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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虎头家不过是王家旧仆。他举荐虎头入王府本是好心,可虎头家倒好像是受了委屈,舔鼻子上脸,借着虎头的事要求入虎头弟弟入族学。王琪知晓后,没有说什么,可心里也不自在。
道痴摇头道:“不必,虎头爹娘糊涂,他二叔还是个好的。”
他怀里那张文书,是一张契结书,类似“卖身契。〃但还不是“卖身契。〃更像是婚书。只是上面提及赘子为婿,收彩银百两,而后生老病死、子嗣家财,同本家再无干系。
有了这个文书,虎头就可以入邢百户的户籍,以赘婿身龘份。只是邢百户并无女儿,这张文书也不过是用来堵虎头家人。世子将虎头的户籍挪出来,也是为补锦衣卫,倒不是真的让虎头为赘婿。
大明虽不像秦汉时将赘婿视为奴仆,可到底不好听。
那一百两银子,是世子准备的。世子的心中,未尝没有将虎头“买断〃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安排这一出。只是他是要虎头做近卫的,并不是仆从,才让邢百户担当个“岳父〃之名,由道痴行此嚣张之事……
虎头没有再搬回乐群院,不过每天下午在东苑校场,道痴都能看到虎头。
十四岁的虎头,个子看上去与邢百户差不多高。只是他脸上不再是向之前那样常挂着憨憨的笑,严肃不少,这样也很蒙人。若是不说话,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道痴不知该欣慰还是该心酸,邢百户视虎头若子,从最初的“严师〃成了“慈父。〃见虎头刀法早耍的利索,就拉着陆松想要让虎头拜师,说是请陆松指导虎头的箭术。
陆松看破他那点小心思,不过是因世子发话给虎头补锦衣卫,以后虎头会在仪卫司当差,邢百户本人在府卫,怕庇护不上。
否则的话,邢百户才舍不得将虎头让出一半。
陆松是真心喜欢虎头,即便晓得邢百户有所图,可依旧心动,却请示过世子后,就正式收虎头为徒。
最高兴的莫过于道痴,能同陆家拉上关系,虎头真的有保障。
补锦衣卫校尉,并不是难事,等到二月下旬的时候,虎头就正式成了锦衣卫校尉,挂在陆松名下,入值兴王府当差。
今上龙体不愈的消息,终于在地方也传播开来,不因旁的,就因礼部公告,殿试再次延期。
今年本不是会试之年,这些等待殿试的考生,还是去年春天参加会试的那批人。这些人寒窗苦读十数年,终于一步一步考出来,在会试榜上有名后,只等着殿试排名次。
可对于读书人看来,这天大的事,对今上来说却不算什么。
去年三月今上不等殿试就带了文武大臣“南巡〃去了,殿试就拖延下来。等到去年九月,今上北归,没等到京城,又落水伤身。
去年的殿试,就拖到今年。
原是要定在二月十五,结果礼部又延后半月,定在三月初一,随后又延期到三月十五。
不说别的,就从殿试一拖再拖,世子与袁长吏等也反应出皇上确实病的不轻。
世子与今上同辈份,还没有娶妻生子,在兴王府众臣属看来,各地藩王盯着的皇嗣之事,实不同王府相干系。
