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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昊是这样想的,但在郝以宗的心里,却完全是另一种想法。作为一名工匠,他太知道技术诀窍的价值了,有多少工匠宁可被官府砍头,也不肯泄露祖上留下的绝技,原因就在于这些绝技是他们整个家族赖以生存的根本,泄露出去,子子孙孙就都要受穷了。
而这个年轻的师爷,懂得如此精妙的一个琉璃配方,竟然当着郝青的面,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还亲自指导郝青烧出了一锅上等的琉璃,这是对自己这家人何等的信任啊?如果因为自己看到了这个配方,就不告而取,那还能算是人吗?偷师学艺,在匠人圈子里最为人所不耻的行为。如果用这样的方法获得了技术。子孙万代都要被人说成是贼子之后的。
“郝伯父,小侄的这个配方,也是道听途说而来,不值什么钱。郝伯父如果觉得有用。尽管拿去用就是了。”苏昊大度地说道。
“那怎么能行?”郝以宗道,“若是苏师爷愿意授予老朽此项技艺,那么苏师爷就是老朽的恩师,犬子就是苏师爷的徒孙,日后我郝氏作坊制琉璃所获。必奉五成予苏师爷,这样的条件,不知苏师爷允否?”
“不允!”苏昊断然地拒绝了,“郝伯父,如果你要这样说,那咱们没啥可说的。这烧琉璃的配方,你想用就拿去用,不想用拉倒。”
话说出口,郝以宗的脸立马就变得煞白了。郝青和郝彤也是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什么差错。苏昊此前说得那么轻巧,等到郝以宗开出了条件,他倒反而翻脸了,这是从何说起?如果是嫌郝以宗给的条件太低。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五成的利润,再加上以师礼相敬,苏昊还想要什么?
苏昊走到郝以宗面前。双手拉着郝以宗的手,说道:“郝伯父。你这样一把年龄,当我伯父绰绰有余,你说我是你的恩师,你这是打算折我的寿呢?还说郝大哥是我的徒孙,我与郝彤情同兄弟,你这是让我当自己的爷爷吗?
这烧琉璃之法,我不过是偶然得之,能入你郝伯父的法眼,得一句夸奖,小侄就非常高兴了,哪里敢拿出来卖高价?小侄在此也说几个条件吧,若是伯父能够答应,小侄便将这配方拱手奉上,而且日后还有其他的配方,也愿与伯父共享。”
苏昊一席话说得郝以宗心里好生感慨,他握着苏昊的手,说道:“苏师爷大仁大义,老朽感激涕零。师爷有何吩咐,尽管讲与老朽听便是,老朽不敢丝毫有违。”
苏昊道:“这琉璃的配方,我愿意送给郝青大哥,以作见面之礼。我想请郝大哥收下我这个兄弟,切不可谈什么师礼徒礼之类的。至于郝伯父,以后也别称我为师爷,叫我改之即可,这是我的表字。日后郝氏作坊制作琉璃,不管所获几何,我都一文不要,我只求郝大哥和郝伯父能够经常帮我做一些东西就好了。”
“这……”郝以宗想不到苏昊提出的条件竟是如此简单,这么好的技术白白送出去,居然只是想认为自己父子为伯父和大哥,这简直就不能算是一个条件了。
他用征询的目光看了看郝彤,郝彤上前说道:“伯父,苏师爷是个志向高远之人,区区琉璃配方,他还真看不上眼。苏师爷既然愿意倾囊相授,我看咱们就接受下来好了。”
郝以宗这才跺了跺脚,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一般,对苏昊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改之……贤侄,那老朽就厚着脸皮收下这份厚礼了。贤侄日后要做什么琉璃器件,不,不限于琉璃,但凡是老朽能做的器件,贤侄尽管开口,老朽必定放下手上的一切活计,为贤侄做出来。至于这琉璃的收益嘛,贤侄至少要拿三成,否则老朽就毕生不再做一件琉璃了。”
