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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了一下。
陆准做事情总是比较喜欢给自己找个合适的借口,就像当初宋瑞堂的事情,他要上门先问一下,等到对方不承认,才给自己一个武力解决问题的理由;而处理刘敬和那个帮派的事情的时候也是这样,他需要一个理由说服自己这么做是对的,自始至终都在告诉自己,他给了人家选择的权力。
实际上,哪一次他都是在最开始就在心里想好了处置的方式,而需要的仅仅是一个能让自己的动作变得冠冕堂皇的理由。
冯谦太了解他了,孙桥太不了解他了。
否则,如果冯谦不了解他,现在就不会来找他。孙桥如果了解他,就会顺着他的意思,给他这个借口。
好吧,事情并没有向着陆准所期望的方向发展,所以在冯谦堵上门来的时候,陆准这一次就没有办法逃避决策了。
“可我还是觉得,没什么用啊!”陆准又把自己给孙桥说过的道理说了一遍,希望可以用这种理论说服冯谦同意他的想法。
但可想而知,冯谦就是抱着说服他的心态来的,轻易不可能反过来被他说服。
由于两人达不成一致,冯谦只能换个方式说服他了,“陆准,你说孙桥也不同意你不重视卫学的看法,有什么理由吗?”
“他说士兵知道得多一点儿好,得知道什么仁义礼智信之类的东西。我就不明白了,知道这些能有什么用?”陆准说着,手指向站在外面的邵开河等人,“你瞧瞧,我刚刚都跟你说过了,还是这样的人听使唤,要是换了那懂得多的,一个命令下去还得解释半天,那不烦死了?”
“你不是说我吧?”冯谦笑道,“你是怪我不该给你提建议喽。”
“不不,你怎么这么想啊?”陆准赶忙摆手,随即摸了摸额头,解释道,“可能是我多喝了两盅,脑子也不太清楚了,没说清楚。我是觉得啊,当兵的,不用懂那么多,听得懂我说什么,能照着做就对了。至于那小旗、总旗,我也觉得没必要让他们懂什么东西。不过,百户以上,这个多懂一些东西还是有用的。”
这不,刚刚还说都没用,这会儿又说一部分人读书有用了。
冯谦并没有抓住陆准言语上的更改不放,而是顺着他的改变提出了自己深思熟虑之后的想法,“好吧,我承认,你说得对,百户以上,是需要自己拿主意,自己去决策的。如果什么都不懂,都等着咱们安排了才做,那很多事情都做不好。但你说下面的士卒多读书没用,我本来也觉得没什么用,但是,我又仔细想了一下,我倒是反而觉得孙桥说的没错。”
“你……你觉得他说的没错?”陆准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这会儿他是真觉得自己喝多了,是不是没能理解冯谦真实的意思。
“你没听错,我就是觉得孙桥说的没错。”冯谦重复了一遍,随后,他用孙桥想说却没有敢说出来的话问陆准道:“你觉得现如今孝陵卫的兵怎么样?哦,不说孝陵卫的兵,就说你陆准自己的老部下,左千户所的兵,或者是陵内那一半你亲手带出来的所谓精兵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这个东西是需要一个衡量标准的,跟其他千户所相比,左千户所好得不得了,陆准敢拍胸脯说,整个孝陵卫,左千户所练兵是练得最好的。但跟其他人比嘛……整个就要考虑考虑再说了。
冯谦不给他夸口的机会,直接接着他的话茬儿逼问道:“我是说,你觉得你的兵,跟蓟州总兵戚大人手下的兵相比,怎么样?”
“这个……”陆准有些犹豫,他不想承认自己的兵不好。
但冯谦今天来就不是给他机会犹犹豫豫的,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索性直接了当的替他说道:“你别告诉我你没见过戚大人练的兵,鬼都不信!你是嘉靖四十一年接任左千户所正千户一职的,那年你是十五岁。当时正值倭寇进兵福建,先后攻陷寿宁、政和、宁德等地。倭寇声势浩大,吓得就像咱们这样的卫所兵根本就是不敢相抵,放倭寇长驱直入毁我河山。当时是胡宗宪胡大人命戚大人率兵而去,一路上大破倭寇!从浙江打到福建,又从福建打回浙江,闽广一带的倭寇几乎被他手下的兵马杀光,而后又在浙江配合俞大人的兵马剿进,倭乱这才平定。你说,当时如果倭寇进攻的不是福建而是南直隶,南直隶的兵都打光了,把你调上去,你能打赢吗?”
“我这……”陆准不喜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冯谦却偏偏要逼着他这么做。没办法,陆准只得低头,“是,就算现在发生这种情况,死守孝陵为太祖爷尽忠,咱做得到,击退……还是算了吧。孝陵卫天生就不是打仗的部队,曾经最辉煌的时候,那也是个暗地里的军队。锦衣卫耀武扬威,那不也是只敢跟自己人嘛?哪一次打仗,能让锦衣卫上去硬碰硬了?”
“就是啊,你也知道自己练的兵不行!”冯谦紧接着便发问道,“可你知道为什么不行吗?为什么戚大人的兵可以打退倭寇,现如今正在北地防御俺答,而你却不行,整天只能坐在这儿异想天开。”
“我哪里异想天开了?”陆准不服气,“那做的事情原本也不一样嘛!”
“你如果安分,就该好好守你的太祖陵!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陆准,你不愿意甘于寂寞,不愿意甘于平凡,这还用我给你说的更清楚吗?既然你不愿意让孝陵卫继续当坟兵,那你就得拿出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来。否则,人家凭什么重视你?南都京卫一共有四十九个,谁能想起你?”
“我……”陆准没道理反驳了,他仰头灌了口酒,赌气似的摆手道,“那你说,为啥人家比我强!”
