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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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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骑弓力度较小,而骑射的准确率也不高,但挨不过骑士人多,攻击角度广,抛射频率高。在经过整整一刻的追逐后,阳虎赫然发现,自己身后已经只剩下两辆戎车了!
    赵无恤回头细数,旷野上到处人仰车翻,脱缰的马匹惊惧地奔跑嘶鸣,有几个武车士大难不死,昏头昏脑地站起来时,又被随后赶来的虞喜活捉。
    而轻骑士,也付出了六七骑的死伤,多半是因为投鼠忌器,没有受到攻击的阳虎干的。
    身材高大的阳虎本来是最好的靶子,却因为无恤恐怕伤了他身后的鲁侯,所以无人敢攻击。阳虎便让车右驾车,自己持弓,但现在他反手摸向箭壶时,却赫然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他浓须下的嘴角露出一丝惨笑:“已经是山穷水尽了么?”
    然而季寤却还在反抗,这个满腔壮志,为了成为宗主不惜投靠阳虎的季氏庶孽子射术精准,一共射杀了三名骑士,他正咬着牙要再来一发。
    “嗖!”一支箭从侧面射来,正中季寤的肩膀,突如其来的冲击力使得他掉下了马车,翻了几翻后滚进了一从灌木里,生死不知。
    正是赵无恤射出的这一箭,至此,旷野上只剩下阳虎这一辆车还在坚持前行了。
    唿哨声响起,无恤的骑队像是驱赶牦牛的牧犬,将战车往自己想要的方向逐去。
    没过多会,阳虎的车也停了,他们被轻骑士逼到了一个山岗下,车轮卡在了石缝里,动弹不得。
    天色已暗,弯刀般的月亮悄然升起,山岗上树木茂密,却死一般的寂静。
    执掌国命数年之久,距离名正言顺的权力巅峰只差一步的虎士面色凝重,手里的剑指着双手瑟瑟发抖的鲁侯,他的身前,是围聚过来,把把骑弓都死死瞄着他的轻骑士。
    倒是有几分英雄末路的感觉,阳虎打量四周,恍然发现这里似曾相识。
    “原来是五父之衢,这就是我的葬身之处么?”
    赵无恤纵马上前,手无寸兵:“阳子,请不要自误,弑君之事,不可为也。”
    叔孙州仇死了倒没什么,缺了一桓,自然还有其他卿大夫补上。但鲁侯若是死于一区区陪臣之手,太子年幼,鲁国恐怕会立刻迎来一个政治的寒冬,国际地位掉到低谷去,齐国虎视眈眈,这不利于赵无恤下一步的发展。
    无恤自不指望鲁国能富国强兵,却也不希望他这么快就分崩离析。
    因为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既然做了鲁国大夫,就不得不阻止这种情况发生。
    这也是赵无恤闻讯后,立刻调拨轻骑士随同自己追击的原因,作为邦国依然存在和统一的象征,鲁侯不能有失。
    “既然我已经彻底败了,那便是死路一条,在这里让君上山陵崩塌,让汝等头疼上一阵,又有何不可呢?伏尸二人,流血五步,鲁国缟素,今日是也!”
    说罢,阳虎双目瞪圆,手中的剑离鲁侯的脖颈又近了几分,鲁侯宋双手战栗,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里面带着乞求。
    赵无恤解下了头上的胄,只着武弁,剑眉下的双目紧紧盯着阳虎。
    “若是我说,阳子并非穷途末路,还有一线生机呢?”
    
    第328章 枭臣的末路(下)
    
    就在方才,阳虎被逼入绝境,一度想弑杀鲁侯来场玉石俱焚,却被赵无恤告知,他还有一线生路可走。
    阳虎是个求生欲极强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肯放弃,但他经过上次的事情后,对赵无恤说的话早已不再信任。
    阳虎冷笑:“八月未央时,你与我在府中盟誓,但汝口血未干便投靠了三桓,现如今我还会信你不成?”