如果自己不答应在作坊里分成,这老爷子就发誓再也不做琉璃了,这算是对我的威胁吗?苏昊哭笑不得地想道。他愿意把玻璃的配方毫无保留地告诉郝以宗,主要是觉得对方其实已经掌握了玻璃的制造技术,只是个别地方出了点差错,看着老一代匠人陷在坑里爬不出来,他本能地想伸手去拉一把。
至于拒绝郝以宗此前提出的五五分成的建议,他也是有点以退为进的想法。他相信,以郝以宗这种老匠人的品德,是绝对不会白白占他一个小年轻人的便宜的,不论是利润分成,或是日后免费地帮自己做些东西,总之,他知道自己肯定能够从这件事里得到回报。
果然,郝以宗竟然用这样的方法来逼迫自己拿三成的红利,自己再拒绝,就没什么必要了。
“好吧,既然郝伯父如此坚持,那小侄也就愧受了。古人云,长者赐,却之不恭。不过,这烧琉璃所用的琉璃石,须由小侄来提供,其余的花销和人力,就由郝大哥来承担了,郝伯父和郝大哥以为如何?”苏昊说道。
“改之贤弟真是太客气了。”郝青乐呵呵地说道,听父亲都已经改口叫苏昊为贤侄了,他自然也就跟着称起贤弟来了。
众人其乐融融地说了一些客套话,郝以宗指了指刚刚制作出来的那几十片无色透明玻璃,对苏昊问道:“贤侄,适才听青儿说,你想要把这些琉璃片打磨成形,不知要磨成什么样子,做何使用?”
苏昊让小五子去拿来了一张纸,又从一旁的柴堆里拣了一根木炭条,然后在纸上给郝以宗画了起来,一边画一边讲解:“小侄想要做的,是一些这样的镜片。每一套是4片,其中两片是凸形,尺寸和形状是这样的……”
郝以宗是个老匠人,听苏昊一说,就知道他想要做的东西是什么样子,而且在脑子里连具体的打磨工艺都已经琢磨清楚了。郝青随着父亲学艺多年,功底也颇为了得,听苏昊说着情况,他也是不停地点着头,表示自己已经听懂了,而且能够照苏昊的要求做到。
“这凸镜和凹镜磨好后,请郝伯父将凸镜置于前,凹镜置于后,向远处观看。若小侄所料不虚,伯父当可透过这两个镜片,清楚地看到远处的景物。然后,要请伯父用一个圆筒把这两个镜片固定起来,形成一个镜筒。一对镜筒并在一处,既可使双眼齐视。为了做到这一点,这两对镜片需磨成相同尺寸,方可使两侧的镜筒一样长。”
苏昊照着后世的望远镜的结构,向郝以宗说道。现在要制作反射式望远镜还不太现实,就先做一副双筒的伽利略望远镜出来用着吧。
“能够清楚地看到远处的景物?”郝以宗实在想象不出苏昊想说明什么意思。
苏昊也不解释,他相信,等郝以宗把镜片磨出来,然后把凸镜和凹镜前后对好之后,就一切都明白了。传说中望远镜的发明,不就是因为一个磨镜工人偶然发现了这一现象吗?
“贤侄放心,老朽现在就开始磨这镜片,定不会耽误贤侄派上用场就是。”郝以宗也不多问了,他直截了当地答应了苏昊的要求。至于说工钱之类,自不必提了,现在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磨镜片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苏昊等人自然不可能坐在这里等着。在得到郝青关于一完成就马上去通报的承诺之后,苏昊带着郝彤、邓奎二人,离开了郝氏作坊。
郝青代父亲把客人们送走,回到后院,对父亲问道:“父亲,那苏昊既然说了这配方可以白送给我们,你又为何一定要分他三成红利呢?以儿子之见,咱们挣了钱,送他一笔礼金也就罢了,这三成红利,可是世世代代都要传下去的。”
郝以宗道:“你懂什么?这个年轻人把如此金贵的一个配方都不当一回事,随手就可送人,可知他肚子里的好东西,远不止这一个琉璃的配方。咱们送出去三分红利,就把他和咱们拴在一起了,以后他随便再拿出一点什么技艺来,又岂止是我们这三分红利能够买得到的?”