兴国建藩不足三十年,传到世子才是二代王,在宗室诸王中,势力微弱,不管在皇嗣博弈中,哪个藩王取胜,也不干兴藩之事。
提及此事,袁长吏不无遗憾。若是王府大王子没有天折,娶妻生子,那最后资格继今上正统的,就是兴王府的王孙。如今只能看着那些有王孙的王府上串下跳,兴王府只能看个热闹。
二月末月假时,虎头没有再出王府,而是随邢百户留在王府。
道痴出王府后,在王府外看到王福平与王二叔。道痴并未理会二人,就在虎头一家迫切想要抹去“王氏旧仆〃痕迹时,哪里还记得老和尚对他们一家的恩惠。
王老爹当初不过一个小厮,若不是借了老和尚的光,如何娶妻生子、置下家业。宗房老太爷不看在老和尚情面上,又哪里会庇护一户出仆。
没等老和尚去世,他们就开始阳奉阴违;等老和尚去世,他们又将老和尚的遗命抛到脑后。说到底,还是忘恩负义。
如今虎头已经从王家脱了干系,道痴也没有再理会他们的必要。
王福平见向来好脾气的道痴都冷了脸,嘴里越发苦,无奈之下,只好带了儿子去宗房。
王家窑村周边都是王家的庄子,王老太爷早得了消息,晓得道痴、王琪带了仪卫去乡下之事,曾叫长孙传王二叔入宗房,打听缘故。
待晓得道痴与王琪等人的行为后,王老太爷沉默半响,就打发王二叔下去,并没有再插手此事。
对于虎头出籍之事,王老太爷心里并不赞同。若是做儿女的都这样,父母打骂一顿,就要反出家门,那成什么体统?不过既是有王府仪卫跟着,就不再是一家一姓之事。在没有问清楚此事时,王老太爷并不想说什么。
王福平听说王老太爷过问此事,次日便就城到宗房请见,王老太爷却没有往常那样好说话,只说不见。
今日王福平带了孙子再登门,心里也没底。
可是总不能真的任由长孙做了上门女婿,现下事情还捂着,真要传扬出去,他们成了什么人?卖儿卖孙,愧对祖宗。即便不晓得他们的祖宗到底是哪个,也不愿意如此行事。
还有就是,道痴那日的气势不仅镇住王家人,也晃花了王家人的眼。既是道痴看重虎头,那看在虎头面上,也会拉扯他们一把……
第一百三十九章平静
道痴依旧按照蹭了王琪的马车回家,临下车前,道:“七哥,帮我问问大哥,新马车到了没有。”
上个月月末回来,他请王珍帮忙定制一辆马车。
王琪道:“哪有那么快,你选的都是重料子,又是在武昌府车行定制。”
道痴道:“有了马车,祖母往后出行也便宜些。”
王琪笑道:“晓得你孝顺,有了舅舅给的银子,就是给叔祖母买马车。”
说话之间,他打量外九房的大门,过年时新刷的明漆,院子里房顶也换了新瓦片,不再是昔日陈旧破败景象。
王琪带了好奇,对道痴挤挤眼道:“二郎,你两个舅舅到底给你留了多少银子,是不是发了大财?”
道痴道:“加起来比比不得七哥一个零头。”
听到这个,王琪情绪转为低沉,道:“二郎,明日随我去巡庄可好?”
道痴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满脸诚挚道:“七哥还是请伯祖父安排人手。要是七哥真的就这样远了家里,伯祖父怕是要伤心。”
王琪犹豫道:“这样好么?若是祖父身边的老人,以后尾大不掉可怎么办?”