“其一,戚大人的兵百战不败,那是因为拿的家伙就比你强!人家有后膛的神威将军炮、佛郎机炮、大口径的加农炮,往小了说,还有鸟铳、倭刀、铁甲。你有什么?你手里就只有一把刀,孝陵卫的士兵们手里也就只有刀和长矛。你凭什么跟人家比啊?”
“这跟卫学有什么关系了?”陆准对于冯谦岔开话题的做法十分不满,“再说了,你说人家有铳、有炮,那是因为人家是用来打仗的。人家跟朝廷要这些东西,大不了朝廷说没钱买。可我要是敢跟朝廷说我也要,那脑袋就没了。”
陆准这话说的倒是不假,他一个守陵的卫所,要火铳,要大炮,那不就等于告诉朝廷,老子准备造反了吗?陆准是大明的官儿,有野心,但野心还没有改朝换代那么大。
“这你就不懂了吧?”冯谦说道,“我说人家家伙好用,不是说让你跟朝廷要这些家伙,而是告诉你,你的士兵如果说没有学问,那就算给他们这些家伙,他们也不会用!我还告诉你,想用你手里的刀、矛比得上人家,唯一的法子,就是让下面的士兵都学会演练战阵。家伙不够,脑子来凑!卫学教士兵那只是个比喻而已,不是真的让你把他们送进卫学去读圣贤书。而是让他们都学学兵法,学学战阵,学学该怎么打仗,别整天跟你似的,脑子都不带。一个人你直接抡刀上,一百个人你也直接抡刀上,那不是武勇,那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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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定规(一)
“家伙不够,脑子来凑。”陆准咂摸着这八个字儿,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儿,“你这到底是在暗示什么?”
“我有暗示你吗?”冯谦瞥了他一眼道,“我就是说你没长脑子,你不服吗?”
“服!”陆准有气无力的回答,懒得跟冯谦计较这些,“你刚才说,这是第一点,那第二点呢?”
“第二?第二你勉强可以做得到,但做的还不够好!你知道,戚大人的兵,那可是令行禁止。哪怕前面就是大海,戚大人只要让他的兵开步走,他的兵就敢踏浪而行,就算淹死,没有听到命令也必须往前走。你的兵行吗?”
陆准并没有马上回答,还是那句话,说不行,他不乐意;说行,他又没有这个底气。而就在冯谦等着看他笑话的时候,他突然借着酒劲儿喊了一声,“邵开河!过来!”
带班值岗的邵开河听到陆准叫他,赶忙走到近前。
“三爷,您叫我?”邵开河上前行了礼,等着陆准的吩咐。
陆准抬手将他招到身边,一伸手‘当啷’一声将他的佩刀抽了出来,扔在桌上,命令道:“你自裁吧。”
“这……”邵开河顿时蒙了,不明所以的看看冯谦,又将不敢置信的眼神挪到了陆准的身上。他想问一句为什么,却迟迟开不了口。
见他犹豫,陆准有些不乐意的瞪了他一眼,“怎么?我的话,你不听?”
“卑职不敢,卑职只是……只是……”
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莫名其妙就让人家去死,人家就算再忠诚,也总得弄清楚自己为什么该死吧?
冯谦眼看着陆准下不来台,一张笑脸笑得更厉害了些,“行了,别闹了。开河,出去当值吧,三爷跟你开玩笑呢。”
邵开河把目光盯在陆准身上。
陆准被他看得下不来台,恼羞成怒的窜起来踹了他一脚,怒吼道:“滚吧!给老子滚!老子闹着玩的。”
如果是邵化海的话,说不得要配合陆准,哄他乐呵乐呵。
但邵开河的脑子就没有那么活泛了,不可避免的胡思乱想,让冯谦看着他的背影,就已经在盘算着得找个机会开导开导他,免得他想不开了。
不过现在却不是去安慰他的机会,待邵开河走远,冯谦对陆准说道:“怎么样?服气了?你的亲兵都做不到对你的命令不产生任何质疑,马上执行命令,那你还能指望谁能做得到?丁禹州?他倒是有可能!但也不一定。不过,你也不用尝试了,不说你这昏招会让人家怎么胡思乱想去,就说他们要是真听命令当场抹了脖子,你还不得真疯了?不行就说不行,跟我这儿你犟什么?”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我不行!”陆准赌气地干了一碗酒,伏在桌面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你还真别不服气,戚大人的兵是天下第一的强兵,总要有自己的一套法门。否则,凭什么人家是天下第一强兵,你小子带的就是坟兵?”冯谦调侃了他一句,见他真的有些不高兴了,这才住了口,继续说道,“好了好了,给你说说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手下的兵是不是都识字,道听途说谁都说不好,但他手下的军官,绝对都是识字的,或者甚至是平日里喜欢读兵书的。照葫芦画瓢,那演练不好战阵,只有学会举一反三,触类旁通,那才是个合格的军官。你手下那些人呢?天生属陀螺的,抽一鞭子动一下,抽一鞭子动一下,你要是哪天不盯着了,他们也就不动弹了。这可不行!”
“反正你就直说,你是被孙桥那家伙给说通了是不是?他找你说了,是不是?”陆准如是猜测,且不给冯谦任何反驳的机会,“那好!既然你们两个那么厉害,那三天,我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你们给我制定一个新的训练纲领出来。我倒想见识见识,你们两个能搞出多厉害的东西来!”
“哎,你……”
“就这样吧!”陆准说着站起身来,背对着冯谦摆了摆手,一摇一晃的冲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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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从来没有练过兵的人来说,想要制定出一套像样的练兵纲领,那就纯属是纸上谈兵。陆准对此很清楚,但他不在乎,他就没指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