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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玄机笑了,这笑是由衷的,很美,很凄凉。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温庭筠突然问道。
“想诗词。莫非又要有绝妙之诗词问世了?”鱼玄机肯定地说,她对自己测度别人的意念十分自信,满有把握地说。
“人都说玄机玄乎机敏,果然。”说着,径自拿起桌上的纸笔,用茶滴了一些墨池中,边濡笔边说:“刚才见玄机道姑为我开箱拿衣服时,掉出一条罗带,以手试之有粒状之硬物,我猜想,大概是红豆吧。罗带多系男女定情之物,红豆乃相思子,由此物我揣测道姑难言之情愫,故以玄机道姑之口吻,草成《酒泉子》词一首。”说罢,略一沉吟,挥毫写道:罗带惹香,犹系别时红豆。泪痕新,金缕旧。断离肠。
一双娇燕语雕粱。还是去年时节。绿树浓,芳草歇,柳花狂。
鱼玄机吟诵完这首词之后,沉默良久道:“男女间的离情别恨早己与我无缘,无情何谈断肠?无情更无挂虑。此非我之心态。”
“怎么?写得不准确?既不准确,这首词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干脆,撕了吧!”温庭筠笑道佯作要撕。
“不不!”鱼玄机急忙拦住说,“这么好的词,怎么可以撕呢。”
“怎么样,招供了吧?”温庭筠笑得开心极了。
“温学士的词镂金错采,色泽朦胧,语言精妙。这绿树浓,芳草歇,柳花狂,纵使再麻木的人读了,也要为之动情的。特别是以这种平仄韵错叶的形式,使词句显得错综起伏,充分表达出绮怨之思,隽永绵长,真不愧为弄词之高手啊!”
“谬奖谬奖。”温庭筠边说边寻找什么,鱼玄机不动声色道:“找琴吗?在床帐后面呢。”
温庭筠愕然一惊:“不得了,不得了,玄机道姑的眼睛太厉害了,能看到人的五脏六腑嘛。是啊,我找的就是琴。玄机呀玄机,我们男人在你这双锐眼中,又该如何逃避呢?”
鱼玄机笑着说:“与温学士眼睛锐利程度,测度人心准确程度相比,玄机还差得远着呢。”
“太遗憾了,要是你能嫁给一个好男人,该会是—个多么善解人意的妻子哟。唉,这辈子,你我算是错过了。玄机,来生让我们做夫妻吧。”温庭筠仔细打量着鱼玄机又问,“玄机芳龄几何?”
“十九!”
“我已四十九岁了,比你虚度整整三十年的光阴。我的体质较差,只恐怕要比你早走几十年呢,这么看来,说不定来生又要错过了。”温庭筠认真地说着,叹了口气。
“那不一定,黄泉路上无老少,我总觉得自己不会长寿。我有预感,我怎么也想象不出三十岁时,自己的归宿在哪里,又是什么模样,只有一片漆黑的感觉,时不时有一种不祥和恐怖袭上心头。我不知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总感到二十岁至三十岁中间,似乎隔着几重山。”鱼玄机说。
“那是你太悲观的缘故。玄机,恕我说句冒昧的话,鄙人认为,道观并非是你久符之所,依我看,趁现在年轻,选择一个适合你的人嫁了吧,远避开这污秽的地方才是正理呀!……听我说,不要因为一个负心的李亿,就把所有的男人看糟了。好男人有的是啊!”
“……知音难觅,难托终身。”鱼玄机道。
“请取瑶琴过来!”温庭筠答非所问,“为我唱一曲好吗?”
