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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愿意呢,我替你都杀了吧。”
程宗扬张大嘴巴。
半晌,卢景翻了个白眼,“你这小子,和岳帅一个德性!总以为跟自己有一腿,就不好动手。到头来非在女人身上吃亏不可!”
程宗扬讪讪道:“五哥放心,我有分寸。”
卢景哼了一声,“你爱找哪个女人不干我们的事,但谁要不开眼,敢给月姑娘气受,我老卢立马把她塞麻袋里沉塘!”
程宗扬苦笑道:“五哥,不是我说,就月丫头那性子,谁敢给她气受?用不着你出马,咱们月大小姐早把她切成十七八块了。”
卢景埋头喝了会儿酒,“艺哥说得没错,我们几个就他妈是废物!到如今岳帅留下的血脉都没找齐。”
程宗扬皱眉道:“你去见宋国那位韦太后了?还没有线索吗?”
卢景摇了摇头。
程宗扬心里嘀咕道:看来得小紫出马了。卢景再怎么说也是岳鸟人的属下,不好对他的女人下狠手。换成死丫头,石人也得口吐真言。
“孟大哥让我告诉你,鹏翼社的产业已经整理完了,等你去接手。往后我们兄弟就在江州为岳帅守住星月湖这面大旗。”
程宗扬给他倒上酒,“老大说的汉国那件事,有消息了吗?”
“明天我就去洛都。”
卢景声音冷得犹如冰块,“忍了这么多年,也该为岳帅讨点债回来。”
程宗扬一怔,“岳帅的仇家在汉国?”
“当日若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怎会有风波亭之变?”
卢景道:“那天我们八兄弟除了小狐狸年纪尚小,事先被送回建康,其他几个各自被人绊住,至死也未能见到岳帅最后一面。”
“绊住四哥的是谁?”
“剧孟。”
卢景冷冷道:“此人世居洛都,颇有侠名。这些年我们星月湖的兄弟隐姓埋名,孟老大压着,不许我和四哥去寻他的麻烦。如今江州在手,我星月湖再无后顾之忧。这一次去洛都,少不得要找他分说明白!”
剧孟是洛都有名的大侠,以助人之急,慷慨重义,一诺千金闻名汉国。但程宗扬对这个名字一无所知,只举杯笑道:“既然如此,今晚就一醉方休!”
……
远处传来“沙沙”的扫地声,程宗扬躺在榻上,摸了摸胀痛的脑袋,半晌才清醒过来。昨晚自己与卢景喝到三更,卢五拍拍屁股走路,自己却是酩酊大醉,连陈琳把自己送到哪里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挣扎着起来推开阁门,看到外面的一线天,程宗扬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云涛观。
云涛观的迷楼建在山腹的洞窟内,纵然是正午时分,光线也暗如傍晚,只有阳光透过山腹的空隙时,才能带来短暂的白昼感觉。
程宗扬挥了挥身上的酒气,这才出门。郭槐正站在台阶上,怀里抱着一柄竹帚,佝偻着身体慢吞吞扫着落叶。陈琳垂手立在一旁,他在外面立了一夜,身上的衣物都被露水打湿,身形仍像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程宗扬朝陈琳打了个招呼,然后伸手接过郭槐的扫帚,笑道:“郭公公身体大好了?”
郭槐抬起眼,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躬身叉起双手,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少爷叫老奴苍头便是。”
程宗扬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苍头是奴仆的称谓,郭槐此言已经是以家仆自居。程宗扬没有摆出那副貌似平等,实为霸道的嘴脸教训他什么人人平等的道理,毕竟郭槐与吴战威、易彪、敖润这些江湖汉子不同,他是宫里的太监出身,数十年来作惯了奴仆,一时间强行让他改口,反而是难为他。
程宗扬放下扫帚,往台阶上一坐,招呼道:“陈大貂珰,你也来坐。”
陈琳躬身道:“不敢。”
程宗扬道:“就你们宫里规矩多。我们盘江程氏可没这么多规矩,老苍头,过来坐吧。”
郭槐靠底下一级台阶坐下,一手抱住膝盖,微微呼了口气。
程宗扬开门见山地说道:“老苍头,你一直在宫里,不像秦大貂珰一样被送出去修习过,怎么有这么好的修为?”
