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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崇拜这个男孩,发自内心的崇拜他。这一点说来有点可笑,她比这个男孩大了将近十岁,而且还有身功夫,但是在这个男孩面前,她反倒觉得自己才像个孩子。幼稚无知,什么都不懂。
念书人就是不一样,年纪不大就知道那么多学问,那么多道理。更为重要的是,他愿意把这些东西教授给自己知道,而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样鄙视或是敌视自己。她享受每天学习的过程,享受着对方的教授,享受着两人相处的每一分时光。
重男轻女的父亲,除了教武艺就是打骂,嫁了人又继续挨打,直到与范进交往,她才真正感觉到生活的快乐与可贵。有几次,她甚至想过不顾一切的实现自己的愿望,但终究还是用理智把那疯狂的念头压下来。
她知道,他们两人注定属于两个世界,是不该走在一起的,那样只会害了这个好孩子,自己不能这么做。之所以答应离开村子,也未尝不是存了挥剑断丝的念头,在村外的那一抱,固然是想着破釜沉舟,但也是想着干净利落地了断这份念想与孽缘。
于广州辛苦打拼,每天忙碌着生意,让她没时间想这个男人,再加上范母的决绝,也让她的心渐渐变凉。本以为这一切就这么过去,直到重逢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只是把想念藏了起来而非磨灭。一旦重逢却似野火燎原一般,势不可挡!
远方传来打更的声音,两梆两点,天已经过了二更。范进见梁盼弟的眼皮不住的向一起碰,就放下书本道:“三姐,天色不早,我们睡吧。”
“啊……你困了?那好,姐给你去铺床,明天早上我来叫你。”
“姐,你要走?”
“是啊,你要睡觉了,姐自然也要走了。”
“城门都关了,姐还能去哪?再说,你不是怕鬼迷了我么?你……留下吧。有你在,什么鬼我都不怕。”
梁盼弟仿佛被蝎子蛰了一下,猛地跳起来,向后退了半步,呵斥道:“进仔,你胡说些什么!姐在这里是陪你读书,你不要想到歪处去。我们……我们孤男寡女的,怎么好在一起住?城门关了也没关系,我去二姐家借宿,或是找个什么地方睡都行,总之不会留下的。你不许胡思乱想,赶快去睡觉。”
范进道:“我没胡思乱想啊,现在天气热,姐可以睡床,我睡地上就好。我带了被褥来,可以打地铺的。这么晚让姐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你要是不肯留下,那我就陪着你,直到你找到住的地方为止。”
梁盼弟的脸涨的通红,犹豫良久之后,期期艾艾说道:“那要不……我们都别睡,就这么坐着说子话,直到天亮好不好?但是你得答应姐,不许再乱想。”
第二十六章 夜话(下)
范进看的出梁盼弟现在其实正处在左右为难的状态里,对她的性子亦有所了解,如果催逼过急,反倒可能事得其反。反正在省城要住九天,不必急于一时,听到梁盼弟的要求,他点头道:“一切都听三姐的,不过一夜之谈,不能没有茶,我去看看水铺关门了没有。”
“别去!”梁盼弟拉住范进的袖子,又指指窗外,外面已经大黑,蜡烛也快烧到了头。“鬼……万一把你拉到井里去,又该怎么办?”
“可是蜡烛眼看要烧光了,水也凉了,不去弄点热水,我们怎么办?”