“玄机从来只弹不唱。窃以为琴瑟已经将自己的心机展露了许多,所好毕竟懂琴的人太少,许多时候,即便被人听了去,也是无妨的,但唱却不同,歌词一下子就将自己抛了出去,太不安全了。”鱼玄机说。
“用晦取黄,深藏不露。好好好,既如此,我就不难为你了。就让鄙人为玄机抚拭唱上一曲吧,请取琴来。人道黄金易得,知音难觅,我已将汝视为红粉知己,今天,就请允许我聊发少年狂吧,让我们尽心尽兴地玩玩,好不好?”温庭筠满面红光,目光中流出一种灵感勃发的光彩,使他陡然年青了许多,他的儒雅潇洒的性格,在这一刻被张扬到了极致。鱼玄机的心活泼泼地跳动了起来,一股融融的春意包裹着她,她多想在这一刻投进他的怀抱之中,就这样安静地睡去,无欲无念。她心灵的负荷实在是太重太重了,她需要这种完全放松的睡眠。
她克制了自己,取过瑶琴。温庭筠正襟端坐于琴前,并不马上弹奏,他爱怜地望着鱼玄机道:“玄机,刚才你说‘知音难觅,难托终身’,让我思索一个问题。我想,男女之间有满意结局的,并非全在于两方面的寻找,往往是枉费了许多的心机。你瞧这琴,它默默地躺卧在这里,它的生命和华彩在哪里呢?”他伸出双手说:“在这里。”他在琴上拨出一串清音,接着说:“在于弹奏它的这双手。这琴好比是女人,这手就代表男人。一双会弹奏的手才是决定一切的,一双能使琴发出美妙声音的手才是至关重要的啊。你与别的女人不同,你无需寻找,你只要等待,总有一天,你会被一双手弹出你全部的热情。到那时,你就该当机立断做出决择,随这双手去。记住我的话,会有这么一个男人奏响你的。”
鱼玄机满眼是泪,声音哽咽:“是的,是有这双手,就在这里。”说着,抖索的纤手捉住了温庭筠的一双大手,将脸贴了上去。
温庭筠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说:“可是,孩子,我老了,不适合你。我的性情只有自己最了解,我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男人,没有责任感,永远只喜欢追求新奇。我不配你,玄机,假如我娶了你,你会像我的另外几位小妾一样,被搁置在闺房,唱着我为别的女人而作的词: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萍洲。我改变不了自己,孩子。来世,记住,我们今生有约,来世相逢。让我今生先把来世的游荡之心性满足了吧。”
“但愿有来世。”鱼玄机哭泣着说,泪如断线珠子滚落。温庭筠以阔袖为鱼玄机轻轻拭去腮上的泪痕:“多么迷人的泪……”
话未说完,他的泪却已在面颊上流淌了。琴音响起,温庭筠浑厚圆润的噪音唱道:咸阳桥上雨如悬,万点空蒙隔钓船。
还似洞庭春水色,晓云将入岳阳天。
温庭筠待尾音散尽之后,幽幽地立起身来道:“我该走了。”
“不,不走!”鱼玄机急切地说。
“我该上路了。让我走吧,我已得到了太多太珍贵的东西了。”
“玄机的身体就这么让你生厌吗?”鱼玄机的怪劲上来了,“是怕我玷污了尊家的贵体?”