郭槐道:“当年太后身边的六名贴身太监,都是大王亲自指点过。”
他口中的大王只会是武穆王岳鹏举,程宗扬充满意外地瞧了陈琳一眼,“你们几位都有六级的修为吧?”
陈琳道:“宫里六级修为的,只有郭公公、马公公和奴才。马公公两年前已经过世了。”
岳鸟人指点的六名太监,一半都能达到六级修为,这个比例绝对不算低了。
要知道太乙真宗几位教御也不过是六级的水准。再联系到星月湖八骏的修为,能一手调教出十余名六级以上的高手,真看不出来,武穆王居然还是个好老师。
郭槐道:“老奴是在宫里学的艺,但直到遇见武穆王,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叹了口气,“那时老奴已在四级入微境困顿十余年,以为再难有寸进。武穆王略一点拨,老奴便在数年之中接连突破入微、坐照两级。修为突飞猛进,步入以前做梦也未想过的六级通幽之境。”
程宗扬琢磨道:“也许你当时修为已经积累得足够多,只差关键之处没有点透。武穆王的指点正好戳穿了那层窗户纸。”
郭槐道:“武穆王当日也是这般说的。只是若没有武穆王的指点,老奴如今也只是四级修为罢了。”
程宗扬一笑,开口道:“那条荡星鞭本来是黑魔海的东西,武穆王为什么会放在宫里呢?”
郭槐抱膝望着远方,“大王留下此鞭,是让老奴守护好宫里的各位娘娘和媛公主。这些年不少人入宫,托大王和少爷的福,总算没出什么大乱子。”
“我瞧着宫里都已经够乱了,”
程宗扬话风一转,“听说陛下那里有点不妥当?”
郭槐道:“老奴身为奴才,不该看的便看不到,不该听的便听不到。”
“得了吧,要不是娘娘这会儿不方便,我才懒得问你这个锯嘴的葫芦呢。”
郭槐枯树般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小主人虽是女子,却青出于蓝。”
程宗扬哭笑不得,他算看明白了,这些宫里的家伙从本质上说,就是一群变态,所以才会对死丫头那个天才的变态儿童服气。
“紫姑娘回来了吗?”
陈琳道:“比公子回来得还早些。听说公子喝醉,还过来看过。”
不知为何,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程宗扬心头微微一暖。昨晚死丫头突然离开,不知去干什么勾当。一会儿见着可要好好问问她。
程宗扬正要起身,背后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声音,却是殇侯又换作朱老头的打扮,背着双手,脚上趿着双快掉了底的破布鞋,晃晃悠悠过来。
“老头儿,熬了个通宵?看着气色不坏啊。”
朱老头扬着脸,一把山羊胡子翘得老高,“说啥气色呢?走!小程子!大爷带你吃早点去!”
程宗扬知道他有话要说,当即拍拍屁股站起身来,“难得老头儿舍得请客,今天这早点我非吃得你血流成河!”
朱老头道:“大爷人穷志不短!今儿个这早点,你要能从大爷嘴里抠出一文钱来,大爷随你的姓!”
第五章
朱老头捧着陶碗,一边“滋滋溜溜”喝着豆腐汤,一边含含糊糊道:“小程子,味道不错吧?大爷跟你说,这豆腐汤,外面你花一个银铢都买不到!”
程宗扬一脸踩到大便的表情,朱老头说带自己吃早点,其实是跑到不远处的净慈报恩寺,白蹭那些大和尚每天清早施的斋饭。死老头直说今天运气好,还赶上有豆腐汤喝,于是一文钱没掏,每人讨了一大碗——不够还可以再添。
瞧着朱老头那一副自鸣得意的鸟样,程宗扬气就不打一处来。朱老头一身破烂衣服也就罢了,自己的衣服虽然算不上豪奢,但也是体面打扮,混在一群鹑衣百结的穷鬼中间蹭人家寺庙的斋饭,这一路挨得白眼可真够瞧的。
“老头,你不会是混过丐帮吧?要饭的门路通熟啊。”
“要过饭咋了?不丢人!”