“那……那就把蜡烛吹了,反正也没多少光亮。至于茶……忍忍渴就好了。”
在有鬼的环境里灭烛,并不是什么好选择。可是烛光之下,梁盼弟总觉得范进的目光热辣辣的,就像是两团火,烧的自己周身发烫。她担心如果再被这么看着,自己是否会被这团火烧的失去理智,飞蛾扑火般冲进去,烧个粉身碎骨。吹了烛光,房间里一片漆黑,看不见范进的样子,她的心才安定了一些。
这种情绪持续时间不长,她却又后悔起来。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外面起了风,房间的窗户纸还来不及换。窗纸连带窗框都满是破损,破旧不堪的窗,在风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那水井中的女鬼冲破封锁重返人间,正试图破窗而入,向放中人讨一个公道。
方才房间里两人说话,这声音还不明显,现在又黑又静,这种动静就格外刺耳。
广州春夜的风,依旧是有些凉,梁盼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总觉得像是有人站在自己身后,朝自己的脖领子里吹凉气。仿佛一个浑身湿漉漉的水鬼,正站在自己身后,朝自己的脖子用力吹气,水一滴一滴落在自己头顶、肩膀,让她周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
“姐,你怎么了,怎么没动静?”范进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梁盼弟的身手明明远在范进之上,这时却觉得这个男人才是主心骨。连忙道:“进仔,你那边……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我听老人说,鬼怕光,房间里没光,它就敢进来了,我们是不是还是把蜡烛点上?”
“不必了,我是读书人么,读浩然书得浩然气,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来的。姐,拉着我的手,我保证什么鬼都不敢近你的身。”
男人的手很热,这股热量经胳膊传导至全身,将那浸人的凉意驱散了大半。梁盼弟觉得那女鬼似乎真的被赶开了些,大喜道:“真的……真的有用。你们读书人真是厉害,连鬼都怕你们。”
“当然了,神鬼怕读书人么,怎么可能不怕。姐,你如果害怕,可以坐过来一些,离我近一点,鬼就更要躲开你。”
黑夜给了梁盼弟勇气,她真的想坐到范进身边,这个小男人如果想对自己做什么,就都由他去。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放纵一次,就算是死,自己也心甘情愿。可是她的身子刚一动,又坐了回去,“不……不用了,就这个样子挺好。我们不是说了么,要说说话,就说到天亮。你别多想……”
“我没多想啊,只是觉得我们离得近,鬼怪就会被吓走,别的什么都没想,真的,不信你可以来摸摸我的心跳,看我是不是说谎。倒是三姐你,一直告诉我不要乱想,是不是你在想些什么?”
“呸!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嘴巴厉害,才不理你。我跟你说个事,胡屠户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被范进握着手,梁盼弟便不怕女鬼,但是却觉得另一只鬼,可能比女鬼还要危险。连忙想办法岔开话题,引开范进的思路。
范进也一愣,“什么,胡屠户出事了?他怎么了?”
“他和城里杨三爸的儿媳妇相好,差点给人抓住,总算他腿快跑掉了,对方没拿住双,也不好对他怎样。只是跑的时候慌,伤了脚,怕是得有些天不好出来做生意。”
“我听大姐儿说过,她爹和城里一个寡妇相好,怎么寡妇也有人捉间?”
“寡妇门前是非多,谁告诉你寡妇就没事的?那女人虽然是寡妇,可是杨三爸却不是好惹的,他还想指望儿媳妇给自己挣个贞节牌坊回来,绝不会允许儿媳改嫁,即使出了这事,她也得为那个死鬼丈夫守着节。所以说,要是想找女人,就光明正大说门亲事,千万别学着胡屠户的样子偷鸡摸狗。这下虽然逃掉了,但是他和杨刘氏的来往,怕是也要断了。胡屠户倒是好办,没抓到证据,杨三爸不敢把他怎么样,只可怜了杨刘氏,年轻轻守了寡,现在又出了这事,将来在家里,可该怎么抬的起头。”
沉默片刻,梁盼弟又道:“当初我要不是离开村子,怕不是跟她一个下场。寡妇的难处,我最是清楚。白天的时候好说,到了晚上辗转难眠,只能靠过五关,或是牙牌神数,打发光阴。我有这个生意好一些,每天累死累活,到了晚上就容易睡。可是那杨刘氏的年纪比我还小几岁,又没有事情做,日子就更难过些……我明天也不来了,让人看到,于你名声不好。既然鬼也怕你们读书人,晚上就不用我照应了。白天我来照顾你,到晚上你自己好好读书,早点考个前程,再娶个好人家的女儿做娘子。胡大姐儿人不坏,可是模样不好,再说她家里是个屠户,配不上进仔。你……该找个大户人家,知书达理的姑娘,才是你的良配。”
“弱不禁风的那种女孩我不喜欢,我喜欢能支撑门户,又能打能杀,靠自己的力量,也能撑的起一方天地的女子。大户人家……他们也未必看的上我这个书生,我只想找个我喜欢,也真心对我的女人。其他的,我其实不在意的。”
“总会有人在意,光你喜欢又有什么用?”漆黑的夜色里,梁盼弟的声音颇有几分凄凉。“你不懂的,人言可畏,就拿胡屠户来说,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对杨刘氏倒是真心,他也不在乎她是个寡妇。可是又能怎么样?就是杨三爸那一关,便过不去,到最后还不是只能分开?”
