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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学士千万别说这话!”绿翘吓坏了,“我哪能与玄机道姑相比!”
“她的才华是没说的,只是……我觉得她脾气有些古怪,对不对?”
“她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也难怪,经历了那么多不幸。”绿翘说。
“听人说是玄机道姑赎买了你?”
绿翘脸蓦地红了,半天才答:“是的,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韩偓见绿翘边说话边往外张望,惊惊乍乍的,便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这首诗你放好,明儿给玄机道姑就是了。”
绿翘听说,如释重负,随韩偓一起来到观门口,只等韩偓一走,她便闩观门。夜,漆黑漆黑,黛蓝的夜空上,群星璀灿。韩偓在黑暗中摸到了绿翘的手,紧紧握住,低低的声音道,观里说话多有不便,跟我出去边走走边说,好吗?”
绿翘一边往外拽被韩偓握住的那只手,一边微喘着说:“不,学士请放尊重些,绿翘原本日子就不大好过,你饶了我吧,别拿绿翘开心了。”
韩偓也不说话,在观门前一把将绿翘搂紧,半抱半拽出了观门,人也早喘了。他松开绿翘小声说:“我这次来,主要目的不在于探访鱼玄机。今天正好老天爷给了我这个机会,我想,如果你愿意的话,嫁给我,我一定会善待你的。”
“你……不是开玩笑吧?”绿翘道。
“你认为是开玩笑?天哪!让我怎么说呢?我喜欢你,那天一见面就喜欢上你了。我韩偓今年虽老大不小,但仍没娶妻,不是没人肯嫁,而是我不想为家所累。今天,我是真正喜爱你,才想到向你求婚的。”
听着韩偓低低的声音,绿翘突然产生了一种从不曾有过的激动。绿翘抬起脸,望着黑暗中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心一阵狂跳,好像偷窃别人东西似的,有一种过失感掠过她的心头。
“不……万万使不得!”绿翘坚决道。
“是嫌我放荡不羁?还是嫌我与鱼玄机有染?那晚,我也是迫不得己,原没想到会如此!”
“都不是。绿翘不能答应你!”
“究竟是什么原因?”韩偓问。
“你难道看不出来,玄机道姑她……她对你有意吗?”韩偓听了此言,并不感意外,沉默了好一会儿说:“玄机道姑的确是一流的女子。不论才貌,哪方面,称她一流都不算过分。但她的心,她的情感却结了一层又一层痂,一层又一层茧子。她这种人,是不宜做某一人的妻妾的。一般的男人是无法把握驾驭她的,她的性情乖张善变,已扭曲得不成形状了。和她相处—晚,我对她产生的只是一种怜悯之情,我同情她的不幸遭遇,为她惋惜,因此我写得这首七律,题为《惜花》。对你则不同,一个月前的那次,来此之前,我只是怀着见见鱼玄机,看看她,多一点感性的认识,也即逢场作戏。没想到,意外地发现了你。你是这样单纯雅洁,美得像一朵百合花,在山谷中开放,不为人知。我原本是不想留宿的,我只想能有机会多看你几眼,谁知你竟再没露面。我的耽搁使鱼玄机误解成对她的恋慕,当我发现她对我确实动情时再想走,已经晚了,她已经胶一样粘住了我。唉,男人也是难怪被女人瞧不起。绿翘,你还不懂,男人很难禁得起女人的肉体的诱惑和撩拨。我,嘿!真卑鄙,满心的矛盾和不情愿,却无法摆脱。鱼玄机,这个女人是个精怪,男人难以逃脱她的算计,摆脱她的控制。……可是对你,绿翘,虽然我对你了解甚少,但我觉得我一眼就能把你看透,你像一泓清澈的泉水,虽有过那种沦落,我仍坚信自己的判断,我觉得你大概……至今仍是女儿之身对不对?”
