威风,他可最擅长了,其余穆夏等伍长也跃跃欲试。
    事到如今,赵无恤也不想玩什么以德服人,如烹小鲜细火慢熬的把戏,而是要给成邑一个下马威!成邑的皂隶和大氏强族们屈服最好,不服的话,他也不介意大刀阔斧地扫尽其中螽虫。
    无恤眼中精光闪烁:“羊舌下士!登车,擎旗!”
    羊舌戎闻言一脸肃然:“唯!”
    占了车右位置多时的计侨只得下了战车,他方才已经看见了无恤提笔写的字,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事情,他心里已然明了。且对此并不在意,毕竟是赵氏君子,翻出了多大的浪都有赵鞅出面按下去。
    这成族也是井底之蛙,仗着这一代人出了个比下大夫,而上士成何又是仲君子的亲信,就忘了谁是主人,谁是仆臣了。可笑,真是可笑,被君子无恤玩死也是活该。
    但他又在心里腹诽道:不过君子,你写的那笔臭字,成氏看得懂么?
    无恤手持虎符命令道:“让二三子摆开阵杖,尔等披甲戴胄,持兵戈前往乡寺!”
    窦彭祖刚才有些看低无恤,这会却慌了,要真动武,损失的还是他们成邑人啊。他连忙说道:“小君子,小君子息怒,这成氏在办丧礼,再怎么说,也不该乘丧而伐啊。”
    带路党成巫却唯恐天下不乱:“丧礼,凶也,兵主凶,乡宰持兵戈入乡,正好对应!乡寺就在前方,我去带路。”说完捋起巫袍,一溜烟朝前跑了,气得窦彭祖眼前直发黑。
    于是,前有刚猛强健的田贲、穆夏手持干戈开道,厩苑骑童扈从战车两侧,娴熟行伍次序的伍长井则带着赵兵们迈开整齐的步伐前呼后拥。
    这阵仗不要太大,顿时,整个成邑乡都被轰动了,跑出来看热闹的乡中国人氓隶们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一群虎狼般的赵兵扈卫着华丽的战车,高大的驷马分别为花白红黑四色,下宫赵兵虽然才训练过一两次,却兵甲崭新,加上气势汹汹步伐整齐,比成邑的乡卒要威风不少。
    战车上,御戎王孙期操纵得当,驷马撒开蹄子踩着碎步小跑,车右羊舌戎擎起白底黑边的赵氏玄鸟旗帜,迎风烈烈飘扬,让人不敢仰视。
    车左赵无恤年轻勇猛,那副被他视为累赘装饰的雕漆玈弓,他也喊人从辎重里找了出来,特地挂在肩上装逼用,那些弓身上装饰得金灿灿的琥珀、玛瑙、绿松石炫目无比,晃得乡民们眼花。
    乡寺在乡邑中央位置,是乡宰和佐吏们办事的地方。数十名赵兵杀气腾腾地开入乡寺,驱逐闲杂人等,环列在院子里。
    无恤下车,环视那些正在观望他的乡民皂隶,他右手按梓鞘长剑,左手掌心持有鎏金虎符,看上去威风凛凛。
    “余便是新任乡宰,赵氏君子,从此以后,成邑,便只有我一人的声音说了算!”
    
    第30章 乡中三吏
    
    赵无恤丢下这么一句话后,转身踏入乡寺。只见这乡寺占地颇广,地基高过地面,有石板阶梯与乡道相连,夯土为墙,里边是一个二进院子。
    到了乡寺的大堂中后,赵无恤将赵鞅赐予的虎符、铜印信展示给众人,正式宣告上任,接管成邑一切事务,随后有条不紊地下达着一条又一条命令。
    “计先生,收缴乡寺文案、简牍、竹卷,切勿遗漏,伍长井带人巡视府库,谨防走水。”
    “羊舌司马,带穆夏等伍接管乡寺守备,将乡卒全部替换为下宫赵兵。”
    “田贲,你去将乡寺大门关上,看守在外,乡中皂隶、里胥还没来的,以后就永远不必来了,敢强行闯入者,杀无赦!”
    众人凛然应诺:“唯!”
    窦彭祖被赵无恤的雷厉风行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而他身后那些皂隶更是吓得战战兢兢,膝行匍匐,撅着屁股跪满了整个乡寺庭院。
    窦彭祖正在踌躇时,却听赵无恤喊到了他的名字,连忙也跪地叩首。
    “窦族长,成巫,你们且做个见证,我有一件要事宣布!”
    赵无恤高坐于乡寺堂上主位,一边在案几上把玩着乡宰的小小铜质印信,感受着权力的棱角,一边对着窦、成二人及皂隶们侃侃而谈。
    “既然三老,乡司马,乡司徒都是孝悌之人,要为那位成氏叔伯举办丧葬三日,而其余各里的族长、里胥也都是好邻居,肯定会帮衬一二。他们既然这么忙,连本君子第一天上任都没空出来迎接,那自然也不能来办理公务了。”
    “本君子就索性好人做到底罢,传令下去,让以上诸位不必再来乡寺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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