“父亲远见,儿子鼠目寸光了。”郝青这才恍然大悟地说道。
郝以宗道:“快去把油石拿来,咱们父子一起动手,早点把苏昊要的东西磨出来。听他所言,这东西也是一个值钱的物件,咱们做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089章望远镜
以苏昊的猜想,在没有机械辅助的情况下,郝家父子要把一副望远镜的镜片磨出来,怎么也得几天的工夫。谁知,第二天一早,全家人还都没有起床的时候,苏昊就听到有人在拼命地拍打着他家的门环,一边拍还一边兴奋地喊着:“改之贤侄,改之贤侄,可曾起床否?”
汗啊,有这样扰人清梦的吗?
苏昊虽然在心里抱怨着,但还是手脚麻利地穿上了衣服,跑下楼来开门。
站在门外的,正是郝以宗和郝青父子俩,郝以宗的手上,拿着一个由两个圆筒组成的物件,在整个大明朝,也只有苏昊一个人能够认出来,这分明就是一架望远镜。
“怎么,郝伯父,望远镜做出来了?”苏昊问道。
“做出来了,做出来了,贤侄你看,可是此物否?”郝以宗把手里的望远镜递到苏昊手上,他的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手都有些颤抖了。
苏昊接过那部望远镜,仔细端详一番,也不禁感到震撼了。望远镜的两个镜筒都是用铁皮卷成的,外面包上了布,握在手上感觉非常舒适。镜片是用切成细条的牛皮包裹了边缘之后,再嵌在镜筒上的,接缝处十分严密,没有一丝漏光的地方。两片物镜和两片目镜被打磨得十分光滑齐整,用肉眼看去,找不到任何一点瑕疵。
苏昊试着举起望远镜,把目镜凑在眼前,顺着门口的巷子向远处看去。巷口那个卖早点的摊子猛地被拉到了苏昊的眼前,他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小贩脸上的那颗痦子。
“这是何物,让我兄弟看看?”
苏昊身后传来了邓奎的声音。邓奎和郝彤二人保持了在军队里的习惯,每天早上很早就起来,在后花园里练武。听到郝以宗叫门的声音,他二人便来到了前门,正遇上苏昊在验看新出炉的望远镜。
苏昊笑着把望远镜递到了邓奎的手上,邓奎接过来。学着苏昊的样子,把望远镜平端在眼前,把眼睛凑到了目镜上。由于不会选择目标,他一时间无法分清看到的是什么东西。苏昊用手推着望远镜,让它对准了远处的目标。邓奎微微愣了片刻。突然大叫起来:“老天,这是何等神器啊!”
站在他身边的郝彤听到邓奎的惊呼,连忙从邓奎手里夺过望远镜,也凑在自己眼前观看。其结果与邓奎一样,也兴奋得大呼小叫起来。两个大兵轮流试用着望远镜,看了南边又看北边,然后是抬起镜头来看远处的高树,玩得不亦乐乎。
“贤侄啊。你要做的东西,可是这样?”郝以宗问道,邓奎和郝彤的表现一点也没让他觉得惊讶,因为他刚刚把这个望远镜做出来时,也是这样震惊的。
苏昊点点头道:“正是这样,我还以为这几片镜片要磨好几天时间呢,没想到郝伯父这么快就磨好了。”
郝以宗道:“自昨天上午贤侄离开后,我父子二人就马不停蹄地磨这些镜片。一开始没摸着要领,还磨坏了几片。到晚饭时分。我们才磨好了这四片,然后又制作这两个镜筒,也颇费了一些工夫。”
苏昊道:“郝伯父和郝大哥的手艺,真让人叹为观止。这个双筒望远镜,不仅镜片磨得好。连镜筒都是精品,小侄实在是佩服之至。”
郝青两只手背在身后,对苏昊说道:“贤弟,这望远镜虽好。但愚兄觉得,还有一些缺憾。这个望远镜只能看到固定的地方。若是要看他处,就有些模糊了。”
苏昊笑道:“这个倒不是大问题,是我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