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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地方,才有大钱赚呢!”陆准如是感慨。
孙占一跟在他身后走马观花,好奇的四处张望,听到他说话,便接了一句,“三爷,咱孝陵卫啥时候能赚大钱?”
“你想赚大钱?”陆准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孙占一赶忙跟着他止步,才控制住没有一头撞在他身上。见陆准看着自己,他想起平日里邵开河、邵化海教他们的话,心虚的低下头,“卑职……卑职……卑职想重振孝陵卫!卑职不想……不想赚钱……”
他声音本就不大,说到后面,更是越来越小。
陆准耐心的听他说完,看着他低下头去,这才笑道:“你小子,不老实。”
重振孝陵卫是陆准一直所想的事情,邵开河、邵化海鹦鹉学舌,平时也是这么教下面的人的。
孙占一心怀忐忑的跟在陆准身后,不知道今天一时多嘴,回去后,会引来邵开河什么样的责罚。如果陆准不在意还好,但一旦他记住这件事情,那孙占一说不定连载陆宅待下去的机会都会失去了。
陆准朝前走了一段路,却发觉身后的人越坠越远,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见他忧心忡忡的,就知道刚刚的事情恐怕吓到他了。
“占一,来!”陆准叫他。
孙占一凑上前来。
“饿不饿?”陆准问道。
孙占一抬起头,‘啊’了一声,不明白陆准的意思。
“我问你,饿不饿?”陆准笑道,“走,吃点儿东西去。留都以内,好吃的多着呢!”
孙占一不明白陆准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快,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跟着他进了旁边的一家酒楼。
二人在楼上窗口坐定,孙占一忐忑的看着陆准点菜,又看着伙计将菜一一上齐。诱人的菜香让他不禁食指大动,但还是等陆准说了足足三遍,他才敢动筷子。
“开河跟你们说过重振孝陵卫的事情?”陆准随口一问,将孙占一又弄得紧张起来。
“他……他……我……”
“你紧张什么?”陆准笑道,“来,吃,一边吃一边说。我就随口一问,今天的事情,我不会跟他说的。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好了,不必顾忌。”
有了陆准的亲口保证,孙占一紧张的情绪才算是稍稍缓解了一些。他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陆准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其实无论邵开河他们怎么说,像孙占一这样的人,都绝对不会明白什么叫做重振孝陵卫的。地位不一样,想的事情自然不一样,所以才有‘在其位,谋其政’一说,这再正常不过了。
孙占一这样的人,他们不需要去考虑这么大而空的东西,他们距离孝陵卫的顶层太远了。只需要考虑好自己,考虑到家人,有多余的精力至多再考虑下朋友、同僚,这就已经可以了。普通人,想得那么多没有意义。
“占一啊,开河给你讲过振兴孝陵卫,但没有给你讲过什么意思。不过,我今天可以告诉你。”陆准说道,“知道锦衣卫吗?锦衣卫由官至兵,数百年来,几乎无时不为自己穿着那身衣服、顶着那副名头而感到自豪。他们吃得好,住得好,有人尊重,有人怕。这就是重振孝陵卫的意义!你问什么时候孝陵卫的人能够赚大钱,我告诉你,到那个时候,戴着孝陵卫这顶帽子,就能赚钱!”
孙占一此时才总算放下心来,不管陆准说的话能不能实现,反正他知道,陆准没有怪罪他就是了!
而此时,大概是楼上总共也没有几桌人,而陆准的话音也没有压得太低的缘故。相邻一桌的一位独坐的中年人,已经朝这边看了很久了。
见陆准的话告一段落,那人干脆走过来,坐在与陆准相对的空位上。
那人不认识陆准,听到的其实也不真切,只当他在评议朝政,说了些什么赚钱之类的事情,才走过来的想跟他聊聊的。
而陆准却认识面前的这个人。
尽管孝陵卫几乎很少会进城来,但城中的大小官员人等,孝陵卫的人却几乎都见过。
古人常说事死如事生。
遵照建文朝定下的制度,每年孝陵有八祭,五小、三大。且每逢国遇吉庆或灾异之类的大事,皇帝都要派特使前往孝陵祭祀。
祭祀由南京太常寺掌管,朝廷特遣勋旧大臣主祭,御史两人监礼,南京各衙门文武官陪祭。负责把守安全的,自然就是陵内的神宫监和外围的孝陵卫。
孝陵卫地位很尴尬,但如果想要结识权贵,其实机会还是很多的。
尤其是,除了每年的祭祀,可以看到南京城的勋戚和大小官员之外,按照大明会典的规定,藩王入留都,必须拜谒孝陵。有官员到留都赴任,甚至只是从留都经过,都必须要先拜谒孝陵,离开留都也要辞陵,否则,就要受到御史弹劾,论罪发落。
陆准的记性不错,所以当他看到面前的中年人的时候,立时就认出了他。此人正是应天巡抚,名叫谢登之,嘉靖四十四年七月,以光禄卿兼右副都御使调任至此。
此人谒拜孝陵的时候,陆准曾见过他。
谢登之坐在陆准对面,随即便问道:“这位小兄弟,如果朝官都想着赚钱,那何人还会为百姓设想呢?”
陆准笑道:“如果朝官连自己都养不起,又拿什么来关怀百姓呢?”
“那你认为,千里做官,就应当只为财喽?”谢登之的语气有些不善。
陆准并不以为意,“古人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见,君子也是爱财的。工于谋国,拙于谋身,那是朝中高官才配有的境界。至于下面的小官小吏……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毕竟,谁都要养家糊口,而我朝的俸禄又实在是……呵呵,卑职一点浅见,大人觉得呢?”
