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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否则刚刚何必一急之下就来了一通语重心长的教训?
于是,他当即欠了欠身道:“我打算把冯师爷您这里当成联络中心,一旦有什么事,便会先送信到您这里,然后再送往广州。而广州那边有什么讯息,也会转送到您这里。一旦需要惊动潮州地方官府,也要劳动冯师爷您出面。另外,我需要一个通晓潮汕话的向导,最好能够熟悉柘林和南澳。”
当汪孚林把联络中继点托付给冯师爷,而后离开冯家的时候,之前基本上就只是汪孚林引见时和冯师爷说过两句话的杜茂德终于忍不住问道:“公子就这么信赖这位曾经当过歙县教谕的冯师爷?”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和我聘用你们一样,推心置腹,信之不疑。更何况冯师爷这人我了解得很,在这潮州府我举目无亲,那些官员更是只闻其名,不知其人,更何况,我此来的消息暂时还不想让某些人知道。”
汪孚林笑了笑,心里却知道,自己这些年东奔西走,虽说也曾经遇险,但终究还是交了不少朋友。因而哪怕骤然受命来到距离家乡数千里之遥的广东,依旧能够找到足可信赖的人,这就是年纪轻轻的他却能避免孤军奋战的最大原因。当然,刚刚对冯师爷说的那些话一半真一半假,联络点是真的,但联络潮州府官员,那却多半用不上。
说到这里,汪孚林就回头冲着杜茂德笑了笑:“走吧,后路既然已经确保,接下来就可以轻松一些了。”
听得此言,杜茂德不得不再尽最后一次努力。从广州出发之后,见邱四海一直都被蒙眼堵嘴丢在车上,他一直不知道汪孚林到底怎么个章程,是不是想亲身犯险。但是,刚刚听到汪孚林要冯师爷再推荐一个通晓潮汕话的向导,他心里终于大略猜到了,但还是决定最后试探一下。
“汪爷,海盗那边您不会真的打算亲自去吧?若是我两人全都置身险境,您之前答应我的承诺,岂不是做不到?再者,您既然要向导,想必也应该觉察到了,若不会说潮汕话,在海盗中可谓寸步难行。”
汪孚林早在吕光午和郑明先劝解过自己之后,他就早打消了凡事亲力亲为的念头。术业有专攻,有些事情不是靠胆色就能够手到擒来的。连日以来,他一直在根据各种消息来变动自己的计划细节,要向导就是为了弥补不熟悉地理人情的最大短板。
见杜茂德还在尽职尽责地劝谏自己,他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最终点点头道:“孤身入敌营,你带着邱四海去,我就算了,免得随机应变的时候出岔子,反而碍你的事。”可嘴里这么说,他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如今这当口,两广总督凌制台已经开始用兵罗旁山,怕是即便遇到万一,也不可能腾出手来管这边的突发事件,所以指望不上那边有什么支持。除却潮州府冯师爷这边留下联络点之外,他需要再给杜茂德准备一批帮手。
杜茂德终于从汪孚林嘴里掏出这么一句准话,登时如释重负。他就怕汪孚林非要跟着混迹于海盗之中,那可是九死一生,那些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海盗可不管你是否朝廷官员——即便这些年官兵的威慑力越来越大,可如果海盗们真的一怒杀人,到时候豁出去亡命南洋,哪里就真的能够抓到凶手?
等汪孚林把另一番打算大略对他解说了一下,他如释重负的同时,自然又惊又喜。等到敲定此事,两人依旧照着之前投宿客栈时装出的架势,一前一后,彼此拉开老远的距离,只装成不认识一般,回到那座之前杜茂德推荐的小客栈时,汪孚林眼看杜茂德径直去了邱四海的房间,他就轻轻叹了一口气,自行回了房。没过多久,一直盯着那儿的刘勃悄然进屋,低声说道:“公子,杜相公已经带着那个邱四海走了,真的一个人都不用跟他去吗?”