    赵无恤却没有丝毫的道德负担,想要在这春秋季世存活,背叛和毁约就像呼吸吃饭一样寻常。
    陈氏之所以能崛起,与他们两面三刀,协助齐国诸卿驱逐庆氏关系极大,胜者为王败者寇,事后连贤人晏婴都盛赞陈文子和陈无宇的“义举”。
    他扬声大笑:“南蒯以费邑叛季氏,将至费,饮乡人酒,乡人歌曰,去我者鄙乎,倍(背)其邻者耻乎。南蒯之事才过去了三十年,听闻季平子死前,曾抚着大司马的背,将他交付给阳子,嘱咐阳子切勿效仿南蒯。阳子当时不也痛哭流泣,向大司马委质效忠么?可两年前的季氏内乱是怎么回事,前日横在季大司马身上的剑戈又是怎么回事!”
    所谓盟誓,不过是一场相互利用的仪式罢了,我赵无恤与你只是纯粹的合作关系,一无君臣相属,二无朋友之交,哪里比得上你阳虎背弃主君的罪过?一个背主的家臣却与人大谈忠信,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么。
    阳虎脸色微变,赵无恤说的在理,最没资格说别人背信弃义的,恐怕就是他了。
    他的前辈,季平子时的季氏宰南身为家臣而叛,还打着兴公室的大义,却被人谴责说:“身为私臣却想要张大公室,这本身就是莫大的罪过!”
    何况阳虎是为了自己。
    赵无恤再度逼近:“你别无选择,阳越还活着,阳氏一族的性命现在都握在我的手里。我知道阳子是个重情义的人,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公族死士为你效忠,若不想他们被戮于鲁市,就放开君上,我还能保你不死。”
    在亲族性命的威胁下,阳虎退步了。
    ……
    五父之衢在鲁城东南十二里处,衢,本义是四通八达的道路,这儿是鲁城郊外的岔道名,旁边有一座小山丘,是城中国人死后的葬身之所。孔丘丧父时年纪尚小,不知其墓,其母颜氏女死后,只能先殡于五父之衢,之后才移葬。
    这里作为鲁城郊外的一处至高点,传说有东夷人的一个神主残留,所以也常常成为盟誓的地点。两年前,阳虎强迫鲁侯和三桓在此诅咒盟誓,同意让他掌军权国政。
    那天旌旗招展,百官云集,国君,三卿都对他拱手,那是阳虎今生最辉煌的一天,他至今记忆犹新。
    “叮当!”
    短剑落地后,被下马的赵氏骑从团团围住的阳虎回想起这数年来的种种,不由蔚然长叹了一声。
    “其兴也勃,其亡也忽!”
    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
    这是被叔孙穆子誉为“三不朽”的鲁国大夫臧文仲说过的话,在鲁国贵族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阳虎为了能成为如假包换的执政卿,取代孟氏,还是对典史和礼节好好花过一番功夫的,所以才能有感而发。
    但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现如今他为鱼肉,赵无恤为刀俎。
    刀俎站在前方十余步外,有亲卫穆夏、死士田贲全副武装夹辅。
    已经吓得快虚脱的鲁侯在赵无恤亲自搀扶下,由武卒送到了后面赶来的温车上妥善安置,这可是今日赵无恤立下的最大功劳,定国君!
    阳虎以勇悍为名,虽然现如今成了孤家寡人,但赵无恤却也不敢大意,一直和阳虎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本以为子泰能以身犯险,亲自救了季氏,又连夜疾驰夺回国君,应该是个胆大的人物,没想到却如此胆小。”阳虎没有被绑,只是数柄长矛和弩机在几步外瞄着他,他却犹然不惧,丝毫不掩饰对赵无恤的鄙夷。
    无恤遥望弯月:“我年少时曾梦死,醒来后恍若隔世,就像是活过两世的人,所以格外惜命,这之后就一直是遇大事勇,遇小战怯。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若是在这五父之衢的小沟壑翻了船,岂不是要为天下人笑?对于阳子这等虎士,无恤焉能不惧!”
    “好一个遇大事勇,遇小战怯,我今日虽败,却仍有些不甘心,故有三件事要问。”
    “但说无妨。”
    “其一,郓城现在情形如何了?”
