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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长看着秦桧笔走龙蛇,赞道:“秦先生一笔好字!”
秦桧放下笔,“怎及得蔡郎中字里行间的飘逸雅致?”
说罢两人相视大笑,神情间有些惺惺相惜。
程宗扬在肚子里冷笑一声:“臭味相投!肉麻!”
这两个大奸臣一个曾经名列四大家,一个开创细明体字,都有一手不凡的书法造诣,程宗扬有些忍不住想把那份有两个大奸臣签名的文书收藏起来。
云氏掌控的共有两家粮行,秦桧这十万石只是抛砖引玉,探探一众粮商的反应。谁知那些粮商神情各异,有些暗自咬牙,有些似乎意动,但都瞄向刘掌柜,秦桧抛的这块砖,连个水声都没听见。
如果这会儿把杀招拿出来就没有底牌可打。程宗扬悄悄向秦桧使了个眼色,让他想办法打破僵局。
死奸臣眉毛微挑,然后将签好的文书递到案上,笑道:“小的尚未见过纸币真容,不知可否在此地交割?”
蔡元长双掌一击,“取纸币来!”
两名户部吏员拿来一口铁箱,各自开了把锁,然后蔡元长亲自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最后一把锁,从中取出一张纸币。
仓促间造不出什么特种纸张,纸币用的是上好宣纸,长约四寸,宽两寸有余,上面是秦桧亲手写的“盘江程氏”四字模版,下面是“大宋钱庄临安总号”中间填着编号。
再往下是防伪的花纹图案,里面套红印着“壹万贯”底部有一串古怪的字迹,却是程宗扬的英文签名和指模,纸币背面则是鲜红的户部大印。那纸张极为厚实,刚印出来,票面还是簇新的。
“十万石粮食,一共是七万五千金铢,用纸币五万。此票每张当万贯,五万金铢,一共十张。”
蔡元长亲自点了十张交给秦桧。秦桧双手捧着,仔细验看,啧啧赞叹道:“好雕工!看这花纹,只怕临安城最好的工匠也难刻得出!好纸!好墨!”
死奸臣,你就使着劲吹吧!自己弄的东西还吹这么飨,你也不脸红。
蔡元长道:“秦先生且小心了,这一张就是一万贯,十张加起来也未必及得上一枚金铢的重量,却能抵五万金铢的税!”
秦桧赞叹道:“果然是官民两便!听说这些纸币在我大宋境内均可兑换,往后秦某出门交易,也不必带上大批钱铢。”
蔡元长道:“秦先生若在他处使用,今年还有些不便。第一批钱庄只设五家,除临安外,还有扬州、夷陵、筠州和明州四处。”
“正是境内东南西北四处,总比千里运送钱铢方便。”
两名大奸臣算是天作之合,一场戏神情兼备,演得精彩纷呈。本是主角的廖群玉此时却成了配角,只在旁看着两人发挥。
秦桧往自己的席位走去,一边走,一边举着纸币让众人观瞧,不少商人都伸长颈子看他手里的纸币究竟什么样,通源行的刘掌柜却头不抬、眼不睁,一个劲儿的埋头吃茶。
刚走到刘掌柜身边,秦桧脚下突然一绊,一向仪表从容的中年帅哥竟然就那么狼狈不堪地扑倒在地,在众目睽睽之下结结实实摔个狗吃屎,手里的纸币摔了一地。
秦桧勉强爬起来,顾不得去捡那些纸币,愤然指着旁边的老掌柜道:“刘掌柜!秦某虽然伤了阁下的面子,为的是国事!即便有怨,秦某接着便是!何必当场下绊子,给秦某难看!”
刘掌柜瞠目结舌:“你……你……你莫要含血喷……”
蔡元长和秦桧一样,都是七窍玲珑的水晶猴子,秦桧这一番做作,他哪里还不知道?刘掌柜辩解的话还没有说完,蔡元长已经勃然大怒,一摔响木,喝道:“来人!赶将出去!”