汪孚林没有回答刘勃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被带走的时候,邱四海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没有。”刘勃迟疑了一下,又多加了一句话,“或者说,至少我没看出来。”
没有和没看出来,其中区别自然非常大。可是,汪孚林没办法苛求,毕竟不论吕光午和郑明先,还是杜茂德此行,那都是风险绝大。而他既然打算给杜茂德支援,自然也不能留在这潮州府城就岿然不动了——毕竟某些潮州商帮的商人可能会认识自己,否则他也不用找上冯师爷。
“那秀珠呢?”
“秀珠姑娘也很安分,一直呆在屋子里没出来过。”
对于这样一个回答,汪孚林倒是有些意外。但想想秀珠此次跟出来,那是陈炳昌几乎拼尽全力担保的结果,他就释然了。虽说那是个我行我素的丫头,可对陈炳昌的感激或者说感情却是真实的,所以才能收敛。
“收拾预备一下,等冯师爷那边推荐的向导到了之后,我们先去柘林,再去南澳!”
第七二六章草莽豪杰
潮州府柘林镇与南澳隔海相望对峙,和黄冈、大埕相犄角,乃是海防要地。从前倭寇最最猖獗的时候,倭寇伙同海盗,常常以攻占此地作为来去粤闽的根基,柘林曾经好几次险些失守。嘉靖四十三年,这里还曾经发生过一场震惊天南的兵变,最后还是借助葡萄牙人的坚船利炮,这才最终平息了下来。而此地也是潮州府商人与番船的走私交易最最猖獗的地方,早些年来自暹罗的商船曾经塞满海河,屡禁不止。
柘林有水寨,有大城守御千户所。其中,方圆不到二里的大城屡经战乱和修缮,城墙高度两丈七尺,四面都有城楼,驻军一千余人。官职最高的也不过区区指挥使。走在此间,身着军袍的军士和平民却是各占一半,各种各样的商货应有尽有,显然,这些绝不仅仅是供应城中军户,而是另有其他往海外运送的途径。但要做那行当,却得打通军中门路,这就比拼各家背景实力和手段了。
此时此刻,便有一个走街串巷叫卖的货郎来到了一家宅院后门,卖力地吆喝了两声,后门就出来了一个半老徐娘的仆妇。有些嫌弃地在他那一担子货里头挑来拣去,最终方才沉下脸道:“卢十三,你以为老娘是谁?拿这种针头线脑就想打发我,做梦!”
见那仆妇丢下东西反身就往门里走,最终砰地一声关上了后门,那年约三十许,长得还算眉清目秀的货郎忍不住使劲啐了一口,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这婆姨越来越贪得无厌,光是给钱还不够,还看中了他的人。不就是仗着家中主人是柘林寨中的实权指挥?他又不是那些青楼姐儿,为了混口饭吃就卖身,那简直要丢死人了!
就在他悻悻挑起担子,从那小巷中出来,快经过巷口时,却只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想当初被人称之为性如烈火,冲杀如狼的火狼,现如今竟然就这么甘心情愿地做了一个货郎么?”
卢十三一下子浑身绷紧,脚下倏然一停,右手情不自禁地握紧了肩膀上的扁担,但很快,他又重新恢复了埋头走路不理会的样子,但藏在斗笠下的眼睛,却用余光瞟向了这话语声飘来的方向。当看清楚对方也是一个背靠墙壁,戴着斗笠的人时,他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但还是没有再次停步。眼看已经把对方抛在身后足有十来步远,他方才又听到了这个沙哑的官话声音。
“柘林兵乱的时候,才十八岁的你是军余,却立下过汗马功劳,打吴平曾一本的时候,你又立过功,却因为得罪上司,以你不在军籍为由,抹杀了你的功劳,这之后你就一直都只是做做单干的走私贩子,我没说错吧?”