道痴笑道:“若真是伯祖父身边的老人,七哥当欢喜才是。七哥现下用上,以后分家时也好名正言顺地开口要到名下。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我虽乐意听七哥吩咐,可对于农桑经济之事,七哥也好,我也好,都是外行,还是寻专人盯着才妥当。”
王琪听了,面带欢喜道:“二郎说的正是,我还是央求祖父要人。我身边就小猫几只,哪里有正经当用的。就是等到分家的时候,稍稍得用的家人,也多会奔着长房、二房去。还不若现下借着管理庄子铺子的名义,从祖父手上要人。”
为了那一百二十顷地之事,王琪不仅对大伯、伯母心生芥蒂,对祖父母也不无埋怨。祖父母并不开口,任由大伯与伯娘给他脸色看,未尝没有让他退一步家和万事兴之意。
王琪不愿意退,与祖父母之间关系也尴尬起来。
他打小养在祖父母身边,对祖父母感情很深。这些日子,他心中也曾后悔,自己是不是做的过了,为了贪心伤了家人情分。不过思量过后,他还是坚持不给。
祖父母虽疼爱他这个孙子,但是对其他儿孙的疼爱也不减。
他记得清楚,小时候他与六郎打架,祖父母训斥他,而不是训斥六郎。只因他没心没肺,即便哭的撕心裂肺,给盘点心就能破涕为笑;六郎却是个脾气大的,被祖父母教训一顿后,宁肯挨鞭子,也不再进祖父母的院子。
六郎倔强起来,阖家不宁,因为六郎身后有父母兄嫂,使得祖父母对于这个孙子也不好轻慢。
他这个名义上祖父母最宠溺的孙子,即便受了再大的委屈,在祖父母口中也不过是得几句好话,然后上两盘好吃的点心。
王琪小时候常为此不忿,对于六郎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堂兄也实近亲不起来;等到长大,王琪算看明白。
不是宠溺,就是看重。真要论起祖父母心中的分量,自己这个孤儿,怎么能比得上大伯一家。
不过即便对家人有些心冷,可祖父母依旧是他最亲的亲人。道痴给他的提议,恰好给他一个台阶,让他能够与两位老人缓和关系。
目送着王琪离去,道痴才转身进门。
开门的不是二柱,也不是燕伯,而是周大顺。
上个月月末,道痴曾让三房下人来家里拜见王宁氏。因现下外九房的宅子小,就挑了几个小的过来当差。
田寡妇那里,因二柱舅舅给二柱定了亲事,她们母子不随他们祖孙进京。安排几个小的现下就在王宁氏身边侍候,也省的将来离乡时,王宁氏用不惯人手。
周家就是周泰长子周大顺与长女小喜,张家是女儿春兰,赵家小子与张家小子、周家二平年纪都是与道痴相仿,可以给道痴做小厮。因道痴现下入王府,身边只能带惊蛰一个,这几个便没有过来当值。
周大顺过来,看守门户,也是以防万一。
这两个月,因街坊邻居都晓得道痴得了两个好舅舅,正经有不少人打这边主意。
外九房已经脱了寒酸气,有些过日子的好气象。
周大顺躬身将道痴迎进去,禀告道:“公子,小人老爹已经挑好了两块田,已经告诉老太太,老太太说等着公子回来拿主意。”
道痴停下,道:“都是多少亩地?”
周大顺回道:“一块三百亩,一块五百亩。三百亩的是上等水田,五百亩的只是中田,前面的十二两银子一亩,后边人家着急出手,只要七两银子每亩。”
道痴在心里算了算,前者亩少单价贵,后者亩多单价少,总价差不多。只是前者的价格确实不低,他先前问过大致的市场价,上田基本是十两银子上下。不过整田难得,价格稍高些也说得过去。
后边的中田,道痴虽没有去看过,不过五百亩的整田,竟然跟零散田地的价格一样,要价真的很低。
可便宜哪里有那么好占的,价格压得低,肯定有这样那样的不足。田主想要脱手又不便宜,才没有叫高价。
道痴道:“叫你爹明日过来一趟。”
周大顺应了,道痴大踏步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就见王宁氏站在鸡舍外,手中拿着大瓷碗,正抓着里面的谷喂鸡。身边站着两个小丫鬟,正是春兰与小喜。
见孙子回来,王宁氏很是欢喜,放下喂鸡的事,祖孙两个进屋说话。
春兰端了茶水上来,两个小丫鬟中,小喜只有十二岁,不仅容貌美长开,性子也天真烂漫;春兰已经十四,也算眉眼清秀。
王宁氏便留春兰在旁服侍,让小喜去收拾东厢。孙子回来的时候,也是小喜近身服侍。
换做其他少年,或许不会留意老人家的心思,可道痴哪里不明白。他心中暗暗好笑,却也佩服老太太,即便日子富裕了,还不改性情。说到底,还是真心疼他的缘故。换做其他人家,哪里会如此重视嗣子嗣孙身体,为了子孙计,怕是等他成年,就安排一堆妻妾开枝散叶。
在大家的认识中,通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