“得,你就不知道丢人那俩字儿怎么写的。”
程宗扬也豁出去了,对周围的白眼视而不见,捧着碗喝了一口。豆腐汤味道出人意料的不错,一口下去,宿醉的肠胃舒服了许多。
朱老头正喝得高兴,忽然“噗”的一声,一口豆腐汤都喷了出来。
程宗扬连忙躲开,“死老头,你就这么糟践粮食啊?”
朱老头哆嗦着指着他道:“咋……咋回事?”
程宗扬低下头,才意识到朱老头到自己指上的伤口。昨晚不小心被雪雪那条小贱狗咬住,好在咬得不是太狠。他悻悻道:“没见过人倒霉啊?喝口凉水都塞牙,抱自己的女人都会被狗咬。”
看到朱老头表情古怪,程宗扬皱眉道:“怎么了?那小贱狗有什么不对?”
朱老头打了个哈哈,“没事没事。来来来,喝汤喝汤……”
程宗扬也没在意,一边喝着豆腐汤,一边道:“老头,一大早把我骗出来,揣着什么牛黄狗宝,赶紧掏出来吧。”
“小程子啊,临安的事儿你也忙完了,大爷的事儿,你瞧……”
程宗扬抬起眼,一脸天真地问道:“什么事啊?”
“大祭的事,咱们可是说好的。”
“等等!老头,这事儿咱们没说过吧!”
朱老头顿时急了,“咋没说过?咋没说过?咱们说的好好的,到时候你跟大爷走一趟。”
“打住!这话绝对没说过!”
开玩笑,一个巫宗,一个毒宗,两个黑魔海的老妖怪斗法,这种事自己躲都来不及呢,失心疯了才去趟这漟浑水。
朱老头眨巴着眼,“那咱们是咋说的?”
“咱们说的是你出本钱,我来操作,咱们合伙做生意。”
“在哪儿做生意?”
“先在建康,然后是——哎哟,死老头,你就直说吧。洛都的生意我是没时间,等忙完这边的事,那边的商号立刻开张,行了吧?”
朱老头默默喝着汤,半晌才一抹嘴,“离二十年大祭还有四个月,大爷门下没人,只有带紫丫头去撑门面了。”
程宗扬一口回绝,“这事儿你想都别想。”
“阿巫死在南荒,我毒宗的传承只在紫丫头一人身上。”
朱老头叹息着,忽然道:“你可知我教大祭为何二十年一次?”
程宗扬耸了耸肩,“也许你们两宗都怕麻烦吧。”
朱老头没有理会他的奚落,“每次大祭,我二宗都会选出一名弟子,代表本教与光明观堂门下一决高下。这名弟子如果得胜,就是本教未来的教尊。”
程宗扬道:“上一次是谁赢了?八成是你那位师兄吧。”
朱老头道:“上次没有赢家。四十年前的大祭,却是我赢了。”
程宗扬讶道:“那教尊不应该是你吗?”
“若是没有岳贼,如今执掌本教的,自该是老夫。”
“又是岳鸟人——”
程宗扬好奇地问道:“你们二十年前那次大祭不会是被他搅和了吧?”
朱老头沉着脸道:“本教与岳贼结怨,正是由此而始。”
程宗扬一脸苦笑,说来黑魔海也是被岳鸟人坑惨了,先是黑魔海二十年大祭被他搅了,没有决出最后的赢家,最终导致巫、毒二宗分裂。接着巫宗又被岳鸟人横扫,至今元气未复。
“此番大祭,紫丫头若能赢下来,便能尽得二宗之秘。”
程宗扬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觉得那丫头已经够厉害了。这种画蛇添足的事还是免了吧。”
开玩笑,殇老头一开始根本没把死丫头当弟子,如今他自己门下绝了嗣,才想起让死丫头来救火——可岳鸟人与巫宗的血海深仇放在那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