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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地将自己关在房里烧香许愿,祈望神灵对丈夫佑护。
瑛娘虽说在洛阳城里无亲无故,但与左邻右舍相处甚好。瑛娘和善漂亮,乐善好施,谁家有困难来借钱或物,瑛娘从不推拒,因此,瑛娘有事,大家也都主动相帮。近日来,大家知道瑛娘日子不好过,不断有人过来劝慰她。直到十一月底,仍不见王可久回来,瑛娘病倒了。瑛娘发着高烧,又被恶梦缠绕,惊叫声不绝。邻居们都说,王可久八成是被困在江淮一带了,光这样坐等也不是个办法,得派人出去寻找。于是瑛娘拿出许多银子,给愿意外出寻找王可久的邻居做盘缠。
两个月后,那几个邻居回来了,带回一支剑套给瑛娘,瑛娘一看那剑套,一急一惊,昏了过去。原来这几个邻居四处打听王可久下落都没有结果,回来到了彭门一带,不断听人议论有个商人不得了,两剑刺死两个兵卒,跳船逃跑被兵卒用乱箭射死了。人虽死了,尸体却不知下落,兵荒马乱,谁也顾不上谁。
好心的邻居们安慰不了悲痛欲绝的瑛娘,这时有人说了一句话,使瑛娘升起一线希望:“我看人未必就死了,又没谁见着尸体在哪里,这剑套又能说明什么呢?”
瑛娘一想,也是,王可久向来水性好,又善长潜泳,乱箭未必能伤他,不见尸首,就很可能还活着。”
又有人提议道:“不如去找邻街的算命先生卜一卦看看,听说很灵验呢。”
瑛娘心头一亮,她想,是该去卜一卦了。她早就听说洛阳城有个叫杨千夫的人算命灵验。第二天天刚亮,瑛娘便梳洗打扮了一番,便出门去了。瑛娘迷信,知道算命占卦越早越灵验,因此,当她赶到杨千夫住处时,还没有人来求卜问卦。杨千夫刚把招牌挂出,猛地一抬头,发现了瑛娘,心想:洛阳城这么大的地方,所见美女不少,还从未看见过如此绝妙的娇娘。
杨干夫招呼瑛娘坐下,殷勤地问:“夫人有何事相问?”
瑛娘道:“杨先生,今日瑛娘特来求问神人,我丈夫王可久,外出做生意,将近一年,仍不见回归,请先生占一卦,问个吉凶。”
杨干夫一听王可久的名字,愕然大惊,心想:这王可久是洛阳城富得流油的巨贾谁不知道,王可久娶亲的场面更是他亲眼所见,只是这位俏佳人当时在轿子里,出来又罩着红盖头,没能一睹芳颜,只听人们议论说新娘子有多么俊美,他也并不以为然,此时一见,两眼直勾勾地望着瑛娘的脸,自叹为人一生,不能与如此美人结缘,真是白活了。若和这女子过上日子,那不真成了神仙了么?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问瑛娘:“夫人仙籍何处?”
“娘家杭州。”瑛娘道。
“难怪夫人如此绝色之貌,原来是从天堂苏杭下凡而来的。你丈夫何时离的家?”
瑛娘道:“过了上元节,又呆了一天,哦,正月十七走的。”
杨干夫并不答话,仍旧问:“出门是不是碰上有迎娶的红事?”瑛娘一想,说道:“正是,先生真乃神算。”
杨干夫掐指算着,口中念念有词,眉头却越皱越紧。瑛娘心又不由地缩作一团,不安地问道:“怎么,出门的时辰不对么?”
杨干夫沉吟半晌,一拍大腿:“咳,日子不对时辰不对,又碰红事相顶撞……唉,难怪哟。”
瑛娘一听,眼圈儿红了。将无助柔弱表现的淋漓尽致,越发显出凄绝冷艳之美来。看得杨干夫如痴如呆,嘴上说着,心里却在盘算着,一个劲往死上暗示:“俗话说,三六九出门走,一四七不吉利。生意人出门最忌讳碰上红事,红色即血色,有血色必有灾祸,有灾祸必要见血。王财东怕是有血光之灾哟。”
瑛娘急问:“此话怎讲?”