“你是谁?”卢十三一下子停下脚步,随手卸下肩膀上的担子,他脚尖一勾一挑,轻轻巧巧把尖头扁担抄在了手中。凭借自己的爆发力和速度,他有足够的自信,只要对方有一丝一毫的异动,那扁担的尖头就会立刻把对方扎个对穿!可就在他喷火的目光下,对方却仍是那样懒洋洋地靠着,声音也依旧一如最初那般慢吞吞地让人恼火。
“将军是当不成了,现在单干的走私贩子也难当了,接下来是不是要和盗贼为伍?”
“藏头露尾的家伙,给我现出原形!”随着这一声低喝,卢十三终于抡起扁担疾冲上前。不过,他总算还顾忌一下子出人命的风险,那倏然疾刺稍稍避开了对方的要害,却仍是存心让人吃个大苦头。可当他骤然前冲之后,对方却是差之毫厘一个旋身,紧跟着就嘿然一笑,毫不客气地反击了过来。一时间,两人一来一往打成了一团,直到卢十三终于觑准了一个机会,掀翻了对方的草帽之后,他的动作却一下子慢了,浑然没理会对方直冲他面门的一拳。
果然,那一拳擦着他脸庞,直接打到了空气里。
“打架也不知道认真一点,万一我今天发了疯,真想要你的命怎么办?”气恼的却是刚刚一直出言向卢十三挑衅的人。在没有了斗笠之后,那赫然是一个圆脸年轻人,只是此刻圆脸上没了一贯懒散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气急败坏和恼火。
“都知道是小石榴你了,我哪能不留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一见面就翻我那些老皇历,万一我火气上来臭揍你一顿,真要是伤了你,你姐非得抱怨死我不可!”知道是小舅子和自己开这种玩笑,卢十三气归气,但毕竟懒得和小家伙一般计较,头也不回地抄了扁担回去挑起了那货担子。可正当他打算招呼了人回家去一块吃饭的时候,却没想到肩膀上搭了一只手。
“姐夫,我叫石陆,别叫我小十六,小石榴就更不行了!”
再次强调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见卢十三嗤笑一声,并不理会他,石陆恼火地一跺脚,嘀嘀咕咕片刻后,终究还是追上了卢十三,一路走一路低声说道:“姐夫,我之前出去转了这么久,总算是见了些世面。别看走私这种事,有些人能够赚得盆满钵满,但只要你只是单干,那也就是一个糊口而已。你这一身好武艺,既然没碰到赏识的人,干嘛不另外找个地方?戚大帅不就在蓟镇,辽东李大帅听说也很能耐……”
“不管是辽东李大帅也好,蓟镇戚大帅也罢,要说军略和本事,比起柘林这些饭桶那自然是天壤之别,但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他们要的是军令如山,哪怕是错的军令也不容半点违逆,一声令下,哪怕是让你去死,你敢不去?再说了,除却他们之外,想当初那位俞大猷俞大帅,本事就真的不如这两位?不过是不会做官而已。我早就看穿了,凭我这性子,不论到了哪里,不是炮灰的命,就是如当年俞大帅这般,功劳别人领,罪过自己得。”
石陆听到姐夫竟是平平淡淡说出了这么一番话,顿时噎住了。他还不到二十,有些少年心性,但毕竟不是真的不知道世事险恶。他不自然地岔开话题,开始说起自己此行东南的所见所闻,尤其是在东南遍地开花的镖局以及银庄票号这些新鲜事物,他说得唾沫星子乱飞,最后突然一拍巴掌道:“姐夫,要我说,这镖局不就是打打杀杀的吗?咱们其实也可以开一个!”
“人手从哪来?”
“姐夫你当初在军户当中那是什么声望,好多人不都佩服你,愿意跟着你?现在谁家没有几个军余,成日里辛辛苦苦却连个温饱都混不得。”
“声望?声望能当饭吃?我招揽了人,总得给他们开工钱吧,生意从哪接?最重要的是,出了柘林镇,谁知道你姐夫我是谁?”
连续三个问题砸得小舅子哑口无言,卢十三这才没好气地说道:“说正经的。之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