韩偓没有听见绿翘的回答,只隐约感到她的低低饮泣声,便问:“怎么,绿翘,你哭了?”说着,双手环抱住绿翘:“答应我,绿翘,跟我走吧。”
绿翘哭道:“绿翘对你这种错爱铭感五内,但我福小命薄,不配你,原谅我,我不能。你走吧,我该回去了,玄机道姑怪罪下来,绿翘可是吃罪不起。”
韩偓大手轻抚着绿翘的面庞,为她轻轻拭去泪痕:“你太善良了,绿翘。善良有时候是危险的。”
绿翘不言。
韩偓依依别了绿翘:“你要多珍重。真舍不得离开你,可你还是一个女儿之身,我不敢有非分之想……”
绿翘说:“我懂得。其实,假如你愿意,绿翘甘愿为你献上。”
“噢不不,我怕造孽太深重。绿翘,珍爱自己,一年以后,假如你还是现在这种处境,我就当仁不让要娶你走了。记住,一年。”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塞在绿翘手中说:“这是一只镶金玉镯,赠你,算做信物吧,另一只先放我身边,等到明年……”
韩偓走了,在黑夜中消失了。绿翘握玉镯的手冰样冷……
10
第二天清早,鱼玄机起床梳妆,在她的妆匣里,叠放着一张白纸,打开来,是一首诗,字迹十分陌生,她很纳闷,便仔细读了起来。这正是韩偓所作的那首《惜花》:皱白离情高处切,
腻红愁态静中深。
鱼玄机读了题目《惜花》,心中便有所触动,再读这两句诗,她的心不由紧缩了。这无疑是一首对即将凋零的花儿所做的挽歌,这两行诗在她面前展现的是:枝头残花飘摇欲坠,那白花也已经枯萎皱缩,自知飘零在即,离情悲切;底下的花朵虽尚余粉装腻容,却已预感到未来的命运,在沉寂中愁态转深。那离情用“高处切”来形容紧迫的危机感,而“静中深”则传达了一种脉脉无语的愁思。不写落花只写残花,写即将凋落的残花,这令鱼玄机十分惊愕,自己在别人眼里已经是残花了么?她不得不承认这两句诗对自己眼前的处境和心境,连同她形体刻画解剖得入木三分,不得不承认这两句咏物而传神的诗是好诗,她接着读了下去:眼随片片沿流去,恨满枝枝被雨淋。
总得苔遮犹慰意,若教泥污更伤心。
临轩一盏悲春酒,明日池塘是绿阴。
雨打风吹,水流花落。那纷坠的落红随水流去,而那枝头残留的花朵正在受着风雨的摧残,不论落和未落,都在一片狼藉中呻吟,零落成泥也罢,随水飘流也罢,都是花朵必然的归宿……
鱼玄机张着一双失神的眼睛,一时脑中乱槽糟—片。这时,绿翘来了。一见绿翘,她便急切地问道:“这是谁的诗,昨晚谁来了?”
绿翘见鱼玄机面上有泪痕,情知是诗的缘故使然,便反问了—句:“道姑精通诗词,从这首诗的风格上,难道会看不出作者是谁吗?”
鱼玄机点了点头,轻声道:“是他,韩冬郎。”突然她变颜变色,厉声问绿翘道:“啊,他来过了?你为什么不喊醒我?为什么放他走了?”