等秦桧回到位上,临安最大的粮行掌柜已经被逐出樊家园。戏演到这儿,那些粮商就算生的是钱眼,这会儿也看出火头来了。当即有商家站出来认购五万石,接着三万、两万的认购十几家。
程宗扬见火候已到,暗暗使个眼色,一直没有开口的大成粮铺一下便认购三十万石。等最后一家小粮行报上三千石的价码,二十五家粮行一共认购了九十万石,比预期的数量沓多出十万石。
临安府一共用去二十二万五千金铢,折合每石不过五枚银铢,比起丰收时节贵不了多少。另外四十五万金铢则用九十万贯的纸币支付。
廖群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仅临安一地,纸币一次发行量就占到总共三百万金铢的一成五,这个成绩足以让贾太师和宋国朝廷满意。
经此一事,廖群玉也留意到蔡元长的才干。能将额度全部发行下去,还超出十万贯,又不怕得罪宁王和梁师成,这位户部郎中是个可造之材。
廖群玉与蔡元长各取所得,程宗扬更是一肚子的得意。这次发行的钱币一共四十五万金铢,其中二十五万被各家粮商拿走。程宗扬估计,出于对纸币的本能不信任,大概有二十万金铢的纸币会立刻兑换成金铢,只有大约五万金铢,各商号会尝试使用。
这样计算,四十万的本金一下子要被提走一半,好在四十万石的粮食还为自己回笼十万金铢的现款,等于还有三十万金铢的钱铢可以备用。
其余纸币在外州县发行,至少在这些纸币回流临安之前,暂时不用担心钱庄出现挤兑而破产。
陶弘敏跟着看了场热闹,散场后还意犹未尽,力邀程宗扬去瓦子乐乐。
程宗扬手边钱庄、粮食诸事繁忙,再加上要防备黑魔海的威胁,实在抽不开身,只好又一次婉拒他的邀请。
临别时,陶弘敏意味深长地说道:“今日这场生意让小弟大开眼界,程兄,我越来越看好你。”
程宗扬笑道:“陶五爷太抬举我了,等忙过这几日,小弟定要作个东道,请陶五爷一叙。”
“一言为定!”
陶弘敏笑道:“我可等你的消息了。”
第四章
有云氏商号的暗中操作,宋国纸币发行异乎寻常的顺利。三日内,以临安为中心,周边数十个州县便将一百万金铢的纸币发行罄净。到第六日,以急脚递送往各州的纸币已越过沅水,抵达最西面的筠州。
早已接到消息的祁远当仁不让,一举认购二十万石。至此,云氏手中控制的粮食已经售出二百六十万石,抛去损耗和一些富粮区州县的低价因素,程宗扬一共收入现款六十万金铢,纸币更是超过一百二十万金铢。
云秀峰看着帐册,良久露出一丝笑意,“很好。”
程宗扬笑道:“我先与六爷算算成本——包括筠州的二十万金铢在内,这次粮食生意,云氏一共投入资金八十六万金铢,目前收入纸币一百二十万,钱铢六十万。还有晴州朱氏粮行订购的一百万石,以及存放在各地仓库中的四十余万石粮食。按照当初与云六爷商量的条款,获利由云氏商会与盘江程氏均分。现在六十万金铢的粮款归云氏所有,盘江程氏再支付云氏二十六万金铢,抹平成本,剩下的就是利润。”
程宗扬在纸上列下项目。“纸币一百二十万,双主各得六十万,剩余粮食一百四十余万石,程氏得七十万,其余归云氏所有。另外还有一笔……”
程宗扬另起一栏,写下“十二万”的字样,“我在筠州的粮食交易一共获利十二万金铢,其中六万也是云氏的利润。”
云秀峰道:“这笔收入你本不必给云氏分成。”
程宗扬笑道:“既然是云家出的本钱,自然要算在其中。”
云秀峰也不推让,点了点头,收下六万金铢,然后道:“晴州粮价虽有波动,但始终未超过九百铜铢,不能按宋国粮价计算,这一百万石都归盘江程氏。宋国境内四十六万石粮食,归云氏。”