    “若无意外,已经落入廪丘武卒之手,至迟后日就会有捷报传来。”
    郓城邑卒的战斗力,一路上赵无恤已经见识过了,那俘虏的近千人不战而降,现在还和叔孙志一起赤条条关在兵营里呢,他们留在郓城的同僚又能好到哪里去,虎会和冉求带着百余本地人,夺城易如反掌。
    阳虎露出了白牙:“果然如此,你谋我多时,恐怕就是为了那座五千户大邑罢,我与三桓之争本来占尽了优势,若你愿意助我,并不需要出太多气力,只要将话摊开来说,我或许会将叔孙志换个地方,把整个西鄙给你又何妨?事后还能携手与齐国为敌,达成你立功归晋的夙愿,何乐而不为?”
    “所以,你为何要选择三桓!?”
    这是阳虎最不忿的地方,他现在不怨赵无恤的背信,只是想不通他的选择。
    赵无恤摇头叹息:“阳子真以为今日之败,是因为我的反正么?其实无论战事如何,你都是必败无疑的。”
    “荒唐!”
    “不荒唐,我是外来的晋国卿子,入鲁不过两个月,手里也仅仅有两邑,无论是实力、威望都不被人放在眼里,唯独可以依仗的就是晋国赵氏的身份。我与谋士最初的打算只是隔岸观火,从中获取利益,但把鲁国走了小半圈后,一些事情却是越来越明了了。”
    今日之阳虎,一如数十年前的齐国庆封,看似权倾朝野,实则危机四伏。
    对内,他把三桓逼到了困兽的绝境,又没有很好地利用鲁侯,除了被他提拔的部分大夫外,大部分贵族都对他敢怒而不敢言。要是学习陈氏的“僭主”路线,分利讨好国人,也不失为一条出路。但阳虎的先军重赋举措却让国人恨他入骨,他亲自主持的阳关也没有善政,据说孔子过泰山之阳,就说出了“苛政猛于虎”,这就等于把自己的根基挖了。
    对外,他自以为帮助晋国攻击齐国讨得了霸主的欢心,其实晋国六卿眼高于顶,根本没有把他当回事。他率军攻击郑国、齐国、卫国,把这几个国家从君主到国人都得罪了,比如卫侯就极其恼怒阳虎,郑国匡人也恨不能生食阳虎之肉。
    他的确是有过人的胆识和能力,可用人和造势的手段依然十分幼稚单调。
    比如阳虎吹嘘的“树人”,在赵无恤看来,却是不善树人。
    柑橘倒是没怎么树,猪队友和潜在敌人倒是树了一堆,比如叔孙志在郓城的恶政,中都宰孔子的不领情。正所谓树枳棘者,成而刺人,故君子慎所树!
    所以张孟谈在听闻赵无恤叙说的情报后,与他一同分析:阳虎纵然能一时侥幸胜出,却很快会骤然败毁,只恐到时候鲁国的力量将四分五裂,所以赵无恤最终舍弃了他。
    阳虎已经听得呆住了,这是以往他的党羽们从来没说过的事情,这几年来的一幕幕场景,就被无恤狠狠撕开,连皮带肉血淋淋呈现眼前。
    最后,无恤说道:“何况,我本为卿族,投靠一个陪臣杀掉三桓,传出去算什么事?”
    到时候赵无恤的名声在上层贵族里肯定得烂掉了,他可以不择手段,却得选好不择手段的对象。
    阳虎自己便是鲁国最大的窃国之贼,驱逐这个陪臣,赵无恤只会成为鲁国公室和三桓的功臣。放到国际上,贵族帮助贵族驱逐谋逆的家臣,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必然大受褒扬。
    一番话后,阳虎沉默了,眼中神采黯淡:“的确,今日之败,我不怪别人,只怪我自己……可你以为已经获胜了?亲自带着轻骑追击,可知道现如今鲁城内的局势如何?”
    一念至此,阳虎腰杆又挺直了,平日只有他算计别人,今日却被赵无恤和张孟谈君臣二人的谋划从头算计到尾,若是能看看赵无恤气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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