“唉,要是换一个时辰走或许要好些,太阳不出来就走,阴气吞掉火气,红与阴相抵消,虽日子不合倒也无啥大碍。如今他选的吋辰是犯了大忌讳了:太阳当头照,迎面撞上红花轿,银钱丢失事还小,只怕见刀脑袋掉。这人哪,夫人,说出来你可要顶住,这人怕是凶多吉少,凶多吉少哇!”
瑛娘绝望地说:“先生,单凭一个出门日子、时辰就能断定是凶么?还是给卜一卦看看再说吧?”瑛娘说完,身子发软,倒在身旁女仆的怀抱之中。杨干夫此时巴不得自己是那女仆,一双眼晴贪婪地盯在瑛娘身上。瑛娘只顾焦虑,并没察觉许多。
杨千夫说:“卜一卦也好,卜一卦也好!”便问了王可久与她两人的生辰八字。将瑛娘引进他家的厅堂坐下,他煞有介事地在太上老君的神位前,点燃一炷线香,将香举过头在空中摇了几摇,然后插进香炉中口中念念有词,双目微闭:“天灵灵,地灵灵,快快帮我显神灵。太上老君,太上老君,你要显神灵哪。”说着双膝跪倒,嘴里不住地叨念着什么,瑛娘听不清,只听得“太上老君……”几个字。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阴冷冷的似有阵阵寒气袭来。杨干夫拿起案上的签简,摇得“哗啦啦”乱响,只听“噗”的声掉出了一支竹签来。瑛娘紧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先生,卦上说什么?”
杨千夫眼盯签儿看了半天方说:“坎上兑下。唉呀,不妙,不妙哟。咳,这叫我怎么说?”
“先生,你说。”瑛娘催促道。
杨干夫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这个么……”欲言又止。
瑛娘声音抖索着:“说呀,照实说!我撑得住,到底怎么回事?”
杨干夫终于下决心似地一跺脚道:“咳,跟你直说了吧,你可要顶住。依这卦上看,王财东应是遇劫杀而身亡,气绝已久矣。”
瑛娘如乱箭穿心,一阵刺痛,昏死过去。二女仆急忙扶住她,连声呼叫:“夫人,夫人,你醒醒!”然而瑛娘双目紧闭,泪光莹莹,脸上闪着白光。
杨干夫道:“不要紧,她这是急火攻心,过一会儿自会好转。”说着,忙过来要抱瑛娘,被女仆挡住说:“不必劳动先生,我们俩人有的是力气。找个地方让夫人躺下吧。”
杨干夫落了个没趣,一听这话,忙又殷勤地在前引路,两女仆一人托头一人抱脚,将瑛娘弄到一张床上。杨干夫指使女仆道:“掐她的人中,快掐她的人中。不要让她躺倒,让她坐着。”女仆依言所行,不一会儿,瑛娘“哇”地一声大哭,醒转了过来:“可久,你在哪?将瑛娘带了去吧,可久,可久哇!”