云秀峰说得没错,晴州粮价比宋国低出近一半,如果运到宋国发卖,单是运费就能将利润吃净,因此虽然有一百万石,但价值与四十六万石差不多,当下程宗扬也不推辞,“那就多谢六爷了。”
至此,云氏与盘江程氏在宋国的粮食交易全部厘清。云氏收回所有成本,同时获得六十万金铢的纸币、六万金铢的现款和四十六万石的存粮,总价值超过一百万金铢,可以说大赚一笔。
盘江程氏将所有的钱铢收人支付给云氏以外,另外还付出二十六万金铢,加上筠州收入的六万金铢,如果单从帐面的现金计算,还亏了二十万金铢。
不过程氏钱庄的设立使程宗扬不至于一下子无钱可用。贾师宪从晴州提供的借款中提出四十万作为钱庄的本金,这样扣除付给云氏的二十万之外,程宗扬手中尚有二十万金铢的钱铢、六十万金铢的纸币和一百万石在晴州的存粮。
如今宋国发行的纸币已达二百万金铢,其中一百二十万在自己和云氏手中,不用担心兑换的问题。另外一百八十万金铢中,有一百万仍在户部帐上,程宗扬要应付的只是八十万纸币。
如果这八十万金铢的纸币完全被一家拿到,程宗扬还要担心挤兑,但目前这些纸币散布在宋国上百个州县的几百家粮商手中,二十万金铢的准备金完全可以周转。程宗扬算罢收入也感慨万千。自己身无长物地来到这个世界,现在将一百万石晴州存粮折价二十万金铢,计入贾师宪提供的四十万金铢本金之中,自己仍然身无长物,只是多了自己印制的总面额六十万金铢的纸——可以向宋国支付赋税的纸。
程宗扬依依不舍地放下帐目,抬首笑道:“该和云六爷商量商量另外一桩生意了。”
云秀峰坐收百万金铢,脸上却看不到多少喜色,淡淡道:“讲。”
“关于盘江程氏向云氏借贷的三十万金铢,按照条款,粮食交易的一半利润做为利息,现在已经付清。”
云秀峰点了点头。
“当初在建康,我向云三爷借了两万金铢买地,这几个月云氏向江州运送的各种物资零零散散加起来,差不多有三万金铢。另外小侯爷向云三爷借了五万金铢,加起来就是十万,本来我应该向云六爷支付二十万的粮款,这二十万便算作此次借贷如何?”
云秀峰没有半点迟疑,“可。”
“既然如此,半年之后,九月初四,我盘江程氏向云氏付清三十万金铢的款项。如果到时现金不足,以纸币支付,则以九折计价,如何?”
“八折。”
“好!”
程宗扬一口应诺,笑道:“江州的物资还要多请云氏帮忙了。”
云秀峰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只要你肯将江州的水泥优先供应我云氏,一切好说。”
终于与云秀峰谈完生意,程宗扬不禁感慨。这场粮战虽然没有江州战场那样刀光剑影,轰轰烈烈,但平淡的帐目下,各方不知费了多少心力、调动多少资金、摆平多少关系。
如今终于风平浪静、水落石出,粗略的一算,斩获之丰便不逊于战场,不仅双方各自获利丰厚,而且给宋国的财政捅了一个难以弥合的大窟窿。
算完双方各自的收入,接下来的交谈,气氛便轻松了许多。
云秀峰慢慢饮着茶,说道:“我们云氏人丁不旺,这一代的兄弟活下来的只有三人。而我们兄弟只有栖峰生了一个儿子,年纪尚幼。”
程宗扬道:“云三哥好象没有成亲?”
云秀峰目光黯然,“我们云氏对三哥亏欠甚多。”
他抬起头,“你知道,三哥是庶出的。”
“听说过一些。”
“三哥性子温和,我却冷硬了一些。”
程宗扬笑道:“六爷惜字如金,我是见识了。”
“倒非惜字如金,只是事务繁忙,无暇长篇大论。”
云秀峰顿了顿。“商贾之家,若没有朝堂中人的支持,终究是不成的。先父在时,靠着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