范进沉默片刻,忽然道:“其实,她这事也不是没有办法,三姐如果能找到这个女人,我或许可以想办法,还她自由。那个杨三爸想要自己的儿媳妇为他挣一座贞节牌坊回来,我就把它砸烂!”
第二十七章 考前(上)
一声鸡鸣,驱散黑暗,阳光透过窗纸照进这小院的正房之内。但见一个妇人头靠在男人的肩上,睡的格外香甜,男子轻轻嗅着女子头油香气,怡然自得。
昨天晚上,说过杨刘氏与胡屠户的事之后,两人又说了好多闲话。回忆往事,又说起这一年多各自的境遇。直到嗓子都冒了烟,又没有热水喝才作罢。黑暗给了梁盼弟足够的勇气,四下里没有光,圣人想必是看不见的。大着胆子摸黑坐到范进身边,最后靠在范进肩上睡过去。为了避免把事情搞僵,范进并没有趁着这机会做点什么,反倒是享受着这份信任,以及耳鬓厮磨间的甜蜜。
梁盼弟睡的格外香甜,范进的胳膊被她压住,加上环境限制,睡的并不舒坦,天不亮人就醒了过来。太阳照在梁盼弟脸上,将她那棠紫皮肤照的越发诱人,她不知做了什么梦,呢喃道:“不……不行,进仔……你不能……”身体一动,已经睁开眼睛。
好看的丹凤眼忽闪几下,刚刚醒来的梁盼弟,还没分清何为真,何为幻。见范进的脸就在眼前,吓地连忙一跳,惊叫道:“进仔,我们不能!”却不想动作太猛,光洁的额头和范进的头撞在一处,一声巨响中,范进便连人带椅子翻到地上。
等到被扶起来,梁盼弟颇有些不好意思,连连道着歉。“我做梦迷了,还当在梦里,让我看看,有没有撞伤你。”
她的头全然无事,范进的头上,已经青了一块,他摇着头道:“我没什么,倒是三姐你这练功夫的人就是厉害,随便一头,就把我撞成这样,厉害厉害。”
“我……我们练武人就是这样,粗手笨脚的,一不小心就会弄伤你。所以我说了,你得找个大家闺秀,那样的女孩子才像个女人,不像我们这种粗人,一点女人味都没有。那个……那个……我昨天是太困了,才睡到你肩膀上。再说姐比你大那么多,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小孩子,就算抱着你睡也没关系,你不许把这事放心里,赶紧忘了它。”
等到洗漱完毕,梁盼弟买了热水来,伺候着范进喝茶,趁着这当口,她问道:“进仔,你昨天说的那个……能帮到杨刘氏的事,是不是真的?”
“事当然是真的,但是一定要杨刘氏本人愿意,可是我和这个女人不认识,你能见到她?”
“恩,她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她自己也得到街上买菜。就是为这