“道姑昨晚不是再三吩咐,不让打扰你吗?”绿翘分辩道。
“你……你,你,气死我了!你明明知道,这些天来,我日夜盼着他来,明明知道对他是个例外!”鱼玄机又急又气又遗憾。但—想到他的这首《惜花》诗,心就沉重地往下直坠。她绝望地想道:难怪他对自己不热情,在他眼里,她不过是形将败落的残花而已啊!也难为他那样锐利地看透了自己。不论怎样,他怜惜我,怜惜便是爱惜,没有情和爱,又怎能写出这样温情怜惜的诗呢?她多想立刻抓住他,这韩冬郎是她鱼玄机的一次机会,随着岁月的推移,这种机会越来越少,因此更为难得,更要珍惜,要及时抓住他。她想,只要他再来,凭她的风度和以往所操练的那“媚”的功夫,他定会被自己降服。那晚他来得太不是时候了,而自己在当晚就将他倒腾到床上,真是太不应该,太失理智,都怨自己操之过急,失了招数!她知道对韩偓这样的男人来说,最糟的大概就是没有充足的精神沟通就匆忙有了肌肤的相亲。她恨自己,她应该知道韩偓这种男人是唯美崇美的,而自己太想得到他,欲速则不达。她后悔,想起当年李进仁对自己百般爱恋,并没急于沾染她的肉体,连一次实在的拥抱也没有。看来一个真正喜爱自己的男人,是不在乎上床,更不会急于上床的。
她又读起了那《惜花》,读着想着,眼前充满希望,心中便也豁然开朗起来,感到了饥饿!她便吩咐绿翘将早点取来她吃。
绿翘双手捧着瓷盘,瓷盘中放着一只玉杯,杯中装满了热气腾腾的莲子八宝粥。鱼玄机一眼便看见了绿翘丰腴的手腕上那只镶金玉镯,待绿翘放下盘子,她急不可待地一把抓住绿翘的手腕,惊叹道:“哎哟,绿翘,我说你这是哪得来的,这么漂亮的的手镯。”
“这,是我拣来的。”绿翘一见鱼玄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突然一阵恐怖袭了上来,吓得不知所措,心想,这阵势无论如何不能对她说出真情。
“你撒谎!绿翘,你撒谎从来瞒不住我的。吿诉我,是谁送你的?”鱼玄机声音尖利中带着沙哑,脸被血冲得通红。
“这……是他……这……”绿翘吓坏了。只见鱼玄机胸脯起伏如波浪翻滚,喘不过气地说:“谁?他是谁?”
“手镯……是……他……”绿翘此时恨自己早晨没取下手镯来,如今实在无法糊弄她。
“是韩冬郎!”鱼玄机惊喜地说着,眉眼全是笑,脸上顿时光彩照人。
“你怎么不早说。绿翘,你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告诉我呢?”说着,拿过绿翘的手,”啊,太好了!到底是韩冬郎,怜我惜我知我的韩冬郎!哦,绿翘,你的手在发抖。我就这么让你害怕吗,看你吓得这个样,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其实,这手镯戴在你的手腕上也挺配得呢!”说着就要往下捋。
“不!不是的!”绿翘急了,又不知该怎么说,眼泪哗哗往下流。
“怎么?不是韩冬郎给的?”鱼玄机一脸迷惘。
“是……是他给的。”绿翘见再也无法瞒住,索性横下一条心道:“是韩偓给的。是给我的。”
“啊?”鱼玄机仔细看了绿翘半天,发现绿翘一丝玩笑的意思也没有,她以眼神盯问,绿翘点了点头,语言清晰地说道:“是的,是韩偓给我的。昨晚他来观中,我要喊醒你,他不让,他只是让将诗转给你。临走的时候,他送了我这只镯子,并且向我求婚。”
鱼玄机的面孔变得灰白,面部肌肉尴尬地颤动着,羞愧得无法言说。两手交缠在胸前,扭着,分开,又扭着,然后搓着手掌,嘴里说着含混不清的话语,语意不明地嘟哝着,突然“哈哈哈”一阵大笑,笑着笑着变成了一种哀鸣,一种不像是人发出的哭泣。
鱼玄机被巨大的羞辱所击打,身子晃了晃,像是要倒下。
“玄机道姑!”绿翘以手相扶。
“别碰我!”鱼玄机推开绿翘的手,嚎叫着,“你这条蛇!蛇!”说着,一扬手碰翻了桌上的瓷盘,瓷盘一下子反扣在地上碎了个稀巴烂,连同那个玉杯也一块儿摔碎了。绿翘惊呼一声:“玉杯碎了!”
绿翘慌忙走到破碎的玉杯前,蹲身捡拾起来。鱼玄机见温庭筠所赠的玉杯也被摔碎,她的心也碎了,她疯狂了,热昏了似的望着蹲在地上的绿翘,在一片破碎狼藉之中,独她那样亮丽雅致,完好无损。鱼玄机一时妒火中烧,她恨,她不允许这样完美的东西晃动在自己的眼前。她一眼瞥见桌上的镇纸,那翠绿莹然的玉石也太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