杨千夫见瑛娘哭丈夫哭得气息奄奄泪人儿一般,又妒又羡又酸溜溜,说不出的滋味儿。他为瑛娘端来一杯茶,又端来脸盆儿让瑛娘擦把脸。这才说:“夫人先别如此伤悲,今天这是第一卦,兴许不准,不如改天我亲到府上为夫人另起一卦看看。”
瑛娘一听,马上有了精神。她不相信王可久死了,睁眼闭眼都是王可久活活脱脱潇潇洒洒的样子。在女仆的搀扶下,回家去了。
杨千夫送走了瑛娘,在瑛娘卧过的床上躺着,床上似乎仍留有女人的香味。他闭上眼睛,思想着如何把瑛娘弄到手。他垂涎瑛娘的美色,更垂涎那份丰厚的家业。他决心要将这女人弄到手,把那份家业弄到手,为这一目的的实现,他将不择手段。他见瑛娘如此相信卜卦算命,对他的每一句话都信以为真,这就使他信心十足。他认为,世上没有做不成的事,只有想不到的事。
当天夜里,瑛娘做了一个梦,她梦见王可久一身是血披头散发站在自己面前,连声呼唤”瑛娘,瑛娘”。瑛娘从梦中惊醒,正是鸡叫三遍时。她想到梦中的王可久以及他呼唤的声音如此真切,急切地推开门:“可久,夫君,你在哪儿?”只有瑟瑟的夜风回答她,她伏地痛哭,绝望地想,夫君必定是死了,这是他的魂魄给她托梦来了。
杨干夫于第二天一大早,如约来到。一夜不见,瑛娘竟比昨日又憔悴了许多,瑛娘强打精神起来。杨千夫这次既不烧香也没磕头,只将签筒握在手里,嘴里叽咕了半天,然后闭上眼睛极虔诚地样子晃起了签筒,一支竹签掉了下来……瑛娘额上已是细密的一层汗珠,她像等待判决似地等待着杨干夫开口。
“嘶——”杨干夫似被蛇咬了,吸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下,只见瑛娘早已绝望地闭上双目,两行泪潸潸地流。杨干夫仍然残酷地说了事先就准备好的话:“夫人,今天这卦与昨天的卦一样,仍是坎上兑下。此乃神也,命也!”杨干夫的声音里充满了悲天悯人的同情,语调悲哀,似乎在克制自己,居然还挤出了两滴泪。
瑛娘痴痴傻傻的一副呆状,她想着夜间的梦境,点点头,喃喃道:“命中注定,命中注定!”良久,才回过神来,再也抑制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杨干夫安慰道:“夫人,人强不与命争,命中注定的事,摊到头上再也躲不过。认命吧,夫人。人活一世,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认为光哭也不是办法,你丈夫他如今在异地他乡做了孤魂野鬼,你忍心他的魂灵飘忽不定么?你忍心让他魂断客地而无可皈依么?不忍心,对不对?光哭不成其大礼大节。夫人,还望你听鄙人一句衷告,眼下要做的第一件事,应该是择日举哀,请名寺高僧来家里做法事,奉经追荐亡人,祈祷冥福。好让他九泉之下安宁下来。换句话说吧,你们夫妻恩爱一场,不求今生重逢,还图来世相见哩。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瑛娘边哭边摇头:“我不相信他死了,我这不是在做梦吧?要是梦该多好啊。”
杨干夫道:“是的,谁都不愿意相信人死了,可这毕竟不是梦哬!两次卜卦都一样,两次签上都写着‘遇劫身亡’”。
瑛娘这时将剑套拿了出来,对他说:“这是他们在江淮一带寻找夫君时找到的,这剑套中原是雌雄两支宝剑,是家父给我的一份特殊的嫁妆。没想到夫君爱不释手,外出时特别带在身边,说见剑就如同见到我一样。没想到这剑竟使他招致杀身之祸,是我害了他呀!昨夜,我梦见他浑身是血……”
杨干夫不等瑛娘说完,连连拍腿道:“这就是了,这就是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瑛娘道:“告诉你,你还怎能卜卦?”
杨干夫道:“这就确证王财东命已休矣无疑了,你不说我也一直在想,原是应该有异兆的。”
瑛娘左寻思右捉摸,也只好认了这局儿,认为杨干夫算得准。瑛娘在与杨干夫的两次交往中,一来二去,觉得这位先生是可靠的,不愧为“神算”,便不由地同他商量起如何为王可久举丧的事来。杨干夫心中暗暗高兴,大包大揽道:“夫人既如此信赖我,我愿为夫人效力,一切事情全由我包了,保管既排扬又周到,夫人可安心追祭亡灵。”
瑛娘一谢再谢。她道:“只要能将亡夫魂灵安抚妥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节省。”
这样一来,杨干夫轻而易举地便得到了与瑛娘频繁接触的机会了。瑛娘万万也不曾想到,一系列的灾祸从此接踵而来。引狼入室。
杨干夫兴致高涨,明里操办的是丧,心里却像是办喜,别提有多高兴了。每日里又是请高僧,又是买香烛,指使奴仆们布置灵堂,购买货物。两三天的时间便布置停当,吹吹打打的水陆道场引来无数看热闹的人,也因此引得邻人们对杨干夫的侧目。人们不理解,这算命先生里里外外指手划脚摇来晃去,算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