………………………………
第094章 出事了
谢登之在听到陆准叫他‘大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八成是被对方看破了。
“你认识本官?”谢登之挑眉,问道。
陆准低声解释道:“卑职是孝陵卫指挥佥事,大人在嘉靖四十四年调任应天巡抚时,卑职还是左千户所正千户,曾远远地看过大人一次。”
听陆准说出他是孝陵卫的指挥佥事,谢登之便顿时换了脸色,“既是世袭武官,你可知妄议朝政,诋毁朝官,是什么罪过?”
“大人。”陆准叫了一声,脸上却带着明显的笑容,“卑职并没有议论朝政,更没有诋毁任何人。只不过,卑职是个俗人,卑职手下的弟兄们也都是俗人!既然是俗人,又有哪个不希望自己能过的好一点儿呢?卑职听闻大人是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为官这么多年,素来清正廉洁,秉公办事,虽然刚正不阿,但也素来心胸宽广,从不会轻易以言罪人。大人,卑职说的对吗?”
“你这小子……”谢登之本就是佯怒,听陆准这样一说,便不禁摇头浅笑,“话都叫你说了,本官若是怪罪于你,岂不就是以言罪人,心胸不够宽广了嘛!罢了,今天的事情,本官便不与你计较。”
陆准连忙道谢,谢登之却拦住了他。
“本官之所以不怪你,其实还因为你说对了一句话!工于谋国,拙于谋身。这句话说得好啊!若是朝官均能以此自勉,何来贪官污吏,又何来以保身为名,阿附权贵的无耻之徒!”
说到这儿,谢登之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陆准的名字呢!便多问了一句,“你说你是孝陵卫指挥佥事?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卑职陆准。”
“陆准……陆准……”谢登之仔细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你就是前一阵子孝陵盗掘案中,亲自下井抓住涉案宵小之徒,却因旧伤发作,险些丧命的那个千户?我知道你!你哥哥是吏部主事陆泓对不对?”
“正是家兄!”陆准回答时,心中却不禁有些疑惑,按理说,没人会联想起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吧?谢登之难道知道什么?
“那是个不错的后生!”谢登之点头道,“性格刚正,不附不阿,于此一道,是远胜于我。我在京时,他还是刑部主事……我也是上次孝陵盗掘案的时候,才听朝中同僚提起,你是陆泓的弟弟。你哥哥还跟人说起,说你总是冒冒失失的,让人放心不下!”
陆准跟谢登之说那一番话,原本是想着既然偶然碰到了,而对方又主动上前,有这样的好机会在面前,他就想借机和这位应天巡抚搭搭关系。毕竟这位大人的风评在那,应该不会因为几句话就生气了。可没想到的是,谢登之竟然知道自己是陆泓的弟弟,且对陆泓又是这样的一番评价。
陆准听谢登之的语气,分明是一副赞叹的言辞,但看他的脸色,却不像是那么回事儿,反倒是赞赏之中,带着点儿……惋惜?
陆准心中奇怪,又有些不太好的感觉,和谢登之搭话的兴致就顿时没了。品阶上虽然只比陆准高了一阶,但人家毕竟是个文官,天生就高人一等。陆准不能在他面前失礼,更不能贸然离去,因此,只得耐着性子,将情绪藏起来,陪着谢登之又聊了许久,一顿饭因此而吃得索然无味。
直到哄好了谢登之,亲自将他送出酒楼,看着他走远。陆准才叹了口气,眉头紧紧皱起,想着刚刚的事情。
而与此同时,一旁的孙占一却突然长长的出了口气,摸着胸口,小声嘟囔,“我的娘哟,吓死我喽!”
陆准听到声音,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怕什么?”
孙占一解释说:“三爷,那可是应天巡抚啊!右副都御使!多大的官儿啊!”
“所以呢?”陆准又问道。
“所以,人家动动手指头,就能把咱给碾碎喽!”孙占一满脸的心有余悸。
陆准笑了一声,摇头道:“把心装到肚子里吧!于他而言,你就是只蚂蚁,不小心踩死了那是不小心的。他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不会故意追着你踩的!那显得人家多不稳重?而且,为这么点儿没来由的小事情,跟你计较,那能显出心胸来吗?”
孙占一听了便觉得陆准说得很有道理,摆出一副受教的样子来,拼命地点头,一颗心也彻底的放下了。
另一边,陆准自己却依旧愁眉不展。
四民分业,士农工商。
管子说出这话的时候,正值春秋战国,士字指的是军士。
管子认为,四民分业,同业聚居,则可以相语以事,相示以巧;相语以利,相示以时。既拥有了良好的氛围熏陶,又不至于见异思迁,不务本业。
但这句话传到如今,早已经不知变了几百年的味道。
士不再是军士,而成了高中的士子,以及仕途的代称。四民按序分高劣,士子高等,农民次之,而工匠、商人最末。
陆家能出一个进士,在朝为官,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如果因为什么事情不小心丢了官……
陆准怎么想怎么觉得有可能!
听闻谢登之和张居正是同乡兼同科,关系一直都很不错。而张居正是徐阶徐阁老那一派的马前卒,认徐阁老为座师。陆泓对徐阁老颇有微词不是一天两天了,以他的脾气,家信里写了,平时也难免会表露出来。这么一来……
人家神仙打架,凡人凑进去干什么?那不是擎等着遭殃的嘛!
陆准一边往新陆宅的方向走,一边琢磨着,是不是找个机会,给大哥写封信,把这事情给提上一提?可他会听吗?陆准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走到家门口时,陆准迎面看到邵化海迎了上来。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