“玄机,你在骂我吗?你明知我一生逐俗流而放浪形骸。这样说,倒不如打我几个耳光更易使我接受。”温庭筠说。
“既如此,玄机今夜一定不让你走。让我好好地伺候你一夜。我不相信有来世,不愿错过今生。让玄机与你做一次真夫妻吧。”
鱼玄机痛哭失声。
4
曾经一度被鱼玄机深恶痛绝的观主玄朴,成了鱼玄机的知己。
玄朴对鱼玄机有着病态的偏爱,久而久之,鱼玄机猜出了个中原因,那就是通过鱼玄机对男人的报复上得到一种满足。有一次,她在对鱼玄机传授“女人经“时,这样说道:“人都说无毒不丈夫,我认为不媚非女人,女人有‘媚’,诚如有‘毒’之丈夫,皆可在人群中拿得起放得下,独得一方世界,是以柔克刚之道也。古人云:尤物足以移人。尤物为何?媚态是也。媚态在女人身上,犹如火之有焰,灯之有光。女子一有媚态,平常姿态也生无限之光华。媚,体现在体态姿势音容笑貌之中,其中尤以眼神最为重要。不要小看这一双眼,那可是需用不尽的心思来驾驭的。男人说,女人是祸水,我十二分地赞同这话。女人身体其实是没有什么奥秘可言的,奥秘全在一双眼,这眼是通往内心深处的泉眼,一旦悟透如何应用,便如地心之无限水源喷涌而出,一发而不可收拾,有多少男人淹不死他?女人—双眼,又该是一泓无波之海,一旦旋起十二级风暴,定要让男人晕头转向葬身其中万劫而不复。”
“玄机,你虽已经过无数男人的砺练,但真正的‘媚术’你却一无所知哟。你的条件是不错的,就单说你这对眼睛,又黑又亮,赏心悦目。但仅此而己,你还过于清纯,特别是偶然对男人动真情,这是你的致命伤,我今天要再强调一次,无论在什么样的男人面前,千万记住一句话,动容不动情!动容的媚术—旦掌握,你就可以既深藏了自己又玩转了男人。玄机,你整天与绿翘—般见识,将她视作自己的对头干啥?她一个毛丫头再漂亮也成不了气候,你只管专心操练几套眼术,还愁什么别人的美貌遮挡你的光彩?你不妨对镜练习眼术,掌握要领,先要学会横波流盼,左右顾盼,浪涌涛鸣,狂澜迭叠。必要时,要呼风唤雨,阴晴难测,看似无情,又似有情,像是有情,实则无情,像火是冰,冰冷如焰……这只是媚术之万一。倘若全盘掌握了媚术,即是得了正道,成了正果。再比如女人的眼泪,这是对付男人最得力的工具之一。男人最怕女人泪,女人一哭,铁石心肠也要软溜下来。利用眼泪以乱真,以柔克刚,以静制动,此为煽情之术也。哭,最终还是为衬托眼神之美,千万不可真哭,把眼哭得核桃儿一般就失去本意了,要会哭,有度。
“另有一招,要目中含泪不流,看似有难言之隐在怀,恰到好处地运用面部各个器官,表露出楚楚动人之风情,哀艳凄婉之雅韵。此招称为‘云雾遮月娇花照水’,又称迷你眼。”
“必要时,瞬间应泪如倾盆之雨,形如弱柳临风,有不胜狂暴摧折之态,痛不欲生如话噎满喉,却只抛珠泪不吐娇音。此招称为‘珠落玉盘梨花带雨’之眼,又称‘摄魂眼’。”
“如此男与你已有一段时期的交往,你还想与之交往下去,就该相机施以‘坑死人’之眼,要两眼直咬对方的眼睑,做出嗔不是怨不是又温柔又缠绵之态,含羞带媚,又要使情绪瞬间转向,忽如骨梗在喉,含悲吞声,幽咽啼泣。这招又称‘愁肠百结秋水望断’之眼。”
“对初次交往的男人可使用‘迷你眼’,对有钱有势的男人可伺机抛出‘摄魂眼’,第三招不可滥用,只可对有一定文化素养的男人使用,不然,等于对牛弹琴,达不到预期效果不说,还会让人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感。总之,要灵活用之,必能使男人们个个在你面前如无脊骨之走狗,唯你是尊。如再结合前几次我对你所授的另外几套媚功,像‘回哞盼顾露齿笑’和‘招摇蝶舞蜂迷乱’以及‘娇喘微微目迷神荡’、‘宝珠闪烁秋月光明’之术,首先要让男人感到你举止端庄,言语典雅,遍体生春,如梦似幻。”
“对那些花花琉璃头的男人们,花这样大的功夫,值得么?”鱼玄机问。
“话又说回来了,正因为是些花花琉璃头,朝三暮四的东西,我们才要以这样一种方式来治他们。这些所谓媚术就是一根根索命的绳套,最终目的是要一环一环套住他们,勒紧他们的脖子,掏他们的钱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掏肝掏肺掏他们的心,掏空他们,吸尽他们的精气,废弃他们。使他们损命耗财,倾家荡产,妻离子怨,让他们无立锥之地,形同猪狗。记住,大